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门宗的夜宴,今夜格外不同寻常,往日的清冷被欢声笑语彻底打破,整个宗门都沉浸在久违的热闹氛围中。会客厅内灯火通明,那张古朴的八仙桌上摆满了白怡雪精心烹制的美味佳肴:那盘红烧肘子油光发亮,浓郁的肉香随着蒸腾的热气在厅内弥漫;糖醋鱼色泽金黄,酸甜诱人的香气乘着晚风飘散开来,连院外路过的弟子都不由得驻足;糯米排骨晶莹剔透,每一粒糯米都裹着诱人的油光;就连最普通的清炒时蔬也青翠欲滴,透着田间新摘的鲜嫩气息。
马俊和朱勇这两个平日里不苟言笑的汉子,此刻却像是饿极了眼的猛兽。马俊完全顾不上形象,整个人几乎要扑到糖醋鱼盘子里。他那件常年不离身的黑色长袍袖子被粗鲁地卷到手肘处,露出布满伤痕的手臂——那些深浅不一的疤痕无声诉说着他过往的峥嵘岁月。只见他左手死死按住鱼头,右手抓着鱼尾,张大嘴巴一声就咬了下去,锋利的牙齿精准地剔出鱼刺,鱼肉裹着浓稠的糖醋汁被他狼吞虎咽地塞进嘴里,鼓起的腮帮子活像只偷吃松果的松鼠,连嘴角沾满了酱汁都浑然不觉。
唔......这味道绝了!他嘴里塞满了食物,含糊不清地嘟囔着,筷子灵活地一转,又夹起一大块雪白鲜嫩的鱼腹肉,不由分说地往王哲碗里塞去,你小子可真是有福气啊!弟妹这手艺,啧啧啧......他一边说一边摇头晃脑,满脸陶醉,比朱勇那边那些干巴巴的烤狼肉强了不知道多少倍!那玩意儿也就勉强能填饱肚子,哪像这个,鲜香滑嫩,入口即化!
另一边,朱勇的眼睛死死盯着桌上那个油光发亮的红烧肘子,喉结不停地上下滚动。他干脆直接上手,粗壮的手指一把抓住肘子,用力一撕,只听一声,半边肘子就被他扯了下来。金黄的油汁顺着他的手指往下滴,在桌上积成一小滩,他却浑然不觉,张开血盆大口就咬了下去。浓郁的肉香混合着酱汁的醇厚味道立刻在他周围弥漫开来,引得其他人都不由自主地咽了咽口水。嗝......他满足地打了个响亮的饱嗝,把啃得干干净净、连一丝肉渣都不剩的骨头随手扔在桌上,油乎乎的大手又伸向盘子里剩下的那只肘子,王哲,你小子太不够意思了!
他嘴里塞得鼓鼓囊囊,说话时肉沫都从嘴角往外喷,声音却依然洪亮如钟:要不是老子在狼族部落跟那群崽子喝酒,碰巧听见金帝那老狐狸说要攻打天策,你是不是打算把这仗都打完了才告诉我们?啊?他越说越激动,油光发亮的大手重重拍在桌上,震得碗碟叮当作响,打仗都不叫上兄弟,你当我们是外人还是怎么着?咱们可是过命的交情!
王哲低头看着朱勇那双沾满油渍的手,又抬眼望向碗里被马俊硬塞得几乎要溢出来的鱼肉,那鱼肉的香气混合着酱汁的味道直往鼻子里钻。他轻轻叹了口气,嘴角扯出一抹无奈的苦笑,伸手夹起一块炖得酥烂的排骨,排骨上的酱汁还在往下滴落。
真不是存心要瞒着你们,王哲的声音低沉而诚恳,排骨的香气在他说话时飘散开来,只是事情来得太突然,就像夏天的暴雨一样让人措手不及,我连写信的时间都挤不出来。
放你娘的狗屁!啪的一声把啃得干干净净的鱼骨头摔在桌上,那骨头在桌面上弹跳了几下才停住。他一把抄起酒壶,仰头就往嘴里灌,琥珀色的酒液顺着他的嘴角流下,滑过粗糙的脖颈,浸湿了衣领也毫不在意。他重重地把酒壶砸在桌上,震得碗碟都跳了起来。
当年你刚到剑门宗的时候,马俊的声音因为酒气而更加洪亮,眼睛里泛着回忆的光,你被李二牛那孙子欺负得跟个受气包似的,哭得鼻涕眼泪糊了一脸,死乞白赖地求我和老朱去给你出气。那时候你怎么不说来不及?啊?他越说越激动,手指重重地戳着桌面,现在翅膀硬了,当上剑门宗那个劳什子宗主了,就他娘的不认我们这两个穿草鞋的穷兄弟了是吧?
