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大亮时分,金城巍峨的轮廓已在漫天血雾中逐渐模糊不清。中门的城楼早在连番猛攻下被巨大的攻城锤撞击得摇摇欲坠,斑驳的城墙裂缝间嵌满了断裂的箭杆与破碎的甲片,每一次遭受冲击都如同垂暮老人的咳嗽般令人心惊胆战。城外震耳欲聋的喊杀声浪比海潮更为汹涌澎湃,外域异族野蛮的嘶吼、修士们悲壮的怒喝、兵器碰撞的清脆响声、骨头断裂的沉闷声响交织在一起,仿佛织成了一张笼罩天地的死亡之网。
林苍玄瘦削的身影在血雾中忽隐忽现。他那根原本青翠的玄木杖早已被鲜血浸染成深褐色,杖身上爬满了蛛网般的裂纹,却依然如钢钉般牢牢插在城墙根部的泥土里。这位须发皆白的老者此刻就像一株被狂风摧折的千年古松,佝偻的脊背弯成了一道弓,嘴角不断涌出的鲜血在胸前积聚成暗红色的水洼,可那双布满血丝的浑浊眼睛里,却燃烧着比初升朝阳更为炽烈的光芒。
咳咳...咳咳...他每吐出一个字都要剧烈地咳嗽半晌,紧握玄木杖的枯瘦手指发出令人牙酸的咯吱声,东湖大陆传承万年,历经大小战事无数,我们这些老不死的剑仙修士却一个都没死...莫不是人人作壁上观,眼睁睁看着这些晚辈先死绝?金长城屹立万年之久,自古以来就没有这种规矩,何曾有过让晚辈挡在前头送死的道理...
话音未落,他突然昂起头颅,对着身后踌躇不决的老一辈修士们厉声喝道:都傻站着做什么!要等这些畜生把你们的骨头都磨成齑粉才肯动手吗?!
人群中顿时掀起一阵骚动,几个须发皆白的老修士面面相觑,其中一位面色灰败的长老咬了咬干裂的嘴唇,颤声道:林老!不是我们贪生怕死...实在是...
实在是打不过?林苍玄冷笑连连,边咳血边笑道,当年老夫跟随师尊镇守南境,面对的妖魔比如今凶残十倍不止!我们三百师兄弟浴血奋战,最后活下来的不过七人!可南境守住了!他突然挺直佝偻的腰背,玄木杖在地上重重一顿,发出沉闷的响声,现在!你们身后就是家园!退一步,家破人亡!再退一步,子子孙孙都要沦为异族砧板上的鱼肉!
不知是谁先起的头,有了第一个,就有第二个,那些年长的修士们,此刻大多默默开始聚集起来。他们之中,有的已是白发苍苍,步履蹒跚;有的拄着磨得发亮的桃木拐杖,身子微微佝偻;还有的身上带着陈年的旧伤,连走路都显得不太稳当。然而此时此刻,每一个人都不约而同地挺直了腰杆,宛如一棵棵历经风雨、却依然扎根深厚的古松。
妄虚宗的太上长老,今年已九十高龄,他的脊背弯曲得像一座小山丘,手中那柄拂尘也只剩下稀稀疏疏几根须毛。他凝视着城外黑压压的妖魔大军,忽然低低地笑出声来,嗓音沙哑得如同秋风吹过枯叶:“想起老道我年轻的时候,也曾斩杀过不少妖魔。那时的妖魔,哪像现在这般猖狂,敢如此明目张胆地围城。”
身旁,一位从南域远道而来的老修士缓缓点头。他瞎了一只眼睛,脸上横亘着一道狰狞的伤疤——从额头一直延伸到下巴,那是多年前与妖魔搏斗时被利爪所伤留下的印记。“是啊,那时候咱们人族多团结,一致对外,哪像现在,整天你争我斗,内耗不断。”
“都过去啦。”一位来自西域的老妪轻声接话,她布满老茧的双手静静交叠在身前,据说年轻时曾凭这双手捏碎过坚硬的顽石,“今天,也该轮到我们这些老骨头,最后再发挥点作用了。”
太上长老微微颔首,目光缓缓移向身后那些年轻修士——他们有的紧张得微微发抖,有的悄悄抹去眼角的泪,还有的抓紧最后一点时间盘膝修炼。“我们这些人,活了一辈子,早就够本了。今天……就让我们用这条老命,为他们闯出一条生路吧。”
那南域的老修士闻言咧开嘴笑了,露出仅剩的几颗牙齿:“说得好!能堂堂正正战死在阵前,总比窝窝囊囊老死在床榻上有意义!”
