汪填海率领的“一揆”大军,在攻陷了整个西国地区后,并没有停下脚步。
他们裹挟着数十万被饥饿和仇恨点燃的农民,像一股势不可挡的洪流,朝着倭国的政治中心——京都,席卷而去。
沿途的藩镇大名,要么望风而降,要么就被这股洪流,碾得粉碎。
“王侯将相,宁有种乎”的口号,已经不足以形容这场叛乱的规模和烈度。它已经从一场单纯的农民起义,演变成了一场旨在颠覆整个国家秩序的巨大革命。
镇东城,城主府。
王猛看着沙盘上,那代表着汪填海大军的黑色箭头,已经直逼京都,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火候,差不多了。”他凝视着炉灶里跳跃的火苗,若有所思地喃喃自语道,“但是,还不够旺。”
汪填海的军队,虽然人多势众,但成分太杂,缺乏一个统一的、能让所有人都为之狂热的信仰。
“王侯将相,宁有种乎”,这句话,能点燃人们心中的不甘和反抗。但是,当他们推翻了旧的“王侯将相”之后呢?他们自己,就会变成新的“王侯将相”。到时候,这支军队,就会因为内斗和分裂,而迅速瓦解。
这显然与王家的长远利益背道而驰!王家作为一个有着悠久历史和深厚底蕴的家族,其决策和行动都应该以家族的长远利益为出发点和落脚点。
王家所期望的并非仅仅是一次普通的政权更迭,而是要从根源处彻底颠覆倭国原有的社会结构和信仰体系。
这意味着他们不仅要推翻现有的政权,还要对倭国的社会制度、文化传统以及人们的价值观和信仰进行全面的重塑和改造,这种变革将是深刻而广泛的,涉及到倭国社会的各个层面。
“光破不立,是不行的。”王猛想起了老家主曾经教导过他的一句话,“要摧毁一个旧世界,就必须先给人们,画一个新世界的饼。这个饼,可以不存在,但必须看起来,很诱人。”
他再次敲响了桌上的铜铃。
这一次,走进来的,是一个穿着王家“教化司”高级教习服饰的中年人。他的名字,叫“陈工博”,当然,这也是王家赐予的汉姓。他原本是倭国一个不知名小寺庙的僧人,因为对佛经有自己独特的见解,且能言善辩,被王家的人发现,吸收进了教化司。
他在王氏学堂里,接触到了《太平经》、《道德经》等来自中原的,各种经典学说,大受启发,并将其与倭国本土的神道教、佛教思想相结合,创造出了一套全新的,极具煽动性的理论。
“陈工博。”
“属下在。”
“你的太平道,准备得怎么样了?”王猛问道。
陈工博的眼中,闪烁着狂热的光芒:“回主公!教义已经完备,信徒也已在各地,秘密发展了数千人。只等主公一声令下,便可替天行道!”
“很好。”王猛点了点头,从抽屉里,拿出了一份手令。
“现在,机会来了。你立刻带上你的人,去追赶汪填海的大军。从今天起,你们的任务,就是接管那支军队的思想。”
“我要你,把那句王侯将相,宁有种乎给我换掉。”他的声音冰冷而决绝,仿佛这句话是一道不可违抗的命令。
陈工博闻言,不禁一愣,心中暗自思忖:他了解了不少中原文化,知道这可是一句流传千古的名言,为何要换掉呢?然而,面对对方那冷峻的目光,他还是小心翼翼地开口问道:“换成什么呢?”
王猛的嘴角,缓缓勾起一丝冷酷的弧度,他的眼神如同寒星一般,透露出一种让人不寒而栗的气息。沉默片刻后,他终于缓缓吐出了那几个字:“苍天已死,黄天当立。岁在甲子,天下大吉!”
这几句话,如同一道惊雷,在陈工博的耳边炸响。他瞪大了眼睛,满脸惊愕地看着王猛,似乎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话。
陈工博听到这句来自遥远中原大地上,曾经掀起滔天巨浪的谶言,眼神中的狂热,更盛了三分。
“苍天……黄天……”他反复咀嚼着这几个字,只觉得其中蕴含着一股毁天灭地的巨大力量。
“没错。”王猛继续说道,“苍天,就是指现在这个腐朽的,由天皇和贵族统治的旧世界。而黄天,就是一个全新的,没有压迫,人人平等,家家都有土地耕种的新世界。一个由太平道指引的人间乐土!”