提到草鞋三人组这个称呼,王哲的眼眶不禁微微发热,眼底泛起了一层薄薄的水雾。那是二十多年前的往事了,当时的场景至今仍历历在目。他刚入剑门宗不久,修为尚浅,又是个没背景的穷小子,常常被隔壁宗门的李二牛带着一群弟子嘲笑,说他穿不起好鞋,只会穿草鞋。那时马俊和朱勇还只是两个在江湖上漂泊的散修,连个正经门派都没有。可就是这样两个同样落魄的兄弟,听到这事后二话不说,立即拉着他就去找李二牛理论。那次三人被打得鼻青脸肿,衣衫都扯破了,却互相搀扶着笑得比谁都开心,那是他们草鞋三人组这个名号的由来。
谁说不认了?王哲拿起桌上的酒壶,仰头灌了一大口,辛辣的酒液顺着喉咙滑下,在胸中激起一股热流,只是这些年来,你们被流放外地,而我...他的声音有些哽咽,握着酒壶的手微微发颤。
打住!朱勇猛地抬手打断他的话,油乎乎的手里还抓着半块啃了一半的肘子,过去的那些破事就别再提了!他豪迈地抹了把嘴边的油渍,老子在宁古塔过得好得很!那边的狼族大祭司不仅没为难我,还认我当干儿子呢!说着用力拍了拍自己结实的胸膛,天天有肉吃,有酒喝,比在宗门里逍遥多了!他突然凑近王哲,盯着他斑白的鬓角皱眉道:倒是你,看看你这头发,白得比我家隔壁的老狼还快。当了宗主就这么累?语气虽粗犷,却掩不住其中的关切之意。
马俊也跟着连连点头,目光不由自主地转向王哲身边的女子,只见她眉目如画,气质清冷中带着几分温婉。他眼中顿时闪过惊艳的光彩,笑着打趣道:这位想必就是弟妹吧?当年我们一同闯荡江湖时,你总说将来若是修成剑仙,定要娶个会做糖醋鱼的姑娘为妻。你那时还说,要找个能把糖醋鱼做得外酥里嫩、酸甜适中的女子,看来如今是如愿以偿了?
白怡雪被他这番直白的夸赞看得有些局促,白皙的脸颊上泛起淡淡的红晕。她优雅地站起身,纤纤玉手执起酒壶,动作轻柔地为马俊和朱勇各斟满一杯酒,声音温婉地说道:两位大哥好,我叫白怡雪,常听王哲提起二位曾经并肩作战的往事。
好!真是太好了!马俊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突然像是想起什么重要的事,猛地一拍大腿,瞧我这记性,光顾着品尝美酒佳肴了。这可是第一次见到弟妹,说什么也得准备一份像样的见面礼才是。说罢,他心念微动,背后的镇魂旗无风自动,发出的一声轻鸣。旗面徐徐展开,一道若隐若现的幽灵自旗中飘然而出。这幽灵身披古铜色战甲,双手恭敬地托着一个绣着云纹的锦囊,锦囊鼓鼓囊囊的,显然装着不少珍贵的物什。
“哎,那个谁,”马俊头也不回地对幽灵说,“把上次咱们从北帝陵墓里摸来的那些破烂,拿出来给弟妹挑挑。”
幽灵闻言立即躬身领命,动作谦卑而迅捷。他小心翼翼地解开腰间那枚绣着玄奥符纹的空间锦囊,双手恭敬地捧着锦囊底部,将其中珍藏的宝物尽数倾倒而出。
哗啦——
