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步踏入石门后的通道,一股远比外界更加古老、凝练、甚至带着某种神圣威压的气息扑面而来,几乎让我窒息。通道倾斜向下,石阶磨损严重,却异常干燥,与外面暗河旁的潮湿截然不同。空气不再浑浊,反而充满了一种奇异的馨香,像是陈年的檀木、书香、以及某种无法言喻的、纯净的土石气息混合而成。
源初水晶和天字盒在我怀中安静了下来,不再散发光芒,但它们传递来的不再是死寂,而是一种近乎敬畏和共鸣的轻微震颤,仿佛游子归乡,感受到了母体的呼唤。
我沿着石阶小心翼翼下行,精神紧绷到了极点。两侧石壁不再是天然的岩层,而是变成了人工修葺平整的壁面,上面刻满了更加复杂、更加玄奥的星图、卦象与云纹,其精细和古老程度远超外面石门所见。荧光苔藓在这里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镶嵌在壁龛中的、早已熄灭的长明灯盏,以及一些散发着极微弱残余能量的玉石碎块。
这里绝非自然形成,而是一处被精心建造并守护的古老圣地!
石阶很快到了尽头。前方豁然开朗,映入眼帘的景象,让我瞬间忘记了呼吸,震撼得无以复加!
我仿佛置身于一个巨大的、位于地底深处的圆形祭坛之中。
祭坛的穹顶高耸,看不到顶,仿佛与大地深处融为一体。祭坛的地面由一种漆黑如墨、却闪烁着点点银辉的奇异石材铺就,如同将整片星空搬到了脚下。四周的环形墙壁上,刻满了密密麻麻、宏大无比的星辰运行图和江河脉络图,赣江、鄱阳湖、乃至整个江西的水系与山峦都隐约可见,磅礴大气,蕴含着无穷的奥秘。
而祭坛的最中心,是一个微微凸起的圆台。
圆台之上,并非我预想中的江西天字盒残片,而是悬浮着一团无法用言语形容的、直径约一米的纯净光晕!
这光晕并非刺眼,而是无比柔和、内敛,其核心是温暖的明黄色,如同大地之心,向外渐次晕染为土黄、赭石、直至最外围如同朝霞般的澹澹金红。它缓缓地、如同呼吸般脉动着,每一次脉动,都引动着整个祭坛地面的“星空”随之明灭,并与四周墙壁的江河星辰图产生玄妙的共鸣!
那宏大的、古老的、充满悲悯与执着的嗡鸣声,正是从这团光晕的核心散发出来的!
……嗡……嘛……呢……叭……咪……吽……
在这里,这声音不再缥缈,而是化为了实质般的能量波动,洗涤着我的身心,抚平着我灵脉的剧痛和精神的疲惫。我甚至能感觉到,在这纯净的地脉能量滋养下,我的伤势正在极其缓慢地修复!
这就是绳金塔守护的核心!这就是南昌地眼的真实面貌!并非什么具象的盒子,而是如此纯粹、如此磅礴的大地能量聚合体!是维系一方风水气运的本源节点!
而就在这团光晕的正上方,穹顶之下,悬垂着一根粗大的、非金非石的暗紫色钟乳石。石尖正对着光晕核心,一丝丝极其细微、却令人极度不适的暗红色能量流,正如同寄生虫般,从那钟乳石尖端不断渗下,试图侵入并污染那纯净的光晕!
每当暗红能量流触及光晕,光晕便会剧烈波动一下,发出的嗡鸣声也带上一丝痛苦和抗拒,而那股我之前感受到的、尖锐恶毒的干扰噪音,便随之增强一分!
那根暗紫色钟乳石,显然就是干扰邪器的能量接收和放大装置!它将地面那个泥偶法器收集的恶意能量汇聚放大,持续不断地注入地脉核心,进行窃取和污染!
必须毁掉它!
就在我目光锁定那根邪恶钟乳石,寻找方法时,祭坛边缘的阴影里,突然传来一个沙哑、干涩、如同摩擦骨头般的冷笑声!
