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理骑士团档案室的任务，是卡伦骑士在晨训后单独交给亚欧的。“最近圣辉派在查五十年前的旧案，你去把地下三层的‘未归档卷宗’理一理，按年份排好，别让人乱动里面的东西。”卡伦递来一把铜制钥匙，钥匙柄上刻着小小的守护纹，“记住，看到封皮上画着‘破碎圣徽’的卷宗，先单独放一边，等我来处理。”
亚欧握着钥匙，心里有些疑惑——骑士团的档案室分三层，一层是公开的骑士名录，二层是任务记录，只有地下三层藏着“未归档”的秘密，连见习骑士都很少被允许靠近。他刚走到通往地下三层的楼梯口，就听到身后传来脚步声，回头一看，是艾拉抱着一个木盆，里面装着要清洗的铠甲。“你也被派来干活了？”艾拉笑着晃了晃手里的纸条，“巴顿骑士长说我‘晨祷时态度不端正’，罚我清洗档案室的防尘布。”
地下三层的门是厚重的橡木做的，锁孔都生了锈，亚欧插入钥匙，转了好几圈才打开。门轴发出“吱呀”的响声，像是老人的叹息，一股混杂着纸张霉味、尘土味和潮湿水汽的气息扑面而来，呛得亚欧忍不住咳嗽了几声。里面没有窗户，只能靠墙壁上挂着的夜光石照明，淡绿色的光线下，一排排书架从门口一直延伸到尽头，架子上的卷宗堆得歪歪扭扭，有的还掉在了地上，被老鼠啃出了洞。
“这地方比边境的废弃驿站还破。”艾拉放下木盆，拿起一块抹布擦了擦书架上的灰尘，灰尘太厚，一擦就扬起一片白雾。亚欧按照卡伦的嘱咐，从最里面的书架开始整理——这些卷宗的封皮大多是深棕色的羊皮纸，上面用墨笔写着年份，最早的能追溯到骑士团建立的时候。他蹲在地上，捡起一本掉在地上的卷宗，封皮上写着“百年前兽潮记录”，翻开一看，里面的字迹已经褪色，只能隐约看到“圣力共享”“平民互助”之类的字眼。
整理到中午，亚欧的手指已经被纸张边缘划破了好几道小口子，艾拉也洗好了一半的防尘布，正坐在地上休息。“你看这个。”艾拉突然举起一本没有封皮的手记，纸张是淡黄色的，边缘已经卷了起来，“我在书架最底层找到的，里面好像写了圣徽的事。”
亚欧赶紧走过去，接过手记。扉页上没有名字，只有一行用炭笔写的字：“若圣徽蒙尘，便以血擦亮。”翻开第一页，字迹遒劲有力，能看出作者写字时的急切：“白银圣徽并非世人所见的单一光纹，其正面是‘圣辉纹’，象征光的威严与教义的正统，是给信徒看的；背面则刻着‘守护纹’，是初代团长阿勒克亲手所刻——那是一个平民的侧脸，纪念当年在深渊中救了他的凡人工匠。”
手记里还夹着一张泛黄的地图，纸质薄得像蝉翼，稍微一用力就可能撕破。亚欧小心翼翼地展开，地图上用红色墨水标记着圣城郊外的一座废弃教堂，旁边写着一行小字：“守护纹的最后传承地。”“我小时候听过这个传说！”艾拉凑过来看，手指指着地图上的教堂，“我奶奶说，五十年前骑士团发生过一次‘清洗’，很多骑士因为‘违背教义’被处死，其实他们只是坚持要把圣力分给凡人——那些人可能就躲在这座教堂里，把守护纹的秘密传了下来。”
亚欧想起卡伦说的“破碎圣徽卷宗”，又看了看手记里提到的“清洗”，心里突然有了个猜测——卡伦让他来整理档案室，或许不只是整理卷宗，而是希望他发现这些秘密。“我们今晚去看看吧。”亚欧把地图折好，放进怀里，“如果真有守护纹的传承，我们必须知道真相。”
当天晚上，两人趁着夜色偷偷溜出了骑士团。圣城郊外一片漆黑，只有月光洒在小路上，照亮了路边的野草。他们按照地图的指引，穿过一片松树林，松针被风吹得“沙沙”响，像是有人在背后跟着。走了大约一个时辰，前面出现了一座废弃的教堂，教堂的屋顶已经塌了一半，墙壁上爬满了藤蔓，门口立着一块断碑，上面刻着的字已经模糊不清，只能看到“守护”两个字的残痕。
教堂的大门是两扇铁制的，上面刻着完整的守护纹——一个平民的侧脸，周围环绕着淡淡的光纹。亚欧伸出手，指尖刚碰到铁门上的纹路，铁门就“吱呀”一声自己开了，里面突然亮起微弱的光，不是夜光石的绿色，而是温暖的淡金色，像夕阳的余晖。
“终于有人来了。”一个苍老的声音从里面传来。亚欧和艾拉握紧了剑柄，慢慢走进去——教堂的正中央，有一个石制的祭坛，祭坛上放着一盏油灯，灯光就是从那里来的。角落里坐着一位白发老人，穿着一件褪色的骑士铠甲，铠甲的肩甲上刻着破碎的圣徽，脸上布满了皱纹，眼睛却很亮，像两颗星星。
“你们是骑士团的见习骑士吧？”老人慢慢站起来，动作有些迟缓，却很稳，“我叫格雷，是五十年前的骑士团副团长。”他走到亚欧面前，目光落在他怀里露出的手记一角，“那本手记是我的，我还以为早就丢了。”
亚欧惊讶地睁大眼睛：“您就是手记的作者？”
“是我。”格雷叹了口气，坐在祭坛边的石阶上，“五十年前，索恩还是个见习骑士，跟我一起在边境作战。那时候他很善良，看到凡人被兽群袭击，比谁都急，还主动把自己的圣力分给不信教的牧民。”他顿了顿，眼神变得沉重，“后来骑士团的长老们觉得‘圣力共享’会削弱教义的权威，要禁止这种做法，我和很多骑士反对，就被安上了‘背叛教义’的罪名。索恩为了保住自己的位置，选择了倒向长老们，还亲手把我们的名字列进了‘清洗名单’。”
艾拉握紧了拳头，声音有些发抖：“所以索恩现在强调‘圣力只给信徒’，都是装的？”
“不是装的，是他自己骗自己。”格雷看着祭坛上的油灯，“他当年背叛了我们，心里一直有愧，就用‘坚守教义’来麻痹自己，时间久了，连他自己都信了——他以为只要把凡人和信徒分开，就能证明自己的选择是对的。”他从怀里掏出一枚徽章，递给亚欧，徽章上刻着完整的守护纹，“这是当年阿勒克团长传下来的，现在交给你——记住，圣徽的真义不是区分谁该被保护，而是无论对方是谁，只要需要帮助，就该伸出手。”
离开教堂时，月光已经升到了头顶。亚欧攥着那枚守护纹徽章，徽章的金属外壳被体温焐得发烫。他想起卡伦的批注“守则是盾，不是笼”，想起自己在《骑士守则》上写的话，突然明白——信仰从来不是别人灌输给你的道理，而是你在一次次选择中，坚定下来的本心。
回到骑士团时，宿舍的灯已经灭了，莱昂睡得正香，还打着呼噜。亚欧躺在床上，看着窗外的月光，手里紧紧攥着格雷给的徽章。他知道，从今晚开始，他再也不是那个被动接受教义的见习骑士了——他要找到属于自己的“光”，哪怕要和整个骑士团的规则对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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