伴随着清脆的碰撞声,整个厅堂内骤然绽放出万千光华。最为醒目的当属那面通体晶莹的帝阶至宝破妄镜,镜框上雕刻着繁复的云纹,镜面流转着七色霞光,时而凝聚成凤,时而幻化为龙。旁边整整齐齐码放着三十余卷上古功法《焚天诀》的竹简,每根竹简都泛着赤红色的微光,隐约可见一条条细小的火龙虚影在其中游弋盘旋,散发出惊人的火系灵力。而最令人震撼的是堆积如山的各色灵石与丹药——晶莹剔透的上品灵石、泛着紫光的雷属性灵石、通体碧绿的生命灵石相互辉映;数十个玉瓶中盛放着价值连城的灵丹妙药,其中尤以那三颗朱红如血的九转还魂丹最为珍贵,丹体表面浮现着九道金纹,散发着浓郁的生命气息,传说确有起死回生之效。
李安君原本安静地坐在一旁,小心翼翼地用筷子夹着饭菜细嚼慢咽,当他看到眼前这一幕时,震惊得连手中的筷子都握不住了,只听一声脆响,那双竹筷直直地掉在了青石地板上。
我的老天爷啊!
这些可都是传说中的稀世珍宝啊!随便哪一件拿出来,都足以让整个东湖大陆的修士们争得头破血流,掀起一场腥风血雨。可马俊居然轻描淡写地说这些都是?这简直...简直让人难以置信!
李安君不自觉地咽了口唾沫,喉结上下滚动着,他的目光就像被施了定身术一般,死死地黏在那堆闪闪发光的宝物上。他搓着双手,小心翼翼地挪到马俊身后,学着酒楼里店小二的模样,殷勤地为马俊捶起背来。脸上堆满了谄媚的笑容,连声音都变得格外甜腻:这位一定是马叔吧?嘿嘿,小侄李安君,初次见面,您看...这些宝贝...能不能让小侄也选一件?
马俊正全神贯注地和一块滑溜溜的鱼皮较劲,头也不抬地挥了挥手,语气随意得就像在说今天的天气:随便拿,爱拿多少拿多少。
多谢马叔!李安君激动得差点原地蹦起来,一个箭步就冲到了那堆宝物跟前。他先是拿起破妄镜仔细端详,镜面上流转的神秘符文让他啧啧称奇,但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够威风;接着又翻开《焚天诀》快速浏览,那晦涩难懂的心法口诀让他直皱眉头,觉得和自己的剑道不太相配;最后,他的视线不由自主地落在了马俊身后那面散发着幽光的人皇旗上,旗面上若隐若现的古老纹路让他心跳加速。
刚才马俊挥舞着那面镇魂旗,以雷霆万钧之势挡下七星诸神阵的致命一击时,那股睥睨天下的霸道气势简直令人叹为观止!他挺拔的身姿在狂风中纹丝不动,旗面猎猎作响,仿佛连天地都要为之臣服。
就在众人还沉浸在震撼之中时,狡猾的李安君却趁着马俊分神之际,悄无声息地绕到他背后。他眼中闪过一丝贪婪,猛地伸手抓住了镇魂旗那漆黑的旗杆,想要将这绝世宝物据为己有。
啊——!
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骤然划破长空。就在李安君的手指触碰到旗杆的瞬间,一股来自九幽地狱的极寒阴气如毒蛇般顺着他的经脉疯狂窜动。无数怨灵凄厉的嘶吼在他脑海中炸响,眼前骤然浮现出成千上万张扭曲变形的鬼脸。那些鬼脸张开血盆大口,伸出枯骨般的手臂,争先恐后地想要将他拖入永世不得超生的深渊!
李安君的身体剧烈抽搐着,像断了线的木偶般重重摔倒在地。他的皮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乌黑发紫,血管暴突如同蛛网,嘴角不断涌出散发着恶臭的黑色血沫。整个人就像被抽干了精气神,眼看就要命丧黄泉!