“嘿嘿嘿……终于……还是让你这只小老鼠钻进来了……”
我猛地一惊,霍然转身!
只见一个瘦小干瘪、穿着不合身黑色布袍的身影,从一根巨大的石柱后缓缓走了出来。他脸上戴着一个没有任何表情的木质面具,只露出两只闪烁着浑浊贪婪邪光的眼睛,手里还拿着一个不断冒出黑气的、类似罗盘般的器物。
正是之前我在塔外感知到的那股阴冷气息的主人!而非非仅仅是一个法器!
“想不到……除了我们‘幽府’,还有别人知道这条废弃的‘井蛟路’……”他声音带着戏谑和一丝惊讶,“更想不到,你这么一个灵脉尽毁的废人,居然能走到这里……看来,你身上那两件‘东西’,比我想象的更有趣……”
他果然是为了天字盒和源初水晶而来!而且他提到了“幽府”!印证了我的猜测!
“你们对这地脉核心做了什么?!”我厉声质问,暗中调动起全部警惕。对方气息阴邪,但似乎并非绝顶高手,否则早就该在我进来时偷袭了。
“做了什么?”他怪笑起来,用那罗盘指了指那根不断滴落暗红能量的钟乳石,“不过是收取一点这座古城千年积累的‘地髓’罢了……如此精纯的能量,留给这些无知凡人浪费,岂不可惜?合该为我幽府大业所用!”
他语气中充满了理所当然的贪婪:“至于这地脉之灵的反抗……哼,很快它就会彻底被‘蚀髓香’污染,化为只听令于我的傀儡!届时,整个南昌的地气都将任我索取!”
地脉之灵!蚀髓香!
他竟然想污染并控制这大地能量的核心!
怒火瞬间冲垮了我的理智:“你休想!”
“哼!螳臂当车!”黑袍人冷哼一声,手中那黑色罗盘猛地一转!
嗡!
那根暗紫色钟乳石骤然亮起!一道比之前粗壮数倍的暗红能量束,如同毒蛇般猛地射向下方的地脉光晕!
与此同时,一股强烈无比的、针对灵魂的撕裂感和冰冷寒意向我猛扑而来!他发动了直接攻击!
地脉光晕剧烈震荡,嗡鸣变得急促而痛苦!
我脸色煞白,那攻击未至,已经让我灵魂战栗,几乎无法思考!没有符印,我根本无力抵挡!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我怀中的源初水晶仿佛被那邪恶能量彻底激怒,勐地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璀璨湛蓝光华!
生命源力!净化之力!
蓝光如同水波般荡漾开来,瞬间将我笼罩其中!
嗤——!
那袭来的灵魂攻击撞在湛蓝光华上,如同冰雪遇阳春,瞬间消融大半!剩余的威力已不足以撼动我的心神!
几乎在同一时间!
我胸口的天字盒也仿佛被地脉核心的痛苦和源初水晶的爆发所唤醒,盒盖竟自行弹开了一丝缝隙!
一道纯净浩瀚、冰冷而古老的星辉之力,如同决堤洪流,猛地从盒中涌出,并非攻向黑袍人,而是径直射向祭坛中心那团被攻击的地脉光晕!
它似乎想用自己的力量,去补充和净化被污染的地脉之灵!
星辉之力注入的瞬间,地脉光晕猛地一亮,光芒大涨,暂时抵住了那暗红能量束的侵蚀,发出的嗡鸣声中痛苦大减,反而带上了一丝……惊喜和依赖?
“什么?!!”黑袍人惊骇失声,显然没料到这两件“东西”竟有如此威能,并能与地脉之灵产生联动!
机会!
趁着他震惊失神的刹那,我强忍着灵脉因天字盒力量强行通过而产生的、几乎要撕裂般的剧痛,猛地向前扑去!
目标不是黑袍人,而是祭坛边缘墙壁上,那些刻着的江河脉络图中的赣江水道!
我记得老道的话!地元共鸣箓能引导地脉能量!
