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更的打更声还在耳边回荡,林越刚把鱼形帕子塞进官袍内袋,马车便猛地一顿。老李在前头低声道:“林大人,宫里来人了,说勤政殿急召。”
他眼皮一跳,心想这大半夜的不睡觉,莫非是女帝又梦见我偷吃她辣条了?
车帘掀开,一名内侍捧着象牙牌立在阶下,脸色比早朝点名时还严肃。林越揉了揉脖子,心想我连京都没进呢,怎么就跟勤政殿扯上关系了?但圣旨不等人,他只好整了整歪斜的玉带,趿拉着鞋跟着进了宫门。
夜风穿廊,灯笼晃得像甲方改需求时的眼神。他一路被引到勤政殿外,刚站定,就听见里头传来一声怒喝:“此等行径,与结党营私何异!臣请彻查林越,以正纲纪!”
林越脚步一僵,心说这话怎么听着像是冲我来的?
殿门开启,灯火通明。百官列立两侧,气氛紧绷得像ppt汇报前最后一分钟。周太傅站在最前头,白须抖得跟wi-Fi信号满格似的,手里攥着一份奏折,眼神刀子般扫来。
林越低头看了看自己——衣服没换,脸没洗,连昨晚啃剩的饼渣可能还沾在嘴角。他就这么被拎来当朝受审,连个缓冲期都没有。
“臣……参见陛下。”他硬着头皮跪下行礼,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
赵灵阳端坐龙椅,指尖轻轻敲着扶手,眉梢微挑:“林卿,深夜召你入宫,扰了清梦吧?”
“还好,就是梦到加班,醒来发现是真的。”他嘟囔一句,抬头才发现女帝嘴角抽了一下。
周太傅立刻出列,声音洪亮:“陛下!昨夜邻州密报,林越私会盐商,共饮通宵,席间密议税改之事,言语暧昧,意图叵测!更有商人扬言‘新政将变’,民心动摇,皆因此人轻率露口风!此非结党,何以为之?”
林越听得脑袋嗡了一声。
我那天明明装醉,话都说不利索,怎么就成了“密议”?那群人自己想造反,还能赖我酒量太差?
他心里翻江倒海,嘴上却不敢接话,只低头盯着地砖缝,默默吐槽:“这锅比甲方临时加需求还黑,凌晨三点提变更,还要我背锅?”
话音未落,胸口忽地一空,仿佛有股气被抽走,直冲天际。
殿内刹那寂静。
赵灵阳原本漫不经心的表情骤然凝住。她缓缓抬眼,望向殿顶,耳中竟响起一道低沉而清晰的声音——
“清者自清,浊者自浊。”
百官面面相觑,不知何处传来箴言。唯有玄真子在角落猛掐手指,喃喃道:“天音……又来了?”
周太傅也愣住了,举着奏折的手微微发颤。这八个字听着平淡,可落在当下,分明是在替林越辩白!
赵灵阳轻轻一笑,目光扫过全场:“诸位都听到了?天意昭然,何必多疑。”
“可……可是……”周太傅急道,“风闻虽未实证,然防微杜渐,岂能因一句虚无之语便轻纵嫌疑?”
“虚无?”赵灵阳挑眉,“那你刚才那番指控,可有实据?还是说,你也只是‘风闻’?”
一句话问得周太傅噎住。
他确实没拿到林越亲口答应改税的证据,全是底下人传回来的“据说”“仿佛”“疑似”。如今被天音一压,再咬死不放,反倒显得自己挟私报复。
林越蹲在底下,听得心惊肉跳。他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觉得刚才那句吐槽一出口,整个人轻飘飘的,像被系统一键提交了申诉表。
他偷偷瞄了眼视网膜上的界面,一行小字悄然浮现:【检测到您承受莫须有之罪,符合“躺赢抗压”成就条件,奖励:明日早朝自动续杯功能解锁】
“谁要续杯啊!”他在心里咆哮,“我要的是午休卡和弹性打卡!”
赵灵阳挥袖起身:“此事暂且搁置。林越尚未述职,何谈结党?若真有其事,朕自会查办。但若有人借题发挥,扰乱朝纲——”她目光如刀,“那就别怪朕不讲情面了。”
周太傅脸色铁青,手中玉笏重重顿地:“臣……告退!”
转身离殿时,他脚步踉跄,竟把象牙笏板摔在门槛上,“啪”地裂成两截。众人噤声,无人敢上前拾。
林越看着那断板,心里莫名有点爽。
老周啊老周,你天天念祖宗成法,可祖宗也没规定我能触发天意外挂吧?
赵灵阳瞥了他一眼,淡淡道:“林越,你先留在偏殿候着,待会还有话问你。”
“啊?”林越一愣,“现在还不让我走?”
“怎么,赶着回去写周报?”她唇角微扬。
“您怎么知道……”他脱口而出,又赶紧闭嘴。
偏殿设在东侧暖阁,烧着炭盆,热得他脑门冒汗。小太监搬来紫檀凳请他坐下,他刚一屁股落定,就困意上涌。这一路颠簸加精神高压,简直比连续三天通宵改方案还累。
他靠在椅背上,眼皮打架,脑子里乱成一团:
天音到底是啥?
我骂一句就被当成圣训?
那下次能不能说“今晚加鸡腿”试试?
正胡思乱想着,忽听门外脚步声起。
赵灵阳走了进来,换了常服,袖口绣着一条歪歪扭扭的鱼。她坐在案后,端起茶盏吹了口气:“说吧,昨夜宴上,你到底说了什么?”
林越一个激灵清醒过来:“我说……这酒难喝。”
“然后呢?”
“然后我就装睡了。”
“真的?”
“我骗您干嘛,我又不想升官。”他挠头,“说实话,我现在都怕开口,一张嘴万一天降金句,明天就得去当国师。”
赵灵阳盯着他看了许久,忽然笑出声:“你知道周太傅今早递了多少份密奏吗?光是记录你说过的每一句话,就写了三本册子。”
“他闲的?”林越瞪眼。
“他说你是‘天机星君’,言行皆含玄机,必须逐字解读。”她忍俊不禁,“连你说‘豆腐太咸’,都被他解作‘民怨积重,需减赋税’。”
林越听得头皮发麻:“这都能圆?那我说‘我想下班’是不是等于呼吁全国实行双休制?”
“差不多。”她点头,“他已经建议朕设立‘天音解读司’,专门研究你打哈欠的时辰规律。”
林越扶额:“完了,我这是被当成AI训练数据了。”
赵灵阳放下茶盏,正色道:“但你要明白,有人想用这件事扳倒你,而朕……信你。”
林越一怔。
他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最后只憋出一句:“谢谢,但我更想要调休单。”
她摇头轻笑,挥手示意他可以走了。
林越起身拱手,拖着步子往外挪。刚走到门口,忽听她又道:“对了,明日早朝,记得准时。”
“不是说好续杯了吗?”他回头抱怨。
“那是系统给的。”她眨了眨眼,“朕给的,是罚站一整天。”
林越脚下一软,差点当场表演躺平。
他走出暖阁,夜风扑面,脑子还是懵的。回头看了一眼高耸的宫墙,低声嘀咕:“下次谁再说穿越爽,我拿《五年摸鱼三年退休》砸他脸上。”
正往前走,忽然感觉袖口一沉。
低头一看,那方鱼形帕子不知何时滑了出来,一角垂在风里,绣线微微颤动。
他弯腰捡起,攥紧掌心,继续朝宫门走去。
远处钟楼敲响四更,天边泛起一丝灰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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