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瑟·光辉之刃彻底化为灰烬的那一刻，圣光大教堂内部陷入了一种令人窒息的死寂。亡灵军团停止了嘶吼，仿佛在向它们的君主致意。仅存的零星抵抗声也彻底消失，幸存的守军早已被这恐怖的景象吓破了胆，蜷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与死亡的气息，混合着建筑燃烧的焦糊味，构成了一幅活生生的地狱绘卷。
凯尔静静地站立在祭坛前，灰色的法袍纤尘不染，与周围狼藉的环境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他缓缓收回了点杀亚瑟的手指，脸上依旧没有任何波澜，仿佛刚刚抹去的不是一个仇敌的生命，而是拂去了衣角的一粒尘埃。十年的仇恨，在此刻似乎得到了宣泄，但他的内心，却并未感受到预期中的快意，反而是一片更加深沉的虚无。
他的目光，缓缓转向了一旁瘫坐在地、失魂落魄的艾莉亚。
艾莉亚仿佛失去了所有的力气，瘫软在冰冷的地砖上。她低着头，凌乱的金发遮住了她的脸庞，但那微微颤抖的肩膀和无声地滑落的泪珠，却清晰地表明了她内心的崩溃。亚瑟临死前的丑态，凯尔冷酷无情的杀戮，以及眼前这尸横遍野的惨状……一切的一切，都如同重锤般击碎了她一直以来坚信的世界。她的信仰，她的爱情，她的希望……全都在这一天化为了泡影。
脚步声轻轻响起。
凯尔走到了艾莉亚的面前，停下。他高大的身影，投下一片阴影，将艾莉亚笼罩其中。
感受到逼近的气息，艾莉亚身体剧烈地颤抖了一下，她下意识地抱紧了双臂，仿佛这样就能获得一丝安全感。她没有抬头，只是用沙哑得几乎听不见的声音喃喃道：
“为什么……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凯尔……”
凯尔低头凝视着她，灰色的眼眸中，那冰封的湖面之下，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微微涌动。面对这个曾经给过他短暂温暖的女孩，这个在他最黑暗的时刻依旧试图唤醒他人性的女孩，他那坚硬如铁的心，终究还是无法做到彻底的漠然。
沉默持续了良久。
终于，凯尔开口了，他的声音低沉而缓慢，不再是之前那种冰冷的杀意，而是带着一种难以形容的……疲惫与沧桑。
“你想知道真相吗，艾莉亚？”他轻声问道，“不是格林临死前透露的那些碎片，而是……完整的真相。关于德拉克家族，关于我，关于……这一切究竟是如何开始**的。”
艾莉亚猛地抬起头，泪眼婆娑地看向凯尔。她的眼中充满了震惊、困惑，还有一丝微弱的……期待？她似乎在期盼着，凯尔能给出一个让她能够理解，甚至……原谅这一切的答案**。
凯尔没有回避她的目光。他缓缓地蹲下身，使自己与艾莉亚处于同一高度。这个细微的动作，让艾莉亚微微一怔，仿佛看到了一丝曾经那个温和的少年的影子。
“十年前，”凯尔的目光似乎穿越了时空，回到了那个血腥的夜晚，“德拉克家族，并不是像外界宣称的那样，是因为研究禁忌黑暗魔法而被制裁。”
“我们家族世代研究的，是一种更为古老、更为接近世界本源的力量——‘起源之力’。”他的声音带着一种追忆的意味，“我们在一次古代遗迹的探索中，偶然发现了一块记载着‘起源之力’奥秘的石板碎片——‘起源石板’。”
“那上面记载的知识，远超当今任何魔法体系。它揭示了元素的本质，生命的轮回，甚至……触及了神域的奥秘。”凯尔的眼神变得深邃起来，“如果能够破解它，或许就能找到让魔法文明再次飞跃的钥匙，甚至……触及永生。”
“但这份力量，也引起了某些人的恐惧。”他的语气渐渐转冷，“王室害怕德拉克家族凭借这份力量威胁到他们的统治。光明教会则视其为亵渎神灵的异端，认为它动摇了圣光唯一的权威**。”
