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隆隆隆——！！！”
那一声声震耳欲聋、仿佛天崩地裂般的巨响，并非孤立的爆炸，而是连绵成一片的死亡交响曲。
当最后一声沉闷的、仿佛来自地底深处的巨震传来，洛阳城东南角那段饱经沧桑、早已被地道和爆破内外夹击得千疮百孔的城墙，终于发出了不堪重负的、令人牙酸的呻吟。
如同被抽去了脊梁的巨兽，巨大的包砖墙体从内部开始瓦解、崩裂。
先是细密的裂纹如同蛛网般瞬间遍布墙体表面，紧接着，大块大块的城砖失去支撑，带着沉闷的呼啸声向内倾颓、坍塌！
烟尘如同火山喷发般冲天而起，混合着硝烟和死亡的气息，形成一道高达数十丈的、灰黄色的巨大烟柱，遮天蔽日，将初升的朝阳都染上了一层不祥的灰霾。
砖石滚落如雨，砸在地面上发出砰砰的巨响，溅起更多的尘土。
待那遮天蔽日的烟尘稍稍沉降，一个触目惊心、宽度超过十五丈、边缘参差不齐、仿佛被洪荒巨兽狠狠啃噬过的巨大缺口，赫然暴露在天地之间！
透过缺口，甚至可以隐约看到城内惊慌失措奔逃的人影和混乱的街巷。
洛阳城，这座象征着大明王朝中原统治根基的坚城，其最引以为傲的壁垒，在这一刻，被彻底撕开了一道血淋淋的、无法愈合的伤口！
缺口之外，是死一般的寂静，但这寂静只持续了不到一个心跳的时间。
随即，如同积蓄了千万年的洪水终于冲垮了堤坝，一股压抑到极致的、混合着狂喜、愤怒、嗜血和对财富渴望的狂暴声浪，从数以万计的喉咙里轰然爆发！
“城破啦——！！！”
“杀进去！
活捉福王！！”
“抢钱！
抢粮！
抢娘们！！”
“闯王万岁！
杀啊——！！！”
这声浪汇聚成一股实质般的冲击波，甚至压过了城墙坍塌的余音！
早已如同饥饿狼群般蓄势待发的数万闯军主力，在刘宗敏、田见秀等一众悍将的亲自率领下，彻底失去了约束！
他们眼中燃烧着赤红的火焰，挥舞着雪亮的刀枪，如同决堤的黑色狂潮，又如同席卷大地的死亡风暴，发出震天动地的呐喊，向着那道刚刚诞生的死亡缺口，发起了排山倒海般的总冲锋！
大地在铁蹄和脚步下颤抖，空气被杀气所凝固。
冲在最前面的，是刘宗敏亲自统领的、由最精锐老营兵组成的尖刀部队。
他们如同热刀切牛油般，瞬间便涌过了满地狼藉的坍塌区，踏着还在滚动的碎石和守军的尸体，如同钢铁洪流，悍然冲入了洛阳城内！
缺口附近，并非全无抵抗。
确实有少数未被“次声波”完全覆盖（或因距离较远、或因体质特殊而影响稍轻）的明军士兵，或是反应过来的低级军官，试图凭借残存的勇气和本能，组织起零星的抵抗。
他们依托着残存的垛口和街垒，射出稀稀拉拉的箭矢，投下几块滚木。
然而，这种微弱的抵抗，在闯军这滔天洪流面前，显得如此苍白无力，如同螳臂当车！
箭矢射入汹涌的人潮，如同石沉大海，连一丝涟漪都未能激起。
那些试图阻挡的士兵，瞬间就被无数双穿着草鞋或破靴的脚践踏而过，被无数柄带着缺口的刀枪砍成肉泥，他们的惨叫和抵抗，被淹没在震耳欲聋的喊杀声中，连一朵小小的浪花都算不上。
城墙的失守，成为了压垮守军意志的最后一根稻草。
当看到那不可逾越的坚城被如此狂暴的方式攻破，当看到如狼似虎的流寇如同潮水般涌入城内，残存的明军士兵心中最后一点抵抗的勇气，彻底烟消云散。
恐慌如同最致命的瘟疫，以惊人的速度蔓延至全城。
“跑啊！
流寇杀进来啦！”
“城门都破了！
守不住啦！”
“将军死了！
快逃命啊！”
哭喊声、尖叫声、求饶声取代了战鼓和号令。
士兵们彻底崩溃，纷纷扔下手中的武器，脱掉沉重的号衣，如同无头苍蝇般在街巷中四散奔逃。
许多人在极度恐惧中跪地乞降，磕头如捣蒜，只求能换回一条活命。
军官们也无法约束部队，有的带着亲兵试图退往内城或福王府负隅顽抗，有的则干脆混入乱军之中，试图趁乱逃命。
洛阳城苦心经营的巷战防线，尚未真正建立，就已经在全面的恐慌和溃败中土崩瓦解。