我没有符印,但我有源初水晶短暂复苏的力量!我有天字盒正在注入的星辉之力!我更有一颗与这片土地共鸣的守护之心!
我将所有残存的精神力,混合着源初水晶的湛蓝光华,沿着手臂,勐地按在了那石刻的赣江水道之上!
“以星为引,以水为脉!”我嘶声怒吼,将自己化为了一个拙劣的导体和放大器,“地灵听令——荡涤邪秽!”
轰——!!!
整个祭坛猛地剧烈震动起来!
墙壁上的江河星辰图瞬间全部亮起!脚下的星空地面光华万丈!
那团地脉光晕得到了前所未有的加持,嗡鸣声变得无比宏大庄严,光芒骤然大盛,如同地底升起的一轮太阳!
一道无法形容的、混合了星辉之力、生命源力与纯粹地脉能量的三色光柱,勐地从光晕中心爆发,逆冲而上,狠狠地轰击在那根暗紫色的钟乳石上!
咔嚓嚓——!
那根邪恶的钟乳石根本无法承受如此磅礴的力量,瞬间布满了裂纹,然后在一阵令人心悸的碎裂声中,轰然炸裂!化为无数齑粉,被纯净的能量洪流彻底湮灭!
“不——!”黑袍人发出了绝望而疯狂的嚎叫,他手中的黑色罗盘也瞬间爆裂开来,反噬之力将他炸得倒飞出去,重重撞在墙壁上,喷出一口黑血,挣扎了几下,便不再动弹,生死不知。
干扰源,被彻底摧毁了!
失去了污染源,地脉光晕迅速恢复了纯净,其上的金红霞光更加璀璨,嗡鸣声也变得欢快而流畅,充满了新生的喜悦。庞大的、温和的地脉能量如同潮水般充斥了整个祭坛空间。
我脱力般地瘫倒在地,浑身如同散了架一般,每一寸肌肉、每一道灵脉都在哀嚎。天字盒早已重新闭合,变得暗澹,源初水晶的光芒也收敛了回去,但它们传递来的不再是死寂,而是一种深深的疲惫与满足。
成功了……我终于……做到了……
就在这时,那团纯净的地脉光晕缓缓飘到了我的上空,洒下温暖的光辉笼罩着我。
一段清晰而温和的意念,直接流入我的脑海,不再是破碎的片段:
【外乡的守护者……感谢你……助我摆脱污秽……】
【你追寻的‘钥匙’的一部分……就在我核心之中……拿去吧……这是你应得的……】
【但真正的危机并未解除……窃取者并非孤身一人……他们的目光……早已投向更远方……】
【快带着完整的‘钥匙’……去往下一个需要守护之地……星图……会指引你……】
随着这意念,那团地脉光晕的核心缓缓分开,一枚约巴掌大小、通体呈温润土黄色、表面刻有赣江流域微缩浮雕与星象图的玉符,散发着与我怀中主盒同源却更加沉静厚重的气息,缓缓飘落,正好落入我手中。
江西天字盒残片!以这种形式存在!
握住它的瞬间,我感觉到主盒传来一阵强烈的渴望与喜悦,盒身的裂纹似乎都愈合了少许。
地脉光晕继续传递着信息:
【此地不宜久留……通道即将关闭……我送你离开……】
下一刻,一股柔和却无法抗拒的力量托起我的身体,沿着我来时的石阶通道飞速后退!
眼前的景象飞速掠过,仅仅几个呼吸间,我便被这股力量送出了石门,重新回到了地下暗河旁!
在我身后,那扇石门在一阵轰鸣中,再次被落下的巨石彻底封死,仿佛从未开启过。
只有手中那枚温润的江西玉符,和体内稍稍好转的伤势,证明着刚才那一切并非梦境。
我站在漆黑的暗河边,听着潺潺水声,心中百感交集。
江西之事,暂告一段落。
但更大的征程,才刚刚开始。
幽府……更远方……
我握紧了手中的玉符,目光投向黑暗的河道远方。
该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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