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皇子余党的阴谋,如同地底暗河,在无人察觉的黑暗中悄然涌动。最初的几日,风平浪静,清辞绣坊内依旧是一片忙碌而积极的景象。
然而,细微的变化还是如同水面的涟漪,悄然扩散开来。
先是市井间开始流传一些似是而非的闲言碎语。
“听说了吗?那位苏先生能自立门户,哪里是靠她自己?分明是仗着靖安王的势,逼着忠勇侯签了那‘绝亲书’,生生把家产抢过来的!”
“真的假的?我看苏先生不像那样的人啊……”
“知人知面不知心呐!她一个女子,若无强硬靠山,官府哪能那么容易准她立户?”
“还有那什么‘家国系列’,说得冠冕堂皇,谁知道是不是借着边关将士和老百姓的名头,给自己脸上贴金,好卖个高价?”
这些流言编排得颇为刁钻,并未直接否定苏清辞的功绩或技艺,而是从动机和品行上加以污蔑,刻意模糊她依律办事的事实。将她与靖安王的关系渲染成权色交易,将她的善举扭曲为沽名钓誉。虽一时未能掀起巨大风浪,却像苍蝇般嗡嗡作响,着实令人心烦,也让一些不明真相的人心中存了疑虑。
紧接着,绣坊的运营也开始遇到一些小麻烦。
一批新采购的、用于“家国系列”的特定茜红色丝线,在绣制人物面容时,竟出现了轻微的、不均匀的褪色现象,若非绣娘心细及时发现,几乎就要毁掉一幅即将完成的《坊市烟火录》重要部分。芸娘严查采购流程,却一时难以找到确凿证据,只能暂时封存那批染料,紧急从其他渠道重新调货,耽误了不少工期。
五城兵马司夜间巡逻的官兵,也突然变得“格外负责”起来,尤其关注清辞绣坊所在的街区,有时甚至会在深夜频繁叩门盘问,美其名曰“加强防火防盗”,实则扰得绣坊内负责值守的绣娘和仆役不胜其烦,心神不宁。
这些看似孤立的事件,如同零星的雨点,并未引起太多外界的注意,却让敏锐的苏清辞和一直暗中守护的墨离,嗅到了不同寻常的危险气息。
苏清辞并未被这些龌龊手段吓倒,她一边安抚坊内众人,严令加强物料查验和夜间值守,一边更加专注于“家国系列”的创作,用行动对抗流言。但她心中清楚,对手隐藏在暗处,绝不会仅止于此。
墨离则将情况迅速禀报给了萧惊寒。
“王爷,流言源头已初步锁定,与西市胡记杂货铺有关。染料问题,追查到中间经手的商人已莫名失踪。五城兵马司的赵昆,近日行为确有异常。”墨离语气冷峻,“种种迹象表明,他们正在按计划进行,目标直指苏先生。属下担心,他们下一步,可能会直接对苏先生人身安全不利。”
萧惊寒负手立于窗前,望着庭院中在秋风中摇曳的树木,眼神冰寒。“加强护卫,明暗双线。她若外出,务必确保万无一失。”他顿了顿,声音低沉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那些魑魅魍魉……是时候清理干净了。”
这一日,苏清辞需前往城西的一处织造作坊,亲自查看一批为新绣品特制的底布料子。这批布料对“家国系列”中描绘边关风雪的部分至关重要,需要极强的肌理感和独特的色泽,她必须亲自把关。
出行前,春桃有些担忧:“清辞姐,要不让芸娘去吧?最近外面……”
苏清辞摇了摇头,神色平静:“无妨,总不能因噎废食。坊里的事情离不开芸娘,你留在坊中,协助她看好家。”她并非毫无警惕,但也相信萧惊寒既已知晓,必有安排。
马车从清辞绣坊后院驶出,除了车夫,明面上只跟着两名看似普通的靖安王府侍卫。然而,在街道两旁熙攘的人流中,以及后方不远不近跟着的货担、行人里,至少隐匿着六名墨离麾下的精锐暗卫,目光如鹰隼般扫视着周围的一切。
马车行驶在通往城西的主街上,秋日阳光正好,街市依旧繁华。
行至一处相对开阔、但两侧巷弄较多的十字路口时,异变陡生!
“咻——!”
一支弩箭毫无征兆地从左侧一条狭窄的巷道中疾射而出,速度快得惊人,目标直指马车车厢!
“保护先生!”车夫也是好手,闻声猛地一拉缰绳,同时厉声大喝!
“砰!”弩箭深深钉入了车厢壁,距离苏清辞所坐的位置仅半尺之遥!箭簇没入木头的声音令人牙酸。
几乎在弩箭射出的同时,街道两旁看似寻常的几名“路人”和“小贩”,猛地从怀中、货担下抽出明晃晃的钢刀,如同扑食的饿狼,一言不发,杀气腾腾地冲向马车!人数竟有七八人之多!
