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平元年的寒风凛冽如刀,天地灰暗,黄河水带着冰渣缓缓流淌,卷起的风沙中裹挟着焦土与血腥气。洛阳的天空下,乌鸦成群盘旋,凄厉的叫声在废墟间回荡。
董卓站在宫阙残垣上,身披乌黑大氅,眺望着烈焰吞噬未焚尽的梁栋,火光映在他阴冷的面孔上,眼中却没有半分波澜。烈焰舔舐着朱红的宫墙,青铜兽面纹的瓦当被烧得发红,咔嚓作响后断裂滚落,砸在地上迸起火星和碎石灰。
“放火!”董卓面无表情地挥手,声音被风卷走。
数千持火把的士卒高呼着冲入洛阳的街巷,将火把丢入尚存的宅邸,黑烟混着灰烬冲天而起。洛阳的街道上堆满了逃难未及的百姓尸体与被杀的宫人残骸,焦黑的骨骼和血肉被踩入泥土,火焰和血腥气在冬日里弥散开来,天地仿佛化作了人间炼狱。
董卓踱步至洛阳北邙陵区,目光在满目荒凉的陵墓间扫过,嘴角带着一丝冷笑。
“挖。”他挥手,铁锹挥下,刨开覆雪的黄土,无数陵墓被撬开,珍宝玉器被洗劫一空,死去皇族的白骨在阴风中暴露,被士兵们一脚踢开,换取在市集上变卖银两换酒肉的货币。
一切都在燃烧,腐烂,毁灭。
正月十二,长安迁都的路上寒风呼啸。董卓帐中,灯影摇曳,李儒俯身而立,目光阴狠。
“丈人,弘农王在夜里哭嚎不止,扰乱军心。”
董卓端着铜碗,饮下一口浑浊的热酒,舔了舔油亮的嘴唇,冷声道:“他哭嚎扰军心,杀了便是。”
李儒微笑退下,当夜便将混入酒中的毒药递给弘农王刘辩,年仅十五岁的被废少帝在冷风中痛苦抽搐,抓着床榻的手指扣进了木头缝里,留下血痕后才闭上眼,眼中带着不甘与惊恐。
夜风卷起帐门的帘子,吹灭了铜灯。董卓背手立在夜风中,听着外头风声与犬吠,眼神深处闪过一丝警惕与烦躁。他清楚,自己做下这一切,已与天下士族、百姓之心彻底为敌,但他不在乎。若要天下服他,唯有刀剑与血火。
二月社日,百姓于乡间社坛祈福祭祀,男女老幼衣衫褴褛,带着一点过年未散尽的希冀,跪在破庙与荒坛前祈愿风调雨顺、家人平安。
董卓铁骑如风而至,将所有出门祭社的百姓围困在荒野之间,刀光在冬日惨白的天光下寒光闪烁。哭喊声、求饶声、婴儿的啼哭声与战马的嘶鸣混在一起,血花在冬土上绽放。妇女被拉上牛车,财物被搜刮一空,男子被砍下头颅,血淋淋的人头被用麻绳系在牛车辕上,拖行时在地上磕出血迹与碎骨,董卓军高举“斩获贼寇”的旗帜,向天下炫耀自己的“战功”。
与此同时,关东诸侯推举袁绍为盟主,集结军马二十余万于酸枣、阳武等地,声势浩大。然而在大帐中,争权夺势、分配兵粮、推诿前线事务的争执每日不断,气氛暗流汹涌。
曹操却按剑而起,目光如鹰隼,声音冷厉:
“董卓焚掠洛阳,废立天子,逆天行事!诸位只在此空谈分利,却不肯出兵。若天下人都如是,谁能救黎庶于水火!”
袁绍眼神闪烁,犹豫不决,众人面面相觑,气氛冷寂如水。
曹操不再多言,回营披甲上马,带领本部骑从与刘备、关羽、张飞率领的义从数百,破晓时分绕出盟军,向西疾驰追击董卓迁都的车队。
荥阳汴水边,晨雾弥漫,泥水夹着残雪,寒风吹得水面起皱。
董卓军先锋徐荣早已埋伏于此,三千精骑隐藏在堤岸后的树林间。曹操骑在马前,双目冷冽,见地势狭长,河水湍急,暗觉不祥,刚举手示意减速,忽听得树林中号角齐鸣!
“杀!”
黑甲重骑如洪水般冲杀出来,泥水与马蹄翻滚,溅起的泥浆溅到曹操脸上,带着一丝腥甜的血味。曹操抬手格开一刀,长剑寒光闪烁,砍翻一名敌骑,转头厉喝:“布阵!勿乱!”
