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别墅浸在一片死寂里。
壁炉的火早已熄灭,只剩下冰冷的灰烬,空气里弥漫着未散的雪意,连阳光透过窗棂照进来,都像是被冻住的碎片。
郁玖鸢下楼时,容笙寒正坐在餐桌旁。
他看起来比昨夜更憔悴,眼下的青黑像晕开的墨,嘴唇泛着不正常的青紫色,显然是发烧加重了。
面前的早餐一口未动,只有那杯姜汤还冒着微弱的热气,像是他仅存的一点生机。
听到脚步声,他猛地抬头,眼底掠过一丝仓促的光亮,像迷路的人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醒了?我让厨房……”
“闭嘴。”
郁玖鸢的声音很轻,却带着淬了冰的锋利,瞬间斩断了他所有的话。
她走到餐桌主位坐下,甚至没看他一眼,只是对管家说:“把早餐端上来,要热的。”
容笙寒的嘴唇动了动,最终还是沉默地低下头,握着汤匙的手指因为用力而泛白。
他的退让像一根无形的刺,扎得郁玖鸢心头莫名发紧。
她讨厌他这副逆来顺受的样子,讨厌他用沉默代替解释,更讨厌自己明明该得意,却偏偏觉得烦躁。
早餐端上来时,郁玖鸢刻意放慢了用餐的速度。
瓷勺碰到碗沿发出清脆的声响,在这死寂的餐厅里格外刺耳。
她能感觉到容笙寒的视线时不时落在她身上,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和……一丝她看不懂的痛楚。
“咳咳……”他忽然低咳起来,像是被什么呛到,咳得越来越急,肩膀剧烈地起伏着,连带着餐桌都微微震动。
郁玖鸢握着勺子的手顿了顿,余光瞥见他咳得发红的眼角,心头那股烦躁瞬间翻涌成怒意。
他又在装可怜。用这种方式逼她心软,逼她妥协?
“容笙寒。”她放下勺子,声音冷得像冰,“你就没什么想对我说的?”
容笙寒好不容易止住咳,用纸巾擦了擦唇角,声音沙哑得几乎听不清:“我……”
“我不想听你那些敷衍的解释。”郁玖鸢打断他,缓缓站起身,走到他面前。
居高临下的视角让她能清晰地看到他苍白的脸,和那双藏着太多情绪的眼睛,“我问你,苏家的事,你到底打算瞒我到什么时候?”
“玖鸢,现在还不能说……”
“又是这句话。”郁玖鸢笑了,笑意却未达眼底,反而透着种近乎残忍的嘲弄,“容笙寒,你是不是忘了自己是什么身份?”
容笙寒猛地抬头,眼底闪过一丝错愕。
“你是我养在别墅里的人。”
郁玖鸢的指尖轻轻划过他的脸颊,动作带着虚假的亲昵,眼神却冷得像在看一件物品,“是我让你留下,你才能站在这里。我让你说话,你才能开口。你觉得,你有资格对我隐瞒吗?”
她的话像一把钝刀,缓慢地割开他伪装的平静。
容笙寒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嘴唇颤抖着,却说不出一个字来反驳,他确实是靠着她的“允许”,才得以留在这栋别墅,留在她身边。
“我以为你懂规矩。”郁玖鸢收回手,指尖的寒意仿佛还停留在他的皮肤上,“看来是我太纵容你了,让你忘了自己的位置。”
容笙寒看着她冰冷的眼神,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痛得他几乎喘不过气。
他知道她冷漠,知道她利己,却从未想过她会用这样残忍的方式,将两人之间的关系剖析得如此赤裸。
“我不是……”他想辩解,想说他的隐瞒从不是因为轻视,而是因为在乎。
但他的话没能说出口。
清脆的巴掌声在餐厅里炸开,像一道惊雷划破死寂。
郁玖鸢的手扬在半空,掌心因为用力而泛起红痕。
容笙寒的侧脸迅速浮起一道清晰的掌印,红得刺眼,与他苍白的肤色形成惨烈的对比。
他愣住了,似乎没料到她会真的动手。
眼里的错愕、痛楚、难以置信,像破碎的玻璃碴,一点点堆砌起来,却最终被他强行压了下去,只剩下一片深不见底的平静。
“你打我。”他的声音很轻,像是在陈述一个事实,听不出喜怒
“打你怎么了?”
郁玖鸢的眼神没有丝毫动摇,反而带着一种近乎偏执的锐利,“容笙寒,我今天就教你最后一条规矩……”
她俯下身,掰过他的脸,凑近他的耳边,声音压得极低,带着冰冷的气息,像毒蛇吐信:
“我发脾气的时候,你记得问我气顺了没,别废话。”
“扇你巴掌的时候,记得要问我手疼不疼。”
“因为你是我的人。你的情绪,你的感受,在我面前,一文不值。”
每一个字都像淬了毒的针,狠狠扎进容笙寒的心脏。
他能感觉到她的气息拂过耳畔,带着她惯用的白茶香,此刻却像是带着腐蚀性的毒液,灼烧着他的皮肤。
他缓缓抬起头,迎上她的目光。
那道掌印在他脸上格外醒目,却丝毫没有影响他眼底的专注。
他看着她泛红的掌心,沉默了几秒,然后用一种近乎虔诚的语气,一字一句地问:
“你的手……疼吗?”