闯军涌入城内，迅速化整为零，按照事先的部署，如同水银泻地般向各条主要街道、各个城门要冲席卷而去。
他们的目标明确：抢占制高点，控制城门，肃清任何可能的有组织抵抗，并……
尽情劫掠！
刹那间，整个洛阳城陷入了一片前所未有的混乱与血腥之中。
喊杀声、兵刃碰撞声、垂死者的哀嚎声、胜利者的狂笑声、妇女儿童的哭喊声、乞求饶命的哀告声、以及房屋被点燃的噼啪爆裂声……
各种声音交织在一起，谱写成了一曲末日般的混乱交响曲。
昔日繁华的街市变成了战场和屠场，青石板路被鲜血染红，到处是丢弃的财物、倒毙的尸体和熊熊燃烧的火焰。
人性的贪婪与残暴，在失去约束的瞬间，暴露无遗。
在这片混乱的洪流中，刘宗敏如同一尊黑色的杀神，格外醒目。
他根本不屑于参与那些零星的清剿和劫掠，他的目标只有一个——
城中心那座金碧辉煌、象征着无尽财富和权力的福王府！
他深知，攻破洛阳最大的战利品，不是那些散兵游勇的财物，而是福王朱常洵本人和他王府中堆积如山的金银珠宝、粮草辎重！
“儿郎们！
跟紧老子！
直扑福王府！
活捉朱常洵那个肥猪！
里面的金子女人，都是咱们的！”
刘宗敏挥刀砍翻一个挡路的明军溃兵，豹眼中闪烁着如同发现猎物的饿狼般的凶光，一马当先，率领着最精锐的一支亲兵队，如同利剑般刺破混乱的人流，朝着城市中心的方向猛扑过去！
他所过之处，人仰马翻，挡者披靡，留下一条血染的路径。
稍晚一些，苏俊朗随着李自成的中军和后续部队，也从那个巨大的缺口进入了洛阳城。
一踏入城内，一股浓烈得令人作呕的气味便扑面而来——
那是混合了硝烟、血腥、烟火、粪便以及某种东西烧焦后的恶臭。
眼前的景象，让他这个来自现代的灵魂感到了强烈的冲击和不适。
曾经在图纸上看到的繁华街巷，此刻已沦为一片狼藉的废墟。
断壁残垣间，尸体横陈，鲜血汇聚成小溪，流入路边的沟渠。
随处可见闯军士兵砸开店铺的大门，疯狂地抢夺着一切值钱的东西，为了争夺一件首饰或一匹绸缎而拔刀相向。
女人的尖叫声、哀求声从一些尚未被完全攻破的深宅大院里传来，伴随着男人粗野的狂笑。
火焰在多处建筑上蔓延，黑烟滚滚，将天空都染成了灰色。
胜利的喜悦，在苏俊朗心中只是一闪而过，随即便被眼前这赤裸裸的、毫无掩饰的残酷和混乱所带来的沉重感所取代。
这就是古代战争的真实面目，攻城之后必然伴随的洗劫和屠杀。
他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亲眼目睹这人间地狱般的场景，依然让他胃里一阵翻腾，脸色有些发白。
他紧紧跟随着李自成的大纛，周围是严密护卫的亲兵。
李自成骑在马上，面色沉静，目光锐利地扫视着混乱的城池，对于周围的惨状似乎视若无睹，只是在听到刘宗敏已直扑福王府的消息时，嘴角才微微勾起一丝不易察觉的弧度。
对于他而言，眼前的混乱是胜利的必然代价，甚至是他激励士气、巩固权力的必要手段。
苏俊朗深吸一口充满血腥味的空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他知道，自己无法改变这一切，这是这个时代的规则。
他现在能做的，也是必须做的，是确保下一步计划的顺利进行——
找到福王府的库藏，尤其是那些可能存在的、对他未来计划至关重要的东西：书籍、图纸、或许还有……
关于这个时代“修真者”的线索？
然而，望着刘宗敏部队消失的方向，以及城中愈演愈烈的混乱，他心中那丝不安却越来越强烈。
福王府……
那里真的会一帆风顺吗？
那个肥胖怕死的福王，会不会还有什么最后的底牌？
那位吃了大亏的土蕴子道人，此刻又身在何处？
洛阳城虽破，但最终的结局，似乎还笼罩在一片未知的迷雾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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