但董卓军骤发而起,马刀大戟如林,曹操兵少势孤,很快被压迫分散。血光溅在汴水上,迅速被河水带走,血色在水中蜿蜒流淌。刘备挥剑奋战,关羽大吼一声挥刀斩退来敌,张飞骑在马上一戟挑飞一人,怒吼声在寒风中震荡。
但终因兵寡势孤,曹操中流箭,左臂被划破,血流如注。
“撤!”
曹操厉声下令,骑兵急退,徐荣挥刀怒喝:“追!”
黑甲骑如黑云压顶,血战持续数里,曹操带着残部拼杀而退,残阳照在他们满是血污与灰尘的铠甲上,显得破碎而悲怆。
撤退途中,董卓军将抓获的关东联军兵卒与逃难百姓斩杀于营前,血流成渠,尸体被弃于荒野,任风雪腐蚀,夜中有狼嚎犬吠响彻荒原。董卓麾下的铁骑在火堆前分食炙肉饮酒,血与火烤出的油脂气息在冬夜中格外刺鼻。
关东联军见曹操失利,袁绍、袁术、刘岱、张邈等人互相推诿,互相指责,粮草分配、驻军地界、下一步进兵路线无一不在争吵。酸枣大营内营火点点,战鼓时鸣时歇,却再无真正进攻董卓之志。
内讧、互疑、无策、空谈。
大风吹得旌旗猎猎作响,火光下,关东联军溃散的阴影开始在夜色中蔓延。
曹操在夜幕中独坐于伤兵营帐,左臂被白布包扎,血迹渗出。他抬头望向夜空,夜风吹动破帐帷幕,露出外面夜色里连绵黑压压的群山与星光。
“董卓虽残暴,却行如雷霆;关东虽众,却各怀鬼胎。”曹操轻声自语,目光深沉如寒潭。
郭嘉悄无声息走进帐中,见他伤口又渗血,蹙眉欲言。曹操转头,目光与他相接,嘴角微微上扬,虽血痕遍布,却仍带着冷冽的笑。
“奉孝,看来要靠我们自己,来收拾这个天下了。”
夜风穿过残破的营帐,将这句话吹散在无边黑夜,却点燃了乱世中一盏隐隐不灭的灯火。
酸枣营内的风沙已带着初夏的燥热味道,黄尘漫天,旌旗斜斜挂在杆上,猎猎作响却无人再顾。
袁绍的营帐内争吵声已停歇多日,取而代之的是沉闷死寂的气息。昨日袁绍收拾行装率先离去,韩馥、孔伷、刘岱等人也纷纷借口粮草不继、士卒疫病溃散,撤兵退归本郡,留下满地践踏得泥泞不堪的营地和空旷的辎重车辙,破烂旗帜在风中发出呜咽声。
刘备牵马立在营外,望着大路上渐行渐远的袁绍部众,眉头紧锁,长叹一声:“天下生灵,如何受此残乱!”
关羽抱臂而立,冷哼一声:“这些诸侯,只会逞口舌之勇,临战退缩,虚有其表。”张飞却是双目圆睁,怒声道:“大哥,二哥,要我说,这袁本初不过是个贪图虚名的酒囊饭袋!若要讨董贼,何必靠这帮窝囊废?咱们跟曹兄杀进长安,先宰了董卓那狗贼!”
刘备面色凝重,却无言以对。他转头望向曹操营帐方向,那处营地虽不大,却整肃如初,士卒皆在清理兵器,打理马匹,铠甲上血渍斑斑却无一人懈怠。
夜深露重,曹操披着黑色短氅,负手立在营帐外,目光望着漆黑夜空里闪烁的几颗星子,眼中神色深邃,冷光闪动。他记得上一世此时自己在关东诸侯散去后被迫收兵自保,眼睁睁看着董卓焚洛阳迁长安,立献帝废少帝,挟天子以令诸侯,横行天下数年,血流漂橹,百姓涂炭。而那场迟到许久的“连环计”虽成,却让天下元气大伤,让无数忠良白白送命,来不及挽救的孩子在流亡路上冻死饿死,无数妇人被董卓兵马掳掠。
那一幕幕鲜血淋漓的画面,此刻如同烈焰在曹操眼底倒映着燃烧,他缓缓攥紧了拳头,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郭嘉自黑暗中悄然而至,披着淡灰色的狐裘,手中捧着未饮尽的药汤,眼神冷冽中带着几分疲惫:“主公,看完了这场闹剧,该决定下一步了。”曹操转头看他,目光瞬间柔和了片刻:“奉孝,身子可好些了?”
