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春的风吹过泗水河畔,柳条新绿,冰雪消融。
下邳城外的驿道上,马蹄声急,一队人策马而来。
为首者青袍长冠,腰悬佩剑,正是刘琦。
自从刘备任命他为“荆楚监军”以来,他便奉命镇守下邳。
表面上是收抚荆楚流亡之士,实则肩负更重的使命——
以刘氏之名,联结荆徐两地的人心。
进入城门,刘琦下马,抬头望着熟悉又陌生的城墙。
阳光斜照,砖缝间仍残留着旧战的焦痕。
他轻叹一声:“父亲在天之灵,或许该安了。”
随行的旧部张凯笑着道:“主公,
徐州人多富庶,下邳更是兵粮要地。
如今再添荆人旧部,日后可成一方重镇。”
刘琦摇头,
“我非为立镇而来,是为安人。
荆人漂泊太久,
若无一处可栖,纵有千军,也不过孤魂。”
数日后,阳光洒在驿馆前的空地上,微风轻拂着旗帜,发出猎猎声响。一面面旗帜依次展开,上面绣着“襄阳旧部”、“南郡义勇”、“长沙义众”等字样,这些旗帜代表着曾经散落在荆楚各地的残军。
这些残军听闻刘琦在徐州任职,纷纷拖家带口,千里迢迢地赶来。他们衣衫褴褛,行色匆匆,有的带着年迈的母亲,有的背着年幼的孩子,每个人的脚上都沾满了从山河千里踏来的尘土。
刘琦得知他们的到来,亲自前往城外迎接。当他看到数千人跪满了大道,呼声震天:“见荆州公子!”时,心中不禁一酸。
他快步上前,亲自扶起一位老兵。那位老兵年纪已大,鬓发皆白,膝盖因长时间跪地而微微颤抖着。
刘琦关切地问道:“老将军……您是哪军的?”
老兵哽咽着回答:“老朽是南阳中郎府的旧兵,曾随先荆州牧征讨襄阳。听闻公子在徐州重整旗号,老朽带残兵五十余人而来,只求一块地,能埋骨于荆楚名下。”
刘琦顿时泪目,
“你们不是流亡者,是荆州的根。
下邳不拒你们,
我刘琦更不拒!”
他命人在城外设义舍、分粟米、医伤病,
亲自抚恤伤兵,连夜安顿流民。
徐州百姓见此,无不传颂:“
荆人有主,刘公仁厚如其父矣。”
消息传到徐州城。
诸葛亮捧着奏报,对刘备微笑道:
“主公,刘琦行事有度,恩威并施,
荆人归心如潮。此人虽未有将略,
却能治民以德,实乃天助我也。”
法正却眉头微皱:“他如今威望渐重,
荆徐士人皆奉其为‘刘公’,
若他心怀异志,恐难制。”
刘备摇头,神色平和:
“我观琦公子,非逐权之人。
他若真能使荆人安,我愿为之铺路。
天下要归心于仁,不归心于疑。”
诸葛亮低声一叹,
“主公之胸怀,恐世间少有。”
当晚,下邳东城外,
刘琦设酒招待新归旧部。
帐中火光摇曳,
席间笑声与泪声交织。
“还记得当年在襄阳城下,
刘表公亲提长戟,与我们共守南门!”
一名老卒端起酒碗,泪流满面。
“那时的襄阳……唉,如今再也回不去了。”
刘琦举杯,缓缓说道:
“襄阳不在,荆州也不在。
但荆人的心若不灭,
何处不是荆州?”
众人皆愣。
有人问:“公子,那我们接下来何去何从?”
刘琦环顾四座,
神色忽然变得坚定。
“徐州是我们的新家。
但终有一日,我们要回江水之南,
让荆州的旗,再度飘扬。”
众人一时间寂静,
继而齐声高呼:“誓随刘公!”