安君!安君你怎么了?白怡雪惊得花容失色,整个人如遭雷击般从座位上弹了起来。她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里瞬间噙满了泪水,颤抖着嘴唇向王哲投去求救的目光,声音里带着哭腔:阿哲,快!快救救安君!他看起来好痛苦!
王哲闻言也是心头一颤,后背顿时渗出一层冷汗。他刚要起身施救,却见朱勇已经的一声放下啃了一半的肘子,油腻腻的大手在衣服上随意抹了两下,三步并作两步冲到李安君跟前。这个五大三粗的汉子先是低头仔细打量了一下地上抽搐不止的少年,又抬眼瞥了瞥站在一旁、满脸无辜的马俊,突然怒目圆睁,二话不说就抡起粗壮的右臂,对着李安君惨白的脸颊狠狠扇了下去!
这一记耳光清脆响亮,在狭小的房间里激起阵阵回音,震得桌上的碗筷都微微颤动。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瞪大眼睛看着这惊人的一幕。
令人难以置信的奇迹就在这一刻发生了!
只见李安君被这势大力沉的一巴掌打得整个人都弹了起来,像触电般猛地坐直了身子。他地一声喷出一口浓稠的黑气,那黑气在空中盘旋片刻才渐渐消散。紧接着,他开始剧烈地咳嗽,大口大口地喘息着,仿佛要把肺里的浊气都吐干净似的。更神奇的是,他脸上原本铁青的乌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渐渐恢复了血色。只是那双眼睛还显得有些失焦,目光涣散地四处游移,显然是被刚才的突发状况吓得魂不附体。
李安君颤颤巍巍地望着那根漆黑的旗杆,脸色煞白,嘴唇不停地哆嗦着。他的目光在马俊和旗杆之间来回游移,声音因为恐惧而变得断断续续:马...马叔,您这旗杆...这旗杆怎么看着这么瘆人啊?我...我光是站在这儿就觉得脊背发凉...上面...上面到底沾染了多少冤魂的怨气?还有...还有这分明就是传说中的万魂幡,您怎么能说它是人皇旗呢?
马俊这才慢条斯理地放下筷子,用袖子擦了擦油腻的嘴角,露出一副高深莫测的笑容:嘿!你这毛头小子懂什么啊?这千真万确就是人皇旗,只不过年代太过久远,旗面上沾染了些许幽冥之气,看起来黑乎乎的罢了。什么怨念不怨念的,纯粹是你这小兔崽子先入为主的错觉罢了!谁让你手贱非要乱摸的?活该被吓一跳!
李安君闻言立刻缩了缩脖子,就像一只受惊的小鹌鹑似的,再也不敢多说什么,乖乖地退到角落里站着,连呼吸都刻意放轻了,生怕再招惹到这位脾气古怪的马叔。
一直紧张关注着事态发展的白怡雪见到这番情景,这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重新坐回椅子上。她悄悄地打量着马俊和朱勇,眼神中的忧虑逐渐被安心所取代。她想起王哲曾经跟她提起过,年少时结识过两个生死之交的兄弟,一个机灵狡猾如狐,一个憨厚老实似牛,虽然出身江湖草莽,却比那些世家子弟更重情重义。今日亲眼所见,果然名不虚传。想到有他们陪着王哲一起上战场,白怡雪一直悬着的心总算是放下了一大半。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桌上的气氛越来越热烈。烛光摇曳间,众人脸上都泛着微醺的红晕。马俊兴致高昂,说起在南蛮之地与魔修打交道的种种趣事,尤其眉飞色舞地描述他如何巧用镇魂旗吓退了一头修炼千年的妖王,说到激动处,更是手舞足蹈,引得众人连连称奇。朱勇也不甘示弱,插话讲述他在北境如何一拳击毙了祸害百姓的黑熊精,因此受到狼族大祭司嘉奖的往事。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相互比划着当时的场景,逗得王哲和白怡雪前仰后合,笑声不断。
对了,马俊突然想起什么重要的事,从怀里小心翼翼地掏出一个制作精巧的小木牌,随手抛给对面的王哲,这个给你留着。
王哲稳稳接住飞来的物件,借着烛光仔细端详。只见这木牌通体暗红,约莫两寸见方,表面刻着一个苍劲有力的字,材质似金非金,似木非木,触手冰凉,隐隐能感受到其中蕴含的灵力波动。这是......?王哲抬起头,疑惑地望向马俊。
血族的信物,马俊仰头灌了一大口酒,抹了抹嘴角解释道,这次伐天策行动,连一向避世不出的血族都愿意出兵相助。你带着这个牌子,他们见了就知道是自己人。
朱勇见状,也连忙从腰间取出一块古朴的兽骨令牌,上面精细地雕刻着北原部落特有的图腾纹样:我也跟北原几个大部落的首领商量好了,他们说了,只要你王哲一句话,立刻就能集结最精锐的骑兵前来支援!