郭嘉低笑摇头:“性命之忧尚无,但天下之忧却难解于药石。”说罢,他抬眼望向曹操,黑夜中那双清亮深沉的眸子中透出异样的锋芒:“董卓焚洛阳迁长安,杀弘农王,天下人心尽失。今关东诸侯各自解散,董卓以为无患。若此时不除之,更待何时?”
他转身进入营帐,地图铺开在案上,洛阳至长安的官道被他以朱笔重重划过,血色般的线条在灯火下如同割裂大地的伤痕。刘备、关羽、张飞、荀彧、郭嘉尽数到场,气氛肃杀。荀彧沉声道:“以我观之,董卓虽迁都长安,但其根基未稳,吕布虽为其子,却性多猜忌,贪色好勇,最易被离间。若能使吕布杀董卓,再借机整肃朝局,迎天子回洛阳,则大义可举。”
张飞冷笑一声:“吕布那厮虽勇,却是头有奶便是娘的白眼狼,如何用他?”曹操按住案几,语气冷厉:“正因他是白眼狼,方能反咬董卓一口!”他猛地看向刘备、关羽、张飞三人:“刘玄德,关云长,张翼德,可愿助我此计?”
刘备上前一步,郑重作揖:“曹兄欲除国贼,匡扶汉室,玄德虽力微,愿尽犬马之劳。”关羽冷峻的面孔上闪过肃杀之色:“董贼不除,云长誓不为人。”张飞拍案大吼:“俺老张早就等着宰了董卓那狗贼!”
郭嘉目光微动,出声缓缓说道:“此计须从长计议。吕布虽勇,非无疑心,董卓亦非全无防备。要动之以色,引之以疑,使吕布自觉无路可退,才可一击必中。”荀彧微笑接道:“王允素有忠义之名,且痛恨董卓,只是苦无良策。可借此人之手,献歌姬以惑吕布,暗示董卓欲杀吕布,又以吕布威胁董卓声望,使二人互猜,离间可成。”
曹操眼中寒光一闪,口中轻声念道:“连环计……”他仿佛看见前世那场迟来的离间局,此刻要在自己手中提前落子,让董卓死得更早,让长安少些流血,让天子不再颠沛流离。
“奉孝。”曹操缓缓看向郭嘉,眼神带着久违的柔和,“此事非你莫能全局掌控,但我有一事要先做。”郭嘉一愣:“主公请讲。”
曹操目光沉静,缓缓伸手按住郭嘉肩膀:“从今日起,吃药按时休息,调养好身体。我不许你死在我前头。”郭嘉怔住,霎那之间,眼中划过一抹无法掩饰的微光,随即低下头,轻轻笑了笑:“奉孝……谨遵主公之命。”
夜风吹动帐内灯火微微摇晃,影子在地图上缓缓摇动,如刀锋交错。曹操俯身看向案上的地图,伸出手指按在洛阳与长安之间那条血色线上,冷冷开口:“这一局,我要亲手收场。”他猛地抬头,星光在他眼中映出一道寒光:“天时、地利、人和……董卓,你再无退路。”
月色苍白如水,长夜未央,冷风透过破旧的营帐缝隙,吹动挂在木架上的战甲轻轻碰撞,发出“叮”的一声脆响。曹操披着黑色狐裘,独自坐在油灯微弱光影下,眼神冷峻,修长的手指缓缓敲打着案上的地图,洛阳到长安的官道、潼关、函谷关、渭水北岸,全部被他看在眼中。
上一世那场连环计虽成,但时机迟缓,董卓虽死,却留下无数死难百姓和满地焦土,而李傕、郭汜乱军更导致长安再陷兵燹,汉室羸弱加剧。今世,他不能再等。黑夜中只有他自己知道,自己的执念早已不再是单纯的兴复汉室,而是要减少天下苍生无谓的苦难,让这一切在血雨腥风来临前提前结束。
“主公。”郭嘉悄无声息地掀帘入内,火光映照下,他面色仍显病态苍白,眼神却如寒星般冷冽明亮。曹操头也不抬,淡声道:“准备好了?”