郁玖鸢的心脏猛地一缩。
她以为他会愤怒,会质问,会反抗。
哪怕是像林燕然那样暴怒,像谢哲成那样冷漠疏离,都在她的预料之中。
可他没有。
他就那么平静地接受了这一巴掌,平静地践行了她刚刚定下的、近乎羞辱的“规矩”。
他的顺从像一张细密的网,瞬间将她包裹,让她那些准备好的狠话、那些积压的怒意,都堵在喉咙里,吐不出来,咽不下去。
“不疼。”她别过脸,声音有些发紧,“但看你这副样子,我觉得很不顺气。”
这是她第一次在他面前露出破绽,哪怕只是一丝细微的慌乱。
容笙寒看着她紧绷的侧脸,看着她强装镇定的样子,忽然低低地笑了一声。
笑声很轻,却带着种难以言喻的疲惫和……纵容。
“那我该怎么做,才能让你气顺些?”他问,语气里没有丝毫怨怼,只有纯粹的询问,“只要你说,我都做。”
他的顺从彻底点燃了郁玖鸢最后的理智。
她最恨的就是这种无法掌控的感觉,恨他总能用最温和的方式化解她的尖锐,恨自己明明该得意,却偏偏觉得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
“滚。”她猛地后退一步,指着门口,声音因为愤怒而微微颤抖,“从这里滚出去,别再让我看到你。”
容笙寒的脸色白了白,却没有动。
他只是看着她,眼神里带着一种近乎固执的坚持:“我走了,谁来照顾你?”
“我不需要。”
“你的胃不好,早餐要按时吃。”
他像是没听到她的话,自顾自地说着,声音沙哑却异常清晰,“下午谢哲成送数据过来,你别和他讨论得太晚,会累着。元絮的实验室路滑,让司机多备些防滑链。还有……”
“我让你滚!”郁玖鸢抓起桌上的汤碗,猛地朝他砸过去。
青瓷碗擦着他的肩膀飞过,在地上摔得粉碎,滚烫的姜汤溅了他一身,他却像是毫无所觉,只是定定地看着她。
“玖鸢,”他的声音很轻,带着种近乎卑微的恳求,“等我处理完苏家的事,我一定……”
“我不想听!”郁玖鸢打断他,胸口剧烈起伏着,“你现在就滚!带着你的秘密,永远别再出现在我面前!”
容笙寒看着她泛红的眼眶,看着她强撑的坚强,终于缓缓站起身。
他的动作有些踉跄,显然是发烧让他头晕目眩,却依旧挺直了脊背。
“好。”他说,声音轻得像叹息,“我走。”
但他没有立刻离开,而是走到她面前,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小小的药盒,放在桌上:“这是退烧药,你要是觉得不舒服……”
“拿走!”郁玖鸢挥手打掉药盒,药片撒了一地,像散落的星星,“我不需要你的东西!”
容笙寒的手僵在半空,最终还是慢慢收回,转身往门口走。
他的背影依旧挺拔,却透着种说不出的落寞,每一步都像是踩在破碎的玻璃上,沉重而艰难。
走到门口时,他停下脚步,没有回头,只是轻声说:
“记得按时吃饭。”
然后,他拉开门,走进了外面纷飞的大雪里。
厚重的门在他身后关上,发出沉闷的声响,像一个时代的落幕。
餐厅里彻底安静下来,只剩下地上的狼藉和空气中弥漫的、淡淡的药味。
郁玖鸢站在原地,看着紧闭的门,看着散落一地的药片,看着他留在桌上的那杯早已凉透的姜汤,忽然觉得浑身的力气都被抽干了。
她缓缓蹲下身,将脸埋在膝盖里。
掌心的红痕还在隐隐作痛,比不过心口那瞬间炸开的、密密麻麻的钝痛。
她赢了。
她成功地让他滚了,成功地维护了自己的掌控权,成功地践行了“驯养手册”里最残忍的规条。
可为什么……会这么难受?
窗外的雪越下越大,像是要把整个世界都掩埋。
郁玖鸢蜷缩在冰冷的地板上,听着风雪拍打窗户的声音,第一次觉得,这栋别墅,空旷得让人害怕。
容笙寒,你最好别回来。
她在心里默念着,眼泪却毫无预兆地滑落,砸在冰冷的地板上,晕开一小片深色的水渍。
像一个被戳破的、伪装太久的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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