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清辞绣坊内色彩革新方兴未艾、一派欣欣向荣之际,遥远的西北边陲,阴云正悄然汇聚,最终化作一场席卷丝路的狂暴风雪。
时值深秋,正是商队抓紧最后时机往来东西的旺季。
由张擎率领、满载着新一批融合绣品与江南特产的清辞绣坊第二支商队,已顺利抵达尼沙普尔,并再次凭借新颖独特的设计与更加绚丽的色彩引发了抢购热潮。交易顺利,银货两讫,队伍休整完毕,踏上了归途。依照原定计划,他们将在敦煌进行最后一次补给,然后便可安然返回长安。
然而,就在商队行至距离敦煌尚有五日路程、一片名为魔鬼戈壁的广阔砾石荒原时,危机骤临。
那是一个无风的黄昏,血色的残阳将茫茫戈壁染成一片诡异的赭红。驼铃单调地响着,护卫们虽依旧警惕,但连续多日的平静行程,难免让人心神稍有松懈。突然,走在最前方的向导猛地勒住了骆驼,耳朵紧贴地面,脸色瞬间煞白。
马蹄声!很多!从东北方向来!他嘶声喊道,声音带着无法抑制的惊恐。
几乎在他话音落下的同时,地平线上扬起滚滚烟尘,如同席卷而来的沙暴。不过须臾,烟尘中便显露出密密麻麻的骑兵身影,他们身着杂色的皮袄,头戴毡帽,脸上涂抹着防风的赭石色油彩,手中挥舞着弯刀与套索,口中发出尖锐的、非人的呼哨声,如同狼群扑食前的嚎叫。
是匈奴马匪!结阵!保护货箱!张擎瞳孔骤缩,厉声高喝,声音如同金铁交击,瞬间驱散了队伍中的慌乱。他带来的北境老兵们反应极快,迅速以驮着最重要货箱的骆驼为核心,围成一个圆阵,刀出鞘,弓上弦,动作迅捷而沉默,一股久经沙场的肃杀之气弥漫开来。
来袭的马匪人数远超商队护卫,粗略看去,恐有百余骑。他们并不急于立刻冲锋,而是如同戏耍猎物般,围绕着商队盘旋,马蹄踏起漫天黄尘,呼哨声此起彼伏,试图扰乱商队的阵型与心神。
交出货物和女人,饶你们不死!一个看似头领的彪悍骑士策马冲出几步,用生硬的汉语吼道,脸上带着残忍而戏谑的笑容。
张擎面沉如水,握紧了手中的横刀,并未答话。他深知,在这茫茫戈壁,一旦失去货物和自卫能力,结局只会比战死更惨。
那马匪头领见商队不为所动,眼中凶光一闪,猛地一挥弯刀:
百余骑匈奴马匪如同决堤的洪水,从四面八方朝着商队的圆阵发起了凶猛的冲击!箭矢如同飞蝗般射来,叮叮当当地撞击在盾牌和货箱上。战马的嘶鸣、兵刃的碰撞、垂死者的惨嚎瞬间打破了戈壁的死寂。
张擎身先士卒,一把横刀舞得水泼不进,每一次挥砍都精准而狠辣,瞬间便将两名冲得最近的马匪斩落马下。他带来的北境老兵们也展现出惊人的战斗力,他们彼此配合默契,三人一组,背靠背抵御着骑兵的冲击,刀光闪烁间,不断有马匪惨叫着跌落。
然而,马匪人数实在太多,且骑术精湛,来去如风。他们并不与护卫们过多纠缠,而是利用机动性,不断冲击圆阵的薄弱环节,试图分割、瓦解商队的防御。混战中,不断有伙计和骆驼倒下,鲜血染红了干燥的砾石。
战斗持续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商队虽拼死抵抗,击杀了不少马匪,但自身也伤亡近半,圆阵已显支离破碎。张擎左臂被流矢划开一道深可见骨的口子,鲜血浸透了衣袖,但他依旧死战不退。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远方的地平线上,再次传来了沉闷如雷的马蹄声!这一次,声音更加整齐,更加沉重,带着一种无可匹敌的威势!
正在疯狂进攻的马匪们显然也察觉到了,攻势不由得一滞,纷纷惊疑不定地望向声音传来的方向。只见一支约三百人的骑兵队伍,打着大靖边军的旗帜,如同钢铁洪流般,朝着战场疾驰而来!为首一员将领,黑甲红袍,手持长枪,正是镇守敦煌的骁骑将军赵昂!
是大靖边军!援军来了!商队中爆发出劫后余生的欢呼。
那马匪头领见势不妙,恨恨地瞪了依旧在负隅顽抗的张擎一眼,发出一声尖锐的唿哨,残余的数十骑马匪如同来时一般,迅速脱离战场,朝着戈壁深处狼狈逃窜,转眼间便消失在暮色与烟尘之中。
赵昂率军赶到,并未深追,只是下令救治伤员,清点损失。
战场上弥漫着浓重的血腥气。商队护卫战死十一人,重伤七人,伙计伤亡亦有十余人,驮货的骆驼损失了将近三分之一,部分货箱在混乱中被劫走或损毁,所幸最核心的那批新式绣品和交易所得的金银大部分得以保全。
张擎简单包扎了伤口,走到赵昂马前,抱拳沉声道:多谢赵将军及时相救!
赵昂翻身下马,扶住他:张校尉不必多礼,护卫商路,本就是我辈职责。只是……他眉头紧锁,望向马匪逃窜的方向,语气凝重,近来这般规模的匈奴马匪,已是本月第三次截杀大型商队了。他们行动越发猖獗,组织也似乎比以往更为严密,专挑这类远离城镇的险要地段下手。
他顿了顿,压低声音道:据我军中斥候探知,这些马匪并非寻常散兵游勇,其首领臂上似乎有刺青,很可能是当年王庭苍狼卫的残部,如今不知受了何人指使,或是自行纠集,已成气候,严重威胁丝路安全。
消息通过八百里加急,很快传回了长安。
当这份沾染着戈壁风沙与血腥气的军报被呈送到萧惊寒案头时,他正在与苏清辞一同用晚膳。看到军报内容,尤其是张擎负伤、人员伤亡、货物损失的部分,萧惊寒的脸色瞬间阴沉如水,周身散发出的寒意让周围的空气都仿佛凝固了。
苏清辞接过军报,快速浏览,当她看到熟悉的护卫名字出现在阵亡名单上,看到张擎负伤,看到商路被如此猖獗地截断时,她的心猛地一沉,握着绢帕的手指微微收紧,指节泛白。那些曾经鲜活的面容,那些一同为商队出行忙碌准备的日夜,此刻都化为了军报上冰冷的文字和沉重的损失。
苍狼卫……萧惊寒放下军报,声音冷冽如冰,果然是他们。他看向苏清辞,看到她眼中难以掩饰的痛惜与担忧,沉声道:商路受阻,非你一坊之事,关乎朝廷威信与边疆安定。此事,我绝不会坐视。
苏清辞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波澜,目光恢复了一贯的清明与坚定:我明白。商队可以重整,但丝路绝不能断。只是……惊寒,这些马匪如此熟悉商路,行动又如此精准,背后恐怕不简单。
萧惊寒微微颔首,眼中寒光闪烁:嗯。是时候,该彻底清理这些盘踞在丝路上的毒瘤了。
温暖如春的王府内,气氛因这封来自遥远戈壁的军报而骤然紧绷。色彩革命的喜悦尚未完全散去,来自西北的危机已如同凛冬的寒风,预示着即将到来的更大风暴。丝路新章,在写下瑰丽的序曲后,迎来了最为严峻的考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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