翌日,刘琦登上下邳北楼,
眺望着远方的泗水,
河水奔流不息,像命运的洪潮。
一名文士上前禀报:
“监军,今日又有三百余荆楚士民入城,
襄阳、江夏、南郡皆有旧人来投。”
刘琦微微一笑:“
那便再建义舍三所,
不必问来历,只要愿归心,皆可安顿。”
风拂过他的衣袖,
他回首望向天边,
心中隐隐浮现父亲刘表的声音——
“荆州,终不该只是疆土,
而应是仁心之州。”
刘琦缓缓闭上眼,
低声道:“父亲,儿子在做到了。”
邺城的春夜,总是带着一丝未散的寒意。
宫墙后的梧桐叶初展,细雨从屋檐垂落,
敲在铜兽口的滴水槽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曹昂披着青袍,立于殿廊下。
夜风微凉,烛火摇曳。
一名传令官匆匆跪下,
双手捧上一封密报。
曹昂接过信,拆开蜡印,目光一扫,神色便沉了。
【密报:徐州下邳,刘琦自任荆楚监军,旧部纷纷来投,荆人心向,号称‘刘公’。
刘备礼之甚厚,诸葛亮屡往来书信,疑有共谋。】
烛光映在他的脸上,
眉眼间那股温和之气渐渐隐去,
取而代之的是继承自父亲的一丝冷峻。
他沉声道:“传郭淮、陈群、司马朗入府。”
在邺城相府的偏殿里,明亮的烛光将整个房间照得如同白昼一般。陈群手持一卷竹简,正聚精会神地翻阅着上面的情报。他的眉头微皱,似乎对其中的某些内容感到十分关注。
在他身旁,郭淮身披重甲,笔直地站立着。他的神色严肃,一双眼睛紧紧盯着陈群手中的竹简,仿佛能透过那薄薄的竹片看到隐藏在背后的真相。
司马朗则静静地坐在一旁,他的目光清冷而锐利,宛如寒星。他一言不发,但从他那微蹙的眉头可以看出,他对于陈群所看的情报也有着自己的思考。
曹昂背负着双手,站在房间的中央。他的身影在烛光的映照下显得有些高大,他的声音在这静谧的偏殿中回响:“刘琦此人,本是刘表之子,按常理来说,他在刘表死后应该是无立锥之地的。然而,如今他不仅能够收拢旧部,还得到了徐州作为安置之地,并且深受当地百姓的拥护。如果说这背后没有人在暗中扶持,你们相信吗?”
陈群缓缓放下手中的竹简,抬起头来,与曹昂对视一眼,然后沉声道:“若不是刘备在背后默许,诸葛亮又怎会让那些荆楚流亡之士都归附到刘琦的麾下呢?刘琦此举看似是施行仁政,实则是为徐州筑起一道防线啊。”
郭淮低声道:“我听闻下邳义舍连三十余所,
粮饷多出自徐州府库。
若刘备无意图事,岂肯动如此财?”
曹昂点了点头,
“刘备与刘琦,皆刘氏宗亲。
若曹魏不察,此二人一合,
便是‘汉统’之名再起——
这,才是真正的危险。”
司马朗从容开口:
“公子,若真要制衡,
不宜以兵。
徐州安民未久,刘琦尚未成势。
我建议——以恩夺之。”
曹昂目光一动,
“你是说,笼络?”
司马朗颔首:
“刘琦心性温厚,仁义而多愁。
若以朝廷之名召其入京,
以‘复荆旧地’为名赐官,
他必感恩图报。
如此既断刘备之臂,
又得其心。”
陈群沉吟道:“此策可行。
但须有人出使徐州,言辞要有分寸。
既要显朝廷之恩,又要让刘备无从推辞。”
曹昂沉默片刻,忽然笑了笑。
“看来,这差事得我亲自去一趟了。”
郭淮大惊:“公子万万不可!徐州刘备,久怀疑忌。
若他起歹意,后果不堪设想。”
曹昂却摇头:“我若不去,他怎信我真意?
荀令公曾言——‘欲安天下,先安其心。’
今日之事,非笔墨能解。”
众人散去,堂内只剩烛光与雨声。
曹昂坐下,取出竹简重新细看密报,
一页一页翻过,心中思绪翻涌。
“刘备,诸葛亮,刘琦……
天下的局势,又要变了吗?”
他抬眼望向案上的铜灯,
火焰微微颤动,
像极了他此刻不安的心绪。
他想起父亲曹操临行前的那番话:
“昂儿,天下可治,不可尽控。
若有可托之人,便与之共守天下。
若人人皆敌,终将孤立。”
曹昂叹息。
“父亲,您退隐于山林,
说看淡权势,
可这天下的风,终究还要有人挡。”
他握紧那封密报,
心中默念:
“我会试一试——
既然刘琦心怀仁义,
那便看仁义能否服天下。”
窗外的雨渐停,
夜色如墨,
而邺城的灯火,依旧亮着。
翌日清晨,
曹丕、曹彰皆入府探兄。
曹丕一身黑衣,神色温沉;
曹彰披着铁甲,刚从北营归来,仍带寒气。
“兄长,”曹丕问,“昨夜有人密报徐州有异?”