他们动作迅捷,配合默契,显然都是受过训练的亡命之徒,目标明确——不惜一切代价,格杀车内之人!
“有刺客!”
“拦住他们!”
两名明面上的侍卫反应极快,瞬间拔刀迎上,与冲在最前面的两名刺客战在一处,刀光闪烁,金铁交鸣之声刺耳响起,顿时引得街上一片大乱,行人惊呼四散!
然而,刺客人数占优,分出四人缠住两名侍卫,另外三人则径直扑向马车,手中钢刀闪烁着寒光,就要劈开车门!
千钧一发之际!
“嗖!嗖!嗖!”
数道黑影如同鬼魅般从人群后方、屋顶之上疾掠而至!正是萧惊寒安排的暗卫!
他们出手狠辣果决,毫不留情!人未至,手中小巧却威力惊人的手弩已然激发,短矢破空,精准地射入两名扑向马车刺客的后心!
“呃!”
两名刺客闷哼一声,前扑的势头戛然而止,重重栽倒在地。
第三名刺客见状,眼中闪过一丝疯狂,不管不顾,依旧挥刀砍向车门!
“锵!”
一名暗卫后发先至,手中狭长的腰刀如毒蛇出洞,精准地架住了劈下的钢刀,火星四溅!另一名暗卫则从侧翼揉身而上,刀光一闪,那刺客持刀的手臂齐腕而断,鲜血喷溅!
惨叫声刚起,便被暗卫一脚踹中胸口,倒飞出去,撞在街边的石墩上,没了声息。
与此同时,那些缠斗侍卫的刺客,也瞬间被加入战团的暗卫以压倒性的实力迅速解决。整个过程不过短短十数息,快得让人眼花缭乱。方才还杀气腾腾的七八名刺客,已全部倒在血泊之中,非死即重伤。
街道上弥漫开浓重的血腥气,受惊的百姓躲得远远的,惊恐地望着这边。
一名暗卫首领快步走到马车前,隔着车门沉声道:“苏先生受惊了。刺客已伏诛,此地不宜久留,请先生速随我等离开。”
车门打开,苏清辞的脸色微微有些苍白,但眼神却异常镇定。她方才在车内,清晰地听到了外面的厮杀声和利刃入肉的声音,心跳如鼓,却强行保持着冷静。
“我无事。”她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后怕,目光扫过街面那些刺客的尸体和惊魂未定的百姓,“有劳诸位。”
在暗卫的严密护卫下,马车迅速转向,离开了这片刚刚经历血雨腥风的街口。
消息如同插上了翅膀,迅速传开。
“光天化日,当街行刺苏先生!”
“是靖安王的暗卫出手了!我的天,那几个暗卫身手太厉害了!”
“是谁这么大胆?竟然敢在京城对‘护国女先生’下手?”
“还能有谁?肯定是那些见不得光的二皇子余孽!除了他们,谁还会如此恨苏先生?”
百姓哗然,群情激愤。苏清辞如今在民间声望极高,此次当街遇刺,非但没有让她名声受损,反而激起了民众对阴谋者的强烈愤慨和对她的深切同情。那些之前暗中传播的流言,在这血淋淋的事实面前,显得如此苍白无力,不攻自破。
靖安王府内,萧惊寒听完墨离的详细禀报,面沉如水,眸中翻涌着滔天的怒意与杀机。
“一个活口都没留?”他声音冰冷。
“回王爷,留了两个重伤的,但皆已服毒自尽,是死士。”墨离低头道,“兵器是黑市上最常见的制式,无法追查来源。但行事风格和出现时机,与赵昆等人脱不了干系。”
“很好。”萧惊寒缓缓吐出两个字,周身散发出的寒意几乎让书房内的温度骤降,“他们既然选择了这条路,那就……一个不留。”
他看向墨离,命令简洁而残酷:“按名单,全部清除。今夜之前,本王要看到结果。”
“是!”墨离领命,身影如同融入阴影般消失。
萧惊寒走到窗边,望向苏清辞宅院的方向,紧握的拳指节微微泛白。这一次的街头刺杀,彻底触碰了他的逆鳞。
夜幕降临,京城看似与往常一样宁静。然而,在某些不为人知的角落,一场无声而血腥的清洗,正悄然进行。五城兵马司副指挥赵昆在回家途中“意外”坠马,脖颈折断;西市胡记杂货铺深夜莫名起火,掌柜及几名伙计葬身火海;原二皇子府账房孙淼,被发现溺毙在自家后院的荷花缸中……
二皇子余党策划的这场反扑,以其核心成员的迅速覆灭,画上了一个血腥的句号。
然而,经此一事,苏清辞也更深切地意识到,平静水面下的暗流是何等汹涌。
她的路,注定不会平坦。
喜欢绣染山河:大靖女先生请大家收藏:(m.bokandushu.com)绣染山河:大靖女先生博看读书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