“于是，一场精心策划的阴谋开始了。”凯尔的声音中透出压抑的恨意，“他们诬陷德拉克家族勾结深渊，研究亡灵魔法——这在当时是最容易引起公愤的罪名。他们需要一个‘正义’的理由，来掩盖他们抢夺‘起源石板’并灭口的真实目的。”
“而亚瑟·光辉之刃……”凯尔的目光扫过地上那一小撮灰烬，“他和他的家族，当时正急于攀附王室，渴望获得更大的权力和荣耀。于是，他们主动充当了这把‘屠刀’**。”
“那个夜晚……”凯尔的声音出现了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他闭上了眼睛，仿佛不愿回忆那血腥的一幕，但又强迫自己说下去，“他们冲进了庄园……见人就杀……我的父亲，母亲，妹妹……还有那些看着我长大的仆人……他们甚至连求饶的机会都没有给**……”
“我躲在密室里，透过缝隙……看着一切发生……”他的拳头不自觉地握紧，指节因用力而发白，“我听到了亚瑟下令烧毁藏书库的声音……他要毁灭一切证据，包括那块石板。”
“后来……我侥幸逃了出来。”凯尔睁开眼，眼中一片灰暗，“我化名凯尔，进入艾瑞多尔，原本只想暗中调查真相，积蓄力量……直到我在那次试炼中，被亚瑟设计推入深渊**。”
“在那深渊之底，”凯尔的语气变得异常平静，但这平静之下，却蕴含着更令人心悸的东西，“我遇到了我家族真正的先祖——‘寂灭者’莫迪凯·德拉克的遗骸和传承。”
“原来，德拉克家族血脉中真正传承的，并不是简单的元素魔法，而是一种更为古老、更为接近‘起源’的力量——‘寂灭’法则。”他看向自己灰色的手掌，“那是万物终焉的力量，是一切存在最终的归宿。莫迪凯先祖正是因为触及了这份禁忌的力量，才被当时的势力联合放逐并封印**。”
“我接受了传承。”凯尔的声音低沉而坚定，“我明白了我的使命。我回来，不仅仅是为了复仇。更是要用这‘寂灭’的力量，彻底清算这虚伪的世界，为我的家族正名，也为……开辟一条新的道路。”
他说完了这一切，再次沉默了下来，只是静静地看着艾莉亚。
艾莉亚早已听得呆住了。她的脸上，泪水不知何时已经干涸，只剩下一片茫然和巨大的震撼。凯尔诉说的真相，远比她想象的还要残酷，还要……黑暗。这不仅仅是一场复仇，这背后牵扯的，是关于力量、权力、信仰乃至世界本质的巨大阴谋和冲突。
“所以……”艾莉亚声音干涩地开口，“你选择了成为……‘寂灭者’？你选择了与整个生者世界为敌**？”
“不是我选择了它。”凯尔摇了摇头，灰色的眼眸中闪过一丝复杂的光芒，“是命运，或者说，是那些将我逼入绝境的人，替我做出了选择。当我在深渊中醒来，感受到体内流淌的寂灭血脉时，我就知道，我已经回不去**了。”
“可是……”艾莉亚痛苦地闭上了眼睛，“就算你有再多的理由……这些无辜的人……”她指向周围的尸骸，“他们又有什么错呢？”
“无辜？”凯尔的眼神再次变得冰冷起来，“当他们享受着建立在我家族鲜血上的和平时，他们就不再无辜了。这个学院，这个王国，都是帮凶。毁灭，是唯一的清算**。”
“你真的……变得好陌生……”艾莉亚看着凯尔，眼中充满了绝望的悲伤，“陌生得让我害怕**。”
凯尔看着她眼中的恐惧和疏离，内心深处某根弦，似乎被轻轻拨动了一下，传来一阵细微的刺痛。但他很快便将这丝情绪压了下去。
“或许吧。”他站起身，重新恢复了那副冰冷淡漠的样子，“但这就是我选择的路。真相，我已经告诉了你。现在……你可以做出你的选择**了。”
他的目光扫过艾莉亚，又看向了教堂深处**。
“是离开，还是……继续留在这里，与这座即将彻底毁灭的学院……一同陪葬？”
他给出了最后的通牒**。
艾莉亚怔怔地看着他，脸上血色尽失。她知道，凯尔并不是在开玩笑。他说的每一个字，都带着不容置疑的决心**。
她的选择，将决定她自己的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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