在遥远的天际线上,那座由森森白骨堆砌而成的妖族王座巍然矗立。屠天那庞大如山岳的身躯斜倚在王座之上,暗红色的眼眸中闪烁着残忍的愉悦。当他目睹战场之上的情景时,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低沉笑声从他喉间滚出,那声音犹如生锈的刀锋在骨骼上反复刮擦:林苍玄,收起你那些虚伪的姿态。当年你师父血肉横飞的场景还历历在目,是我亲手将他的四肢一寸寸撕裂。今日便送你去黄泉与他团聚,也算成全了你们师徒一场的情分。
畜生不如的东西!林苍玄的双眸瞬间布满血丝,眼角几乎要迸裂出血来。他突然转身面对身后严阵以待的同道们,嘴角却扬起一抹释然的笑容:诸位道友,就让我林苍玄先行一步,为你们劈开一条血路!话音未落,众人还未来得及阻拦,就见这位白发苍苍的老者已化作一道青色闪电,纵身跃入战场中央。他如同一颗陨石般重重砸落在地,狂暴的气浪以他为中心轰然炸开,无数异族士兵如同落叶般被掀飞出去。只见他手中的玄木杖突然迸发出令人无法直视的碧绿光芒,那光芒中蕴含着浩瀚的生命之力。老者双手死死按住杖顶,枯瘦的手指深深陷入木纹之中,周身灵力如同决堤的洪水般疯狂涌入脚下的大地——
以我残躯为引,唤草木之精魂!
瞬息之间,整个战场的草木仿佛都活了过来。那些断裂的树干、石缝间挣扎求生的野草、甚至城墙上微不足道的苔藓,都开始以惊人的速度疯长。无数藤蔓如同苏醒的远古巨蟒破土而出,转眼间交织成数十丈高的绿色城墙,将汹涌而来的异族大军生生截成两段。那些泛着墨绿幽光的藤蔓表面布满倒刺,一旦缠住异族的躯体便会疯狂绞杀,骨骼被碾碎的清脆声响此起彼伏。
给我撕碎这破玩意!屠天不耐烦地摆了摆手,眼中闪过一丝阴鸷。
最前排的巨型异族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布满鳞片的巨爪裹挟着腐蚀性的黑雾狠狠拍向绿色壁垒。咔嚓咔嚓的断裂声连绵不绝,看似坚固的藤蔓城墙很快被撕开一道狰狞的缺口,更多的异族如同黑色潮水般从缺口涌入。
林苍玄的面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失去血色,他看着不断崩塌的防御,颤抖着松开一只手,缓缓探入怀中。那里静静躺着一枚已经半枯的青色莲子——这是他师父临终前留给他的最后遗物,也是他修炼数百年来温养的本命灵种。师父...他轻声呢喃,将莲子轻轻按在玄木杖顶端,您当年教导弟子,说草木虽无言,亦有护佑山河之志...
下一刻,他浑浊的双眼突然迸发出决绝的光芒,周身的皮肤开始泛起枯叶般的黄色,满头白发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脱落。
燃我残魂!
