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安四年的二月，寒风尚未褪尽，昌邑城外的官道上已扬起阵阵烟尘。曹操的大军抵达这座城池时，城门早已大开，地方官吏率着百姓跪在道旁，神情惶恐又带着几分敬畏。
“主公，城中已备好馆驿。” 侍从低声禀报，目光却不由自主地瞟向北方 —— 那里刚传来张杨被杀的消息，局势正乱。
曹操勒住马缰，望着昌邑城的轮廓，眉头微蹙。他此次前来，本是为了稳定兖州周边局势，却没想到刚到昌邑，就收到了张杨部将杨丑杀主的消息。“杨丑杀张杨，倒是省了我不少事。” 曹操嘴角勾起一抹冷笑，随即又沉下脸，“只是这眭固，竟又杀了杨丑，还想联合袁绍，真是不知死活。”
话音刚落，一名探马疾驰而来，翻身下马跪地：“主公，眭固已率部众屯驻射犬，与袁绍的使者接上了头，看样子是要正式依附袁绍了。”
“哼，跳梁小丑。” 曹操冷哼一声，对身旁的郭嘉道，“奉孝，你怎么看？”
郭嘉抚着胡须，笑道：“眭固不过是想借袁绍之势自保，不足为惧。倒是张杨旧部，人心涣散，若能招抚，可为我所用。”
曹操点头：“说得有理。传我命令，派使者前往射犬，劝降眭固。若他识相，尚可留他一命；若他执迷不悟，便出兵剿灭。”
使者出发后，曹操进入昌邑城，入住馆驿。刚坐下没多久，就有侍从进来禀报：“主公，太仆赵岐大人派人送来书信。”
曹操接过书信，拆开一看，眉头渐渐舒展。原来赵岐在信中说，听闻曹操平定吕布有功，又在河内斩杀眭固，功勋卓着，有意将司空之位让给他。
“赵公倒是好意。” 曹操将书信递给郭嘉，“只是这司空之位，岂是说让就能让的？”
郭嘉看完书信，笑道：“主公，赵公此举，怕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他是想借此试探主公的心意啊。”
曹操了然：“我明白。朝廷正是用人之际，我若此时接受司空之位，难免会引起非议。传我命令，即刻上表朝廷，言辞恳切地表示自己德薄才疏，难当此任，恳请陛下收回成命，仍由赵公担任司空。”
表章送走后，曹操又接到了朝廷的旨意。旨意中说，因曹操讨吕布有功，特为他增邑三千户，以资嘉奖。
“增邑三千户？” 曹操看着旨意，摇了摇头，“我军讨吕布，乃是为朝廷效力，岂能因此而受此厚赏？传我命令，再上表朝廷，固辞不受。”
身边的谋士纷纷劝谏：“主公，这是朝廷的恩典，您若固辞，怕是会拂了陛下的心意。”
曹操摆了摆手：“诸位有所不知。如今袁绍在河北虎视眈眈，我若此时接受增邑，定会让袁绍等人抓住把柄，说我拥功自傲，意图不轨。况且，百姓流离失所，我岂能只顾自己享受？这些封赏，不如用来赈济灾民，安抚百姓。”
众人听了，无不敬佩曹操的远见和仁德。
几日后，朝廷的回复传来，不同意曹操辞去司空之位的请求，也驳回了他固辞增邑的表彰，执意要对他进行嘉奖。
曹操看着回复，无奈地笑了笑：“看来陛下是铁了心要赏赐我啊。也罢，这增邑我便暂且收下，但其中一半，必须用来赈济昌邑周边的灾民。”
旨意下达的消息很快传遍了昌邑城，百姓们听闻曹操将一半的增邑用来赈济灾民，无不欢呼雀跃，纷纷称赞曹操的仁德。
而此时的射犬，眭固拒绝了曹操的劝降，执意要依附袁绍。曹操得知消息后，眼中闪过一丝厉色：“看来，不动用武力是不行了。” 他对身旁的将领道，“传令下去，整顿兵马，准备出兵射犬，剿灭眭固！”
昌邑城的上空，仿佛笼罩上了一层战争的阴云。曹操站在馆驿的窗前，望着远方，心中清楚，一场新的战斗即将打响，而这仅仅是个开始，未来还有更多的挑战在等待着他。