王哲将木牌和兽骨令牌紧紧攥在手心,只觉得这两件看似轻巧的信物此刻重逾千斤。他抬头凝视着眼前这两位二十多年未见的好兄弟,心中百感交集。马俊和朱勇当年因他牵连被流放边陲,这些年在南蛮北原不知吃了多少苦头,受了多少磨难,他连想都不敢细想。可如今他们好不容易回来,第一件事不是诉苦抱怨,而是想方设法要帮他完成伐天大业。这份情谊,这份担当,实在让他既感动又心疼。
谢谢你们......真的特别感谢。王哲的声音沙哑得几乎要破碎,眼眶通红,嘴唇微微颤抖着。他用力攥紧拳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却还是止不住夺眶而出的泪水。
谢个屁!跟我们还客气啥!朱勇重重地拍了下他的肩膀,力道大得差点把他拍倒。这个一向粗犷的汉子此刻眼中也闪着泪光,声音却故意拔高了八度:当年要不是你小子半夜偷偷给我们送灵石,我们俩早特么死在外边了!现在该轮到我们报答你了!这点破事还值当说谢?
一向吊儿郎当的马俊此刻也难得正经起来。他收起平日里玩世不恭的笑容,沉声说道:兄弟,咱们之间说这些就见外了。你还记得不?当年在剑门山下,咱们草鞋三人组可是对着月亮发过誓的,说要一起闯天下,同生共死。虽说现在来得是晚了点,但总算没错过要紧时候。
草鞋三人组这个久违的称呼一出口,王哲再也控制不住情绪,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般滚落。他想起那年冬天,三个穷得连双像样鞋子都没有的少年,在寒风中相互依偎着取暖的时光。
记忆如潮水般涌来:师父在北境战场上轰然倒下的那一刻,师兄用生命为他换来二十年太平的背影,还有这些年一个人苦苦支撑剑门宗的日日夜夜。那些说不出口的惶恐,那些无人倾诉的委屈,在看到这两个生死兄弟的瞬间,终于找到宣泄的出口。
我......我真的有时候觉得......快要撑不下去了......王哲哽咽得几乎说不出完整的话,肩膀不受控制地颤抖着,师父和师兄都不在了,整个宗门上下几千双眼睛都盯着我......所有人都等着我拿主意......我怕......我真的怕我守不住剑门......守不住这片师父用命换来的土地......
哭个球!朱勇豪迈地抹了把脸,直接撕下一大块油亮的肘子塞到他手里,你要是撑不下去,老子帮你撑!我朱勇是没你读过那么多书,但这身腱子肉可不是白长的,至少能帮你挡个十刀八刀的!