随着这声低喝,玄木杖顶端突然爆发出比太阳还要刺目的碧绿光芒。那光芒穿透厚重的血雾,将整个战场照得如同白昼,连屠天王座周围的阴影都被硬生生撕开。所有被绿光笼罩的异族,无论修为高低,身体都像浸了油的纸人般迅速膨胀、爆裂!万千妖魔在这道净化之光中连哀嚎都来不及发出,便化作漫天飘散的灰烬,连最顽固的魔气都被净化得一干二净。
当光芒渐渐消散时,林苍玄依然保持着拄杖而立的姿态。夕阳的余晖洒在他渐渐透明的身躯上,可以清晰地看见他的身体正化作点点绿色光粒随风飘散。伴随着一声闷响,陪伴他数百年的玄木杖颓然倒地,杖顶那枚莲子已经彻底化为齑粉。
林老——!城墙上爆发出撕心裂肺的哭喊,那声音中包含着无尽的悲痛与敬重,在血腥的战场上久久回荡。
那些年长的修士们望着领头的挚友坦然赴死的背影,历经沧桑的皱纹间流露出超脱生死的淡然。他们互相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无需任何言语,每张布满风霜的脸上都写满了同样的决然与坚毅。这些白发如雪的老者,此刻仿佛重获青春,浑浊的双眼重新燃起久违的战意。
老伙计们,时候到了!太上长老那枯瘦如柴的手臂颤抖着举起那柄陪伴一生的拂尘,这件见证过无数生死的老伙计在血色夕阳下泛着淡淡的金光。他苍老的声音虽然嘶哑,却蕴含着穿越岁月的力量。
这些曾经叱咤风云的老修士们没有选择最安全的退路,而是毅然决然地朝着那些体型如山、獠牙森然的上古凶兽飞去。他们的动作不复当年的矫健,身形佝偻如枯松,步伐蹒跚似老马,但每一步都踏得沉稳有力,仿佛要将毕生修为都凝聚在这最后一搏。
为了人族的未来!太上长老用沙哑的嗓音呐喊,这声音虽然低沉,却奇迹般地穿透了震天的喊杀声,清晰地传到了战场每个角落。
为了人族的未来!
其他白发苍苍的老修士们也齐声呼应。他们开始燃烧体内仅存的灵力,每一个衰老的毛孔里都迸发出耀眼的光芒。他们的生命之火在剧烈燃烧,化作一道道璀璨的流星,义无反顾地冲向那些咆哮着的上古凶兽。
轰——!
一声撼动天地的巨响过后,烟尘蔽日。太上长老和几位相伴数百年的挚友,与那头狰狞的九头凶兽的几颗硕大头颅同时化为齑粉。鲜红的血液与碎裂的骨肉如雨点般洒落在斑驳的古城墙上,绘就出一幅凄美壮烈的血色画卷。
但这仅仅是个开始。越来越多的白发修士如潮水般涌上前去,他们前赴后继,毫不畏惧地冲向那些咆哮的巨兽。这些迟暮的英雄们,正用自己的血肉之躯,为后辈们铺就一条通向希望的血色之路。
杀啊——!为了子孙后代的明天!
悲壮的呐喊声在战场上回荡,这些白发老者的背影在夕阳下显得格外高大,他们的牺牲筑起了一道永不倒塌的精神丰碑,守护着人族最后的火种与希望。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道耀眼的金色身影如流星般从城门激射而出,凛冽剑气化作九天真龙,以摧枯拉朽之势瞬间撕裂了异族残余的阵型。三皇子金墨尘褪去往日锦衣华服,素白战袍上溅满斑驳血痕,手中人皇剑绽放出前所未有的璀璨金芒,剑身上古老符文次第亮起,恍若星河倒悬。
皇兄,臣弟定当誓死守住这最后防线!他朝着金城方向郑重一揖,玄色发带在风中烈烈作响,随即转身直面如潮水般涌来的异族大军。那双总是含着笑意的桃花眼此刻锋芒毕露:中洲万里山河,岂容尔等魑魅魍魉在此放肆!
人皇剑嗡鸣震颤,化作百丈金龙环绕周身。龙吟震天,每一次龙尾横扫都掀起血色风暴。金墨尘孤身杀入敌阵最深处,剑光过处,那些令人闻风丧胆的异族首领接连陨落——先前被炮火重创的九头相柳刚喷出腐蚀毒雾,便被金龙剑光斩落九颗狰狞头颅;背负玄铁重甲的玄武妖将试图缩入龟壳,却被剑气生生劈开千年不破的防御,墨绿色妖血喷溅如雨。
这柄人皇剑...金墨尘的手臂已被魔气侵蚀,漆黑纹路如毒蛇般顺着手臂蔓延,他却恍若未觉,剑势反而愈发凌厉,先祖铸之以护佑苍生...今日...剑锋划过一道完美弧线,将扑来的狼妖拦腰斩断,便让妖魔之血来祭剑魂!