昌邑馆驿的灯火彻夜未熄，曹操对着案上的地图，指尖在 “射犬” 二字上反复摩挲。眭固拒降的消息像一块巨石投入平静的湖面，激起层层涟漪。他召来乐进、于禁等将领，声音沉稳如铁：“眭固屯兵射犬，依附袁绍，若不及时剿灭，必成后患。乐进，你率五千精兵为先锋，从东路奇袭，直插射犬东门；于禁，你领三千骑兵，绕至射犬西侧，断其退路；我亲率主力，从正面进攻，三路夹击，务必一举拿下射犬，斩除眭固！”
“末将领命！” 乐进、于禁齐声应道，转身离去准备。
郭嘉在一旁补充道：“明公，射犬地势险要，眭固虽勇，却无谋略。可派一支小队伪装成袁绍的援军，麻痹眭固，使其放松警惕。”
曹操点头称善：“奉孝此计甚妙。便让夏侯渊率五百士兵，换上袁绍军队的衣甲，假意驰援射犬，待其开门迎纳时，趁机夺取城门。”
计策既定，各路人马连夜出发。乐进的先锋部队借着夜色掩护，悄无声息地向射犬东路推进。于禁的骑兵则快马加鞭，绕到射犬西侧，在险要处设下埋伏。夏侯渊带着伪装的士兵，也朝着射犬进发。
射犬城内，眭固正与部将饮酒作乐。听闻曹操要出兵来犯，他不以为然地笑道：“曹操远道而来，疲惫不堪，我军以逸待劳，何惧之有？况且，袁绍大人的援军很快就到，到时候定能让曹操有来无回！”
正在这时，城外传来消息，说袁绍的援军到了。眭固大喜过望，连忙下令打开城门迎接。夏侯渊率领的伪装部队趁机涌入城中，突然拔出刀枪，杀向守城的士兵。城门处顿时一片混乱。
眭固见状大惊，才知中计，连忙组织抵抗。但为时已晚，乐进的先锋部队已从东门杀了进来，于禁的骑兵也从西侧发起猛攻，曹操的主力大军更是如潮水般涌向射犬。
三方人马在城中展开激战。乐进一马当先，手中大刀挥舞得虎虎生风，所到之处，敌军纷纷倒下。于禁的骑兵更是勇猛，在街巷中纵横驰骋，将眭固的军队冲得七零八落。
眭固亲自提刀上阵，与乐进战在一处。他虽有些武艺，但哪里是乐进的对手？几个回合下来，便渐落下风。乐进瞅准一个破绽，一刀砍中眭固的左臂。眭固惨叫一声，手中的刀掉落在地。
“贼将休走！” 乐进大喝一声，上前一步，将眭固生擒活捉。
城中的敌军见主将被擒，顿时失去了斗志，纷纷放下武器投降。射犬之战很快便结束了。
曹操率军进入射犬城，看着遍地的尸体和投降的士兵，眉头紧锁。他下令将眭固斩首示众，以儆效尤。对于投降的士兵，他则采取了安抚政策，愿意留下的编入军中，不愿留下的发放路费遣散回家。
处理完射犬的事务后，曹操站在城头上，望着远方袁绍的地盘，眼中闪过一丝坚定。他知道，剿灭眭固只是一个小小的胜利，与袁绍的大战还在后面。但他有信心，凭借着麾下将士的勇猛和谋士的智谋，一定能够战胜袁绍，平定天下。
“传令下去，休整三日，班师回昌邑！” 曹操高声下令，声音在城头上回荡。
将士们齐声应和，声音震彻云霄。昌邑城的方向，阳光正好，仿佛在迎接凯旋的大军。而曹操的心中，也充满了对未来的期许。
射犬城的血腥味尚未散尽，曹操站在眭固的首级旁，目光却落在阶下那个被捆得结结实实的身影上。魏种低垂着头，发髻散乱，曾经体面的儒衫沾满尘土，唯有那双眼睛里的倔强，还依稀可见当年被举为孝廉时的模样。
“带上来。” 曹操的声音平静无波，可帐内的将领们都绷紧了神经 —— 他们都记得，建安三年吕布偷袭兖州时，魏种叛逃的消息传来，曹操在濮阳城头摔碎了酒樽，怒吼声响彻军营：“魏种！你若不逃到南越北胡之地，我必诛你！”
绳索被解开时，魏种踉跄了一下，却依旧挺直脊背，没有跪地求饶。“明公要杀便杀，何必多言。” 他的声音沙哑，带着破罐破摔的决绝。