郭嘉微笑,将一封密信放在案上:“王允已答允配合,只是他仍有顾虑。”曹操抬眼看他,目光如刃:“王允是聪明人,他比谁都恨董卓,他明白,若不趁此良机,长安的血雨腥风将持续数年,他能忍受,百姓可忍受不得。”
郭嘉低声道:“属下亦告知王允,董卓迁都长安时已大失民心,如今他外有韩遂马腾侧目,内有吕布猜忌,若吕布先杀董卓,长安城头便可树起忠义之名,震慑群雄。”曹操冷冷一笑:“他若再犹豫,让吕布以董卓威逼他纳女的消息散出去便是。”郭嘉微怔,随即垂首:“明白。”
长安城中,夜雨如线,王允独立在窗前,听着雨水滴落青砖檐角的滴答声,手中紧握的便是郭嘉留下的那封信。信纸薄如蝉翼,却仿佛有千钧重量,字字句句都如利剑般切在他心上:“王司徒,你可曾想过,这场乱局若再延续一年,长安百姓将有多少流离失所,妇孺受辱,士庶被掳?”他仰头望向黑漆漆的夜空,许久才缓缓坐下,闭上眼,喃喃自语:“董贼不除,天下无宁日,罢了罢了……王允愿赌此一局!”
数日后,长安王府内,王允召吕布夜饮。烛火摇曳中,貂蝉轻罗薄衫,含泪起舞。她肌肤胜雪,乌发如墨,舞动时衣袂翻飞若惊鸿,步履轻柔似弱柳,眼神中却透着一丝恐惧与隐忍,时不时投向王允,再迅速避开,落在吕布身上时便多了一丝无助与颤抖。
吕布手持金杯,目光如钩,呼吸渐渐粗重,眼神深处早已被火焰点燃。王允举杯,笑容藏着无尽悲凉:“温侯,我这女儿,自幼便娇弱,能有幸侍奉温侯,也是她的福分。”貂蝉闻言,泪如雨下,扑在吕布怀中,身子因恐惧而颤抖,却又不肯挣脱,似无可奈何般哭道:“相国曾……相逼于我,妾身……生不如死。”吕布闻言猛然起身,金杯翻落在地发出清脆响声,酒水溅在青石地面,氛围骤然沉重。
夜色中,吕布骑赤兔马奔驰在长安街道,夜风呼啸卷起他红色披风如血般飞舞。烛火映照下,他双目血红,脸色阴沉,脑中不停回荡着貂蝉哭泣时的模样与那句“相国曾相逼于我”。他心中翻涌的杀意如潮水一般几欲淹没理智,握着方天画戟的手青筋暴起。
另一边,郭嘉暗中安插的细作已将吕布与貂蝉相会、董卓欲纳貂蝉为妾的流言巧妙散入董卓府内,又将董卓对吕布不满、言其骄狂难驯的只言片语传入吕布耳中。离间之计,已然暗暗扎根。
与此同时,曹操在陈留按兵不动,表面上屯田养兵,暗中派荀彧出使韩馥、孔伷、马腾,言“董卓残暴无道,必有内乱,若吕布举事,当以兵接应,护送天子回洛,得大义名分。”
同时命刘备兄弟在兖州、豫州暗访募兵,整合散落四处的流亡士卒和旧汉军残部,为长安变局后的迎驾计划做足准备。夜里,曹操独坐灯下批阅情报时,偶尔抬眼看向窗外夜空,眼神如霜冷冽,却有一丝隐隐不安——他知道此计一旦开启,无论成败,长安必有血流成河。可若不做,乱世只会拖得更久,死去的人会更多。
终于,这一夜注定不平静。长安城,甲士夜巡,城头鼓声在寂静中显得分外刺耳。吕布着甲而入,踏入董卓府时步步生风,方天画戟微微颤抖,映出他眼中的血色光芒。董卓正在内堂斟酒,满脸横肉抖动,听闻吕布深夜来访,抬眼看他,眼神中闪过一丝冷芒与怀疑:“奉先,深夜何来?”
吕布不语,只缓缓拔出方天画戟,戟刃反射烛光如寒雪般闪亮。董卓猛然起身,酒盏坠地,溅起的酒液混着血光倒映在地。吕布猛喝一声:“董贼!天下共讨之,今日取你狗命!”戟如雷霆落下,火光中董卓双目圆睁,身体后仰,头颅被一戟劈下,滚落在地,血洒金砖玉阶之上。
长安震动,火光连天。王允带兵封锁城门,稳定局势,宣布董卓伏诛,天子得以脱困。郭嘉收到密报,深夜入帐,面色苍白,眼神却带着一丝解脱:“主公,成了。”曹操抬起头,眼神冷中透出炽热的光芒:“很好,通知刘玄德,准备迎驾天子东归。”
郭嘉微微一笑,却在笑容中忽然剧烈咳嗽,血丝沾在袖口,灯光下鲜红刺目。曹操盯着他看了很久,忽地缓缓笑了笑,声音低沉有力:“奉孝,别忘了答应过我,要好好活着,亲眼看这天下重归太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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