远在云端王座上的屠天慵懒支颐,指尖轻敲玄铁扶手:有趣,竟能引动人皇气运。猩红瞳孔微微收缩,不过...嘴角勾起残忍弧度,对身旁黑甲战将低语数句。那将领躬身领命,瞬间化作一缕黑烟袭向战场。
金墨尘刚斩下第七个妖将首级,突然脊背发寒。黑甲战将的骨爪已贯穿他的腹部,漆黑魔气顺着伤口疯狂侵蚀。咳——鲜血喷溅在人皇剑上,剑芒顿时黯淡。他强忍剧痛反身横斩,金龙悲鸣着撞向敌人,却被对方一记魔拳轰得粉碎。
尘儿!金帝在城楼上嘶声怒吼,龙袍被侍卫们扯得凌乱。金墨尘倚着坍塌的城墙缓缓滑坐,看着魔气如藤蔓般缠上心脉,染血的唇角却扬起释然笑意。他颤抖着将人皇剑插入焦土,剑身迸发出最后的光华,方圆百丈的异族在金光中灰飞烟灭。
父皇...气若游丝的呢喃飘散在风中,儿臣...终究...素白衣袂在硝烟中翻飞如旗,那个曾经走马章台,四处作乐的三皇子永远定格成持剑而立的剪影。人皇剑嗡鸣着插入大地,为金城的黎明劈开最后一道曙光。
在硝烟弥漫的战场另一侧,曾经贵不可言的东洲废太子姬无常已然杀红了眼。他那柄陪伴多年的宝剑,仅剩的半截剑刃布满狰狞的豁口,被其仍在一旁。此刻他正疯狂地挥舞着手腕上紧紧束缚的铁链,粗重的铁链在他手中化作夺命狂龙,每一次破空之声都伴随着血肉横飞。
这位曾经的储君早已不复往日的尊贵模样,象征身份的太子锦袍早已被撕扯成褴褛的布条,残存的衣料上浸满了暗红的血渍。裸露在外的肌肤上遍布着恐怖的伤口,那些深可见骨的伤痕宛如鞭刑留下的印记,却丝毫不能消减他眼中的疯狂战意。相反,他咧开的嘴角挂着比任何时刻都要癫狂的笑容,眼中燃烧着令人胆寒的决绝。
来啊!不是口口声声要踏平这片土地吗?!他嘶吼着,手中铁链带着呼啸的风声狠狠抽向面前的异族,链节上锋利的倒刺瞬间带起一片血肉模糊,老子这条贱命早在那年被废时就该结束了!今日能拖着你们这群畜生一起下地狱,值了!
四周的异族如同闻到血腥味的鲨鱼般越聚越多,数十只面目狰狞的怪物从四面八方缓缓逼近。它们锋利的爪牙在斜阳下泛着森冷的寒光,黏稠的涎水顺着獠牙滴落。面对这必死之局,姬无常突然停下了狂乱的攻击。他冷静地将铁链一端紧紧缠绕在自己腰间,另一端则如毒蛇出洞般甩向异族最密集的方向,铁链在空中划出一道绝绝的弧线。
告诉你们的主子!他用尽全身力气,朝着屠天大军的方向发出震天怒吼,沙哑的嗓音中蕴含着不屈的意志,东洲人的脊梁......从来就不知道什么是弯曲!