“你要告诉那些士兵和农民,他们不是在为汪填海个人卖命,也不是为了抢夺金银财宝。他们,是在进行一场神圣的战争!是在迎接黄天的到来!所有为黄天而战死的人,灵魂都将升入永恒的极乐净土!”
“同时,你要在军中,大搞祥瑞。比如,在石头上刻字,在鱼肚子里藏黄巾……用各种神迹,来证明你们是天命所归!”
陈工博听得是热血沸腾,他对着王猛,重重地磕了一个头。
“主公大才!属下明白了!属下一定不辱使命,让黄天的旗帜,插遍倭国的每一个角落!”
……
一个月后,已经兵临京都城下的“一揆”大军,军营中,开始发生一些诡异的变化。
许多士兵,都在自己的头上,或者手臂上,绑上了一条黄色的布巾。
军中突然开始流传起一个惊人的传闻:汪填海将军并非凡人,而是“黄天之子”降临凡间!这个消息迅速蔓延开来,让人们对这位将军充满了敬畏和期待。
据说,汪填海将军拥有超凡的能力和智慧,他的出现是为了解救世人于苦难之中。这个说法在军中引起了轩然大波,士兵们纷纷议论着这个“天降神迹”的故事,并且越传越神乎其神。
直到有一天,伙夫军在河里捕到一条大鱼。剖开鱼腹,竟然发现了一卷黄色的丝绸。上面用血,写着八个大字:“苍天已死,黄天当立!”
全军震动!
紧接着,一个自称“太平道大贤良师”的陈工博,带着他数百名弟子,出现在了军中。
他宣称,自己是受了“黄天神”的启示,前来辅佐汪填海将军,建立“黄天盛世”的。
汪填海,也十分“配合”地,当着全军将士的面,对陈工博行了跪拜大礼,奉其为国师。
从此,“一揆”大军,改名为“黄巾军”。
他们的口号,也从“王侯将相,宁有种乎”,变成了更加狂热,更加具有煽动性的“苍天已死,黄天当立!”
这支军队的性质,彻底改变了。
他们不再是一群为了填饱肚子而造反的农民,而是一群为了建立地上神国而战的狂热信徒。他们的战斗力,和凝聚力,都得到了空前的提升。
京都城内,朝廷的公卿们,看着城外那一片黄色的海洋,和那面绣着“替天行道”的巨大旗帜,一个个吓得魂不附体。
“天哪!这些卑贱的百姓,简直是疯了!”一位公卿满脸惊恐地叫嚷着,声音中透露出无法抑制的恐惧和愤怒。
“他们不仅妄图抢夺我们的财富和土地,更可怕的是,他们竟然还要创造出一个全新的神明来!这简直就是对我们信仰的亵渎!”他的声音颤抖着,仿佛整个世界都在他的眼前崩塌。
“勤王的圣旨到底有没有送到九州啊?松浦家的救兵究竟何时才能抵达啊!”他哭喊着向周围的同僚发问,眼中充满了绝望和无助。
信使,早就已经出发了。
只是,他送去的并非是一封求救的圣旨。
而是一封,邀请群狼来参加最后盛宴的请柬。
在镇东城,王猛的授意下,已经成为九州王的松浦隆信,也已经集结好了他那支由王家武器,武装到牙齿的一万大军。
同时,他还以“勤王”的名义,向整个倭国所有尚未被战火波及的大名,发出了檄文。
“……今有黄巾妖贼,作乱京畿,意图颠覆社稷。我松浦隆信,世受皇恩,不忍坐视。今奉圣谕,起兵勤王!愿天下忠义之士,与我一道,共赴国难,诛灭妖贼,匡扶天下!”
一时间,天下云集响应。
那些被战火和“黄巾军”吓破了胆的大名们,纷纷响应松浦隆信的号召,出兵“勤王”。
织田、德川、上杉、武田……这些在历史上赫赫有名的大名,都派出了自己的军队,汇集到松浦隆信的麾下。
一支号称五万的“勤王联军”,气势汹汹地,朝着京都,开了过去。
一边,是高喊着“苍天已死,黄天当立”,旨在颠覆一切的狂热信徒。
另一边,是打着“勤王”旗号,各怀鬼胎的旧势力联盟。
没人察觉,这看似势同水火的两股势力里被奉为“核心智囊”的谋士,夜深人静时都会朝着同一个方向遥遥躬身。
所有明面上的对抗、暗地里的算计,都绕不开那个藏在云雾后的名字,王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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