曹昂抬头,淡淡一笑:
“异,却不乱。
只是,有人正在替我们养火。”
“火?”曹彰皱眉。
“仁义之火。”曹昂起身,
“若我不去,刘备会借它。
若我去了,也许还能将它,化作光。”
曹丕看着他,
“那若此行凶险呢?”
曹昂拍了拍弟弟的肩膀,
“天下无不险之事。
但若无人敢行,父亲的魏国,只会更孤。”
夜雨初歇,
邺城相府的屋脊上还淌着一线水光。
堂内的烛火被风摇得几乎熄灭,
郭淮、陈群、司马朗三人仍未离开,
神色皆带着隐隐的不安。
曹昂披衣而坐,手中仍握着那封密报。
他语气平静,却藏着不容置疑的决意:
“徐州之事,需我亲往。若使他人,刘备必不信诚。”
陈群顿时起身,拱手劝道:
“公子三思。
如今魏公退隐,百官望公子为天下之主心。
若公子轻动,万一有失,朝廷岂非震荡?”
司马朗补道:“刘备、诸葛亮皆非寻常之辈。
刘琦虽仁厚,亦是刘氏之后。
他们善以柔德揽人,若以辞色引公子入谈,
稍有不慎,便失言于天下。”
曹昂抬眼,烛光在他眼底一闪,
“我岂不知?可若不去,
徐州势必被他们联结成心。
我若以魏国世子之名亲至,
方能让他们明白我并非忌刘氏,而是信任。”
郭淮一拱手,语气郑重:
“公子所虑虽远,但此举风险极大。
徐州虽表附魏国,实则刘备独掌军政。
若稍有不测,
恐使天下误以为主上与刘氏裂隙,
更伤国体。”
曹昂微微一滞。
屋内的风吹动竹帘,
烛火再次摇曳。
司马朗忽然开口,语气一转:
“公子若信仁义为先,
何不以仁义之人往?”
曹昂问:“谁?”
司马朗神色凝重,
“曹彰。
彰公子素无政治之嫌,
为人刚直豪爽,军功在北,而心远权势。
刘备重义,必敬其勇。
刘琦仁厚,亦愿与之交。
此人若往,
不但可探其心,
更能以兄弟之名,安天下之意。”
陈群点头赞同:
“刘备多疑,若见公子亲临,
恐生戒心。
但若见曹将军至,
只会以为魏国诚心示和。
此策既可探徐州虚实,
又可避嫌。”
曹昂沉默片刻,
目光缓缓移向烛火。
烛焰明灭之间,
似有父亲昔日的影子浮现在他心头——
那时曹操在洛阳殿外曾说:
“治天下者,当知何时前,何时让。”
半晌,曹昂轻声道:
“或许,你们说得对。”
他抬头,语气坚定:
“传令,明日召曹彰入府。”
翌日晨会
晨光透过邺宫的窗棂,照在青石地面上。
曹彰披着金边武袍,快步入堂,
他刚从北疆平鲜卑归来,气势未减。
“兄长唤我?”
曹昂迎上前,笑中带着几分疲惫。
“有一件事,需要你出面。”
曹彰挑眉:“又要打仗?”
“非战事。”曹昂摇头,“是徐州。”
“徐州?”曹彰一愣。
“我以为那是刘备治的地界。
兄长你不会要我……去劝他投降吧?”
堂内一阵轻笑。
陈群走上前一步道:
“将军误会。
公子要你以魏国世子弟之名,
出使徐州,
探望刘备与刘琦,宣慰百姓。
名为问候,实则安抚。”
曹彰闻言大笑:“原来是这事!
我去见刘备、诸葛亮?那可有趣。
听说孔明先生善谈道理,
正好看看他能不能驳得过我。”
曹昂失笑,
“切莫轻敌。
你此行,言多则乱,
但要让他们明白——
魏国并非妒贤,而是容贤。”
曹彰咧嘴一笑,重重点头。
“放心吧,兄长。
我这次去,不打仗,也不比武,
就替你看看——这刘备,
是不是还记得天下的义。”
曹昂望着他那爽朗的背影,
心中一阵复杂。
那一刻,他忽然明白:
有时能稳天下者,
并非算尽之人,
而是那种——心无猜、言无虚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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