话音未落,他的体内突然爆发出压抑多年的滔天怨气。那些束缚着他的玄铁锁链瞬间绷紧到极限,发出令人牙酸的金属扭曲声。四周的异族士兵还未来得及反应,就被这股狂暴的力量硬生生拖拽过来。紧接着,一道刺目的血光冲天而起,伴随着惊天动地的爆炸声,将方圆数丈尽数吞没。
当猩红的血雾渐渐散去,原地只剩下数截扭曲变形的玄铁锁链,深深插入龟裂的大地之中,如同一条凝固的鲜血长龙。就在生命最后一刻,姬无常模糊的视线中,远处突然亮起一道圣洁的光芒。一位身着华贵凤袍的女子从光中缓步而来,她轻轻扶起他的残躯,动作温柔地为他拂去衣袍上的尘埃,眼中满是骄傲与疼惜:我早就知道......我家的常儿,永远都是东洲最出色的太子殿下。
耶律燕的银甲早已被鲜血浸透,原本闪耀的金属光泽此刻黯淡无光,每一片甲叶都沾满了暗红的血渍。她身上那件象征辽国贵族身份的红袍早已支离破碎,只剩下几缕残破的布条在风中飘荡。她的左臂自肩部以下空空如也,断口处胡乱缠着的布条早已被鲜血浸透,暗红色的血渍顺着布条边缘不断滴落。即便如此,她仍用仅存的右手死死握住那杆陪伴她征战多年的长枪,枪尖斜斜地抵在地面上,支撑着她摇摇欲坠的身躯。
战马倒下了......那就用双脚站立......她艰难地抬起头,望向北方草原的方向。那里的天空格外澄澈,蓝得像是要滴出水来。辽国的女儿......从来都不是......温室里的花朵......她的声音虽然微弱,却透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突然,一只长着蝙蝠般双翼的异族怪物从高空俯冲而下,锋利的爪子直取她的头颅。耶律燕猛地抬头,原本黯淡的双眼骤然迸发出凌厉的光芒。她用尽全身最后的力气,将长枪奋力掷出——银光闪过,枪尖精准地刺穿了异族的咽喉。与此同时,另一只异族的尾刺也贯穿了她的胸膛。
她缓缓向后倒去,靠在一个低矮的土堆上。视线渐渐模糊,却仍能看清那杆插在异族尸体上的长枪,枪缨在风中猎猎作响,红得刺眼。她的嘴角慢慢扬起,露出一抹释然的微笑。恍惚间,她仿佛感受到了北原吹来的风,带着青草的芬芳和泥土的气息,轻柔地拂过她逐渐冰冷的脸颊。在生命的最后一刻,她仿佛又看到了那个在北原上纵马驰骋的自己——那个洒脱不羁、明艳动人的身影,正骑着骏马向着远方奔去,最终消失在茫茫草原的尽头,再也寻不到一丝踪迹。
赫连铁树那身曾经闪耀夺目的金甲早已黯淡无光,布满深深浅浅的凹痕与干涸的血迹,仿佛在无声诉说着无数场惨烈的厮杀。他那柄陪伴多年的长柄战斧已经卷刃变形,却依然在每一次挥动时爆发出惊人的力量,将迎面扑来的异族敌人从中间劈成两半,血肉横飞间尽显西域第一猛将的威势。
西域的荣耀......他喘着粗气,对着身后同样浴血奋战的西域修士们嘶吼,声音因力竭而颤抖,却依然掷地有声,在我赫连家的骨血里流淌了千年!谁要是敢后退半步......他猛地挥斧斩落一个偷袭的异族头颅,就是砸我赫连家世代相传的招牌!
回应他的是数百名修士整齐划一的呐喊,声震云霄:誓与将军共存亡!这悲壮的誓言在战场上回荡,却很快被异族潮水般的嘶吼淹没。敌人实在太多了,像永无止境的黑潮,一波又一波地涌来。赫连铁树的大腿突然被一只巨斧妖的重击砍中,他闷哼一声,单膝跪地,战斧一声砸在染血的土地上。他咬牙想要站起,却被数只异族趁机按住后背,沉重的压力让他几乎喘不过气来。
想让我低头?这位西域铁骑的统帅突然狞笑,猛地扭头,一口咬在最近那只异族的手臂上,硬生生撕扯下一大块血肉,鲜血从他嘴角溢出,做你娘的春秋大梦!