曹操忽然笑了，笑声在寂静的帐内有些突兀。“文惠（魏种字），你还记得初平三年，我为何要举你为孝廉吗？”
魏种愣住了。那年他还是陈留郡的小吏，因弹劾郡守贪墨被构陷下狱，是时任东郡太守的曹操力排众议，不仅为他平反，还亲自写了荐表，将他举为孝廉。“明公说…… 说我有‘澄清天下之志’。”
“是啊，澄清天下之志。” 曹操走到他面前，指尖划过案上的荐表副本 —— 那是他重生后特意从旧档中找出来的，墨迹已有些发灰，“你出身寒门，却敢顶撞权贵；家境清贫，却将俸禄尽数周济乡邻。我那时便想，这乱世里，正需要你这样的人。”
帐内鸦雀无声。将领们大多只知魏种叛逃之事，却不知这层渊源。
“那你又为何要叛我？” 曹操的声音陡然转冷，目光如刀 —— 他重生归来，最恨的便是背叛，尤其是来自自己曾寄予厚望的人。
魏种的脸瞬间涨红，喉结滚动着：“吕布偷袭兖州时，各县皆叛，我…… 我以为明公必败。陈宫、张邈皆说，明公挟天子以令诸侯，终非汉室忠臣。我…… 我一时糊涂……”
“糊涂？” 曹操冷笑，“你逃往河北投奔袁绍时，可曾想过当年狱中的一碗热粥？可曾想过这封荐表上的‘澄清天下’四字？”
魏种猛地跪倒在地，额头重重磕在地上：“臣罪该万死！臣…… 臣后来在袁绍帐下，见他僭越之心昭然，才知明公才是真能安定天下之人。可臣…… 臣无颜回头……”
帐外的风卷着沙尘掠过，吹得烛火摇曳。曹操望着地上的魏种，心中百感交集。他想起前世的魏种，叛逃后再无音讯，而这一世，命运竟让他以这样的方式重归。重生的意义，难道不是要弥补遗憾吗？
“起来吧。” 曹操忽然说道，“你背叛我，是为糊涂；但你未助袁绍为恶，也算尚存良知。” 他转向众将，朗声道，“魏种虽有过，但其才可用。即日起，任命魏种为河内太守，总领河北事务。”
满堂皆惊。乐进忍不住上前：“明公！魏种曾叛……”
“既往不咎。” 曹操打断他，目光扫过众人，“天下未定，正是用人之际。若因一时之过便弃其才，何以收拢天下人心？” 他看向魏种，“河内紧邻袁绍，乃是前线重镇。你若能守住此地，便是将功补过；若再有异心……”
“臣万死不辞！” 魏种抬起头，眼中含泪，“明公不杀之恩，臣粉身碎骨难报！此生定以河内为盾，绝不让袁绍越雷池一步！”
曹操点了点头，从案上拿起河内太守的印绶，亲手递给他。印绶冰凉的触感传到魏种手中，他忽然明白，这位明公的胸襟，远比传闻中更为宽广。
当晚，魏种收拾行装准备赴任时，曹操单独留他说话。“文惠，” 曹操看着窗外的月色，“河内有个叫杨俊的小吏，你可提拔重用。此人有识人之明，将来必成大器。”
魏种心中一动 —— 杨俊正是当年为他鸣冤的小吏，曹操竟连这等细节都记得。他重重叩首，转身离去时，脚步比来时沉稳了许多。
帐内，郭嘉看着曹操，眼中带着探究：“明公今日之举，怕是会让天下人非议。”
“非议便非议吧。” 曹操拿起那封荐表，轻轻折好，“我要的不是人人称颂，而是天下安定。魏种若能守住河内，胜过十万雄兵。” 他想起前世官渡之战的惨烈，若能让河内成为稳固的防线，或许能少许多牺牲。
烛火在案上跳跃，映着曹操深邃的眼眸。重生的秘密藏在心底，无人知晓。但他知道，每一个被改写的命运，都在让这乱世，朝着更好的方向缓缓转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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