马俊也难得没有爆粗口,而是轻轻拍着他的后背,声音是从未有过的温柔:有我们哥俩在,就是天塌下来也有人给你顶着。再说了,你现在可不是孤家寡人,你还有弟妹白怡雪,还有安君那个机灵鬼徒弟,还有这么多忠心耿耿的弟子。王哲,你记住了,你从来都不是一个人在战斗。
站在一旁的白怡雪早已泪流满面,却强忍着没有出声。她默默地递过一方绣着梅花的手帕,手指都在微微发抖。在她心里,王哲永远是那个在风雨中屹立不倒的剑门宗主,是弟子们眼中无所不能的师尊。直到今天她才明白,原来这个看似坚不可摧的男人,内心也藏着如此深重的伤痕与脆弱。
哭过笑过,几人的情绪渐渐平复,却又开始推杯换盏。不知是谁趁着酒兴提议比划比划,王哲和朱勇当即就在会客厅里动起手来。朱勇的拳头刚猛有力,每出一拳都带着龙虎之势,拳风呼呼作响;王哲的剑法轻盈灵巧,剑招飘逸若仙,招招都暗藏精妙。两人你来我往,打得难解难分,拳风剑气将桌椅震得摇晃不止,杯盘碗碟碎了一地,马俊在一旁拍案叫好,白怡雪则掩嘴轻笑,不时为他们加油助威。
这场较量足足持续了半个时辰,直到三人都精疲力竭,躺在地上大口喘着粗气,却笑得如同无忧无虑的孩童,脸上写满了畅快与欢愉。
夜色渐深,烛火摇曳中,李安君在旁边的太师椅上打起瞌睡,脑袋一点一点的,活像只啄米的小鸡,模样煞是可爱。
王哲望着他熟睡的样子,眼神温柔中带着不舍,轻声说道:安君,你先回房休息吧。明日...明日你就要正式接手宗门事务了,养足精神要紧。
李安君猛地惊醒,眼中瞬间蒙上一层水雾。他比谁都清楚,这两个字的分量——这意味着王叔即将远行。
没事的王叔,我不困,让我再多陪您一会儿。他紧紧咬着下唇,强忍着不让眼泪落下。
白怡雪见状,莲步轻移来到他身旁,温柔地抚摸着少年的头:乖孩子,听话回去睡吧。有小姨在这里照应着,你王叔还有这两位叔叔护着,定会平安无事,很快就能回来带你去吃城南那家最爱的肉包子。
李安君抬眼环视,目光在王哲、马俊和朱勇脸上逐一停留,终于重重地点了点头。他对着三人深深地鞠了一躬,声音哽咽却坚定:王叔,马叔,朱叔,你们一定要平平安安地回来。
放心吧小子!马俊豪迈地挥了挥手,等我们凯旋归来,给你带些外域稀罕的妖兽爪子把玩!
李安君破涕为笑,最后深深望了众人一眼,这才转身缓步离开了会客厅。他的背影在月光下拉得老长,每一步都走得格外郑重,仿佛要将这一刻永远铭记。
门被轻轻关上的那一刻,偌大的会客厅里再度陷入一片寂静,只有烛火在微风中轻轻摇曳,在墙壁上投下跳动的光影。
王哲凝视着那簇跳动的火焰,沉默许久后突然开口,声音低沉而颤抖:说真的...这些日子我一直在想...我怕...我怕自己会重蹈师父和师兄的覆辙...怕这一走,就再也回不来了...
呸呸呸!快给我住口!朱勇立刻跳起来,连连朝地上吐了几口唾沫,你这张乌鸦嘴!咱们是谁?咱们可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草鞋三人组!就阎王爷那点本事,也配来收咱们?
马俊也重重地拍了拍王哲的肩膀,豪迈地说:就是!等这场仗打赢了,咱们哥仨一块儿去给你师父和师兄上坟,好好告诉他们,咱们替他们报仇了,这天下终究还是咱们的!
王哲抬起头,眼中的阴霾渐渐散去,取而代之的是重新燃起的斗志。他用力点了点头,嘴角终于扬起一丝笑意。
那一夜,剑门宗宗主的会客厅里,灯火通明直到天明。时而传来豪迈的大笑声,震得窗棂都跟着颤动;时而响起压抑的啜泣声,很快又被酒杯相撞的清脆声响所淹没;偶尔还会传来兵刃相交的铿锵之音,惊得栖息在庭院树上的夜鸟扑棱棱飞向夜空。
时间就这样在欢笑与泪水中流逝,直到东方天际泛起鱼肚白,第一缕晨光穿过窗棂,洒落在满桌的空酒瓶上,照亮了狼藉一片的地面,也映照出三个男人脸上交织的疲惫与坚定。
距离大战开始,还有整整六天。
而此刻的王哲心里清楚地知道,这一次,他不再是孤军奋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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