在这生死关头,赫连铁树爆发出最后的怒吼。他将体内残存的所有灵力疯狂压缩,然后在一瞬间引爆。耀眼的光芒中,狂暴的气浪以他为中心轰然炸开,方圆十丈内的异族瞬间被震得粉身碎骨。当烟尘散去,只见这位铁血将军静静地倒在血泊之中,身体依然保持着向前冲锋的英勇姿态。他那残破的金甲在夕阳下反射出最后一丝微光,仿佛在向世人宣告:这支铁骑与带领他们的将军,将永远驻守在这片他们誓死扞卫的土地上,成为西域不朽的传奇。
石驼呆立在原地,黝黑粗糙的脸上肌肉不住地颤抖,浑浊的泪水顺着深深的皱纹蜿蜒而下,滴落在金昭倒下的那片血泊中。他缓缓蹲下身,颤抖着打开那个陪伴了他半辈子的巨大行囊,火药和奇砂之间,静静躺着半匹没卖出去的云锦——那是他在西域最好的铺子里精挑细选的上等货色,原本打算带回去给小孙女做件漂亮的新衣裳,好让她在年节时能像城里的小姐们一样光彩照人。
走了半辈子路......才终于明白......老人用那根驼骨制成的拐杖艰难地支撑着年迈的身躯,沙哑的声音里满是沧桑,家从来就不是什么砖瓦房子......而是身后这些......愿意为你挡刀的人啊......
他佝偻着伤痕累累的背脊,外表看起来就像个再普通不过的行脚商贩,步履蹒跚地走向蜂拥而来的异族大军。那根看似普通的驼骨杖每一次看似缓慢地点地,都精准地刺中一个敌人的要害——杖尖淬着西域最致命的剧毒,那是他用最后一块银钱从一个沙漠药师那里换来的。
很快,异族发现了这个不起眼的老人的威胁。数十只狰狞的怪物嘶吼着围上来,锋利的爪子轻易撕开了他破旧的羊皮袄,露出里面布满刀疤与风霜痕迹的脊背。石驼没有躲闪,只是平静地解开行囊,将所有的火药和奇砂都倾倒在自己苍老的身躯上。
这云锦......沾了血......我那乖孙女......怕是穿不得了......他布满皱纹的脸上突然绽放出一个释然的笑容,颤抖的手划燃了最后一根火折子,那就......给你们这群畜生......做件像样的寿衣吧!
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响彻云霄,染血的云锦碎片在火光中翩翩起舞,像无数只燃烧的火蝴蝶,在战场上空盘旋飘散,最终轻轻落在每一寸染血的土地上。从此,那条连接中州与西域的古老商道上,再也听不到那熟悉的驼铃声,只有风沙呜咽着讲述这个老人的故事。
拓跋烈的半狼形态已经维持到了极限,浑身的肌肉都在不受控制地抽搐着。他那标志性的红发被鲜血和汗水浸透,凌乱地黏在布满血污的脸上,原本威风凛凛的狼耳此刻也无力地耷拉着。身上遍布的伤口深可见骨,有几处甚至能看到内脏在跳动,但他依然倔强地挺直脊背。他看着身边一个个倒下的部落战士,手中的骨斧早已被鲜血浸透,斧柄都被染成了暗红色,滑腻得几乎握不住。
北原的狼......从来不知道什么叫退!他仰天发出一声凄厉的狼嚎,声音里却带着狂放的笑意。骨斧在空中划出一道血色弧线,三只扑来的异族瞬间被拦腰斩断,内脏和鲜血喷洒而出。老子死了......魂魄也要守着这片地!他嘶吼着,声音在战场上回荡。
就在这瞬间,十数只高阶异族同时从四面八方扑来,锋利的爪子深深刺入他的身体。拓跋烈没有挣扎,反而用尽最后的力气死死抱住其中三只,同时将骨斧狠狠插入地面作为支撑。鲜血从他口中不断涌出,但他依然死死盯着前方。
想过去?他望着越来越近的金城城墙,布满血丝的眼中闪烁着疯狂的光芒,咧开的嘴角露出尖锐的獠牙,先啃碎老子的骨头!随着这声怒吼,他引爆了体内最后的妖力。
剧烈的爆炸瞬间将他与周围的异族一同吞没,冲天的火光中,飞扬的狼毛与碎骨混合着四散飞溅。其中最大的一块碎骨,带着他最后的力量,划出一道弧线,最终落在了北原的方向——那里,他的族人还在等着他们的狼王回家。
阿古拉那把跟随他征战多年的弯刀早已断成两截,陪伴他度过无数个寒冷夜晚的牛角酒壶也滴酒不剩。他凝视着拓跋烈倒下的那片草地,将壶底残留的最后几滴烈酒洒在自己破旧的羊皮袄上,用颤抖的手擦亮火石,点燃了这最后的火焰。
草原的风啊......终究要吹过中原的土地......他低声呢喃着,浑浊的眼中闪烁着决绝的光芒。这个年迈的战士像一头倔强的老山羊,拖着伤痕累累的身躯,义无反顾地冲向最近的异族骑兵,喝下这最后一壶酒......就算化作灰烬......老子也要守护这片地方!
熊熊烈火迅速吞噬了他和那个异族士兵的身影,跳动的火舌中,浓烈的酒香与刺鼻的血腥味在空气中交织缠绕,形成一种奇特而悲壮的气息。这气味仿佛在诉说着一个古老的故事,就像草原上牧民们世代传唱的那首苍凉悲怆的长调牧歌,在风中久久回荡。
斛孟源手中那根承载着狼山部族千年信仰的图腾柱已经布满了蛛网般的裂痕,曾经威武庄严的狼头雕刻此刻被浓郁的魔气侵蚀得模糊不清,只剩下几道依稀可辨的轮廓。他望着拓跋烈自爆时绽放的那团刺目火光,苍老的面容上那些象征着荣耀与勇气的图腾纹路被滚烫的泪水冲刷开来,露出了布满岁月痕迹的深深皱纹。
狼山的列祖列宗......你们都看见了吗......他颤抖着举起那根残破的图腾柱,用尽全身力气将它重重砸向龟裂的大地,你们的不肖子孙......今日总算没有辱没先祖的威名!
苍凉的狼嚎再次在战场上回荡,但这次却带着视死如归的悲壮。无数闪烁着幽光的狼魂从图腾柱中咆哮而出,疯狂地撕咬着入侵的异族,却在顷刻间被翻涌的魔气吞噬殆尽。斛孟源毫不犹豫地用利刃划开自己的手腕,殷红的精血顺着图腾柱蜿蜒而下,他的肉身开始渐渐变得透明,最终化作一只散发着耀眼白光的巨大狼魂。
以我残魂......祭奠我狼山万民!
那匹白狼魂仰天长啸,声震九霄,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直扑屠天那高高在上的王座。端坐于黑雾之中的屠天眼中首次闪过一丝诧异,但很快又恢复了轻蔑的冷笑,抬手拍出一记毁天灭地的掌印。白狼魂在翻腾的魔气中苦苦支撑,最终还是在一声惊天动地的爆响中轰然溃散。战场上只余下那根染血的图腾柱,在坠落时恰好砸死了最后三个负隅顽抗的异族战士。
黑风岭的战场上,蛮牛那魁梧的身躯已经被异族撕扯得支离破碎,血肉模糊的躯体几乎看不出人形。他的一条右腿早已不知去向,断裂的伤口处露出森森白骨,暗红色的肠子像条死蛇般耷拉在残破的城墙上。可即便如此,这个铁塔般的汉子仍用仅剩的左臂死死箍住一只异族的脖子,满是血污的脸上竟还挂着狰狞的笑容,露出几颗发黄的牙齿。
山里的熊瞎子...见了老子都得绕道走...他喘着粗气,声音嘶哑却依然洪亮。突然爆发出最后的力量,将那只异族的脑袋狠狠砸向城墙,砖石上顿时溅开一片红白相间的脑浆。你们这些狗娘养的怪物...算个什么东西!
异族锋利的爪子轻易地剖开了他的胸膛,鲜血如泉涌般喷溅而出。但蛮牛临死前的怒吼却如同惊雷炸响,竟让周围那些嗜血的异族不由自主地后退了半步。在生命最后的时刻,他艰难地转动眼珠,望向金城的方向——那里有他朝夕相处的弟兄们,有他答应要带回去的捷报,可惜这最后一句永远也说不出口了。
浓重的血雾在晨风中缓缓消散,如同被无形之手拨开的帷幕,逐渐显露出下方触目惊心的景象。原本黄褐色的土地此刻已被浸染成暗红的血色,干涸的血迹在阳光下泛着诡异的光泽。金城那巍峨的城墙依旧倔强地矗立在天地之间,却像一位历经沧桑的垂暮老者,每一块斑驳的砖石都浸透了鲜血,顺着墙缝缓缓滴落,在墙根处汇成一道道细小的血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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