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行App里跳动的数字彻底稳定时，苏晚晴正坐在一家僻静的茶馆隔间里。指尖划过屏幕上那串足以让普通人家安稳过半生的金额，她没急着关掉页面，只是端起面前的绿茶抿了口——茶水的微苦压下了心头的雀跃，也让她混沌的思绪清明了几分。
这是她第二次来这家茶馆。上次是为了找侦探，这次是为了等钱到账。匿名账户是通过李侦探找相熟的人办的，隐蔽性极好，就算苏建宏想查，短时间内也摸不到踪迹。她点开转账界面，将早就算好的尾款转给李侦探，附了条消息：【麻烦查下苏建宏和柳玉茹当年抱错孩子的证据，尤其是他们是否早已知情。】
发送成功的提示弹出时，对面的隔间传来轻响——李侦探到了。他推门进来时手里捏着个牛皮纸袋，压低声音：“苏小姐要的傅璟琛行程表。另外，苏清雅那边还在找关系搭傅家的线，估计是想在订婚宴前在傅总面前刷存在感。”
苏晚晴接过纸袋，指尖在粗糙的纸面上顿了顿：“她倒是执着。”
“被您摆了一道，肯定不甘心。”李侦探笑了笑，“对了，星源科技那事，最近圈子里有零星动静，说有人提前精准入局，傅氏那边好像也有人查过这只票的资金流向，您……”
“我知道了。”苏晚晴打断他，眼底闪过丝了然。她早该想到，傅璟琛那样的人，不会对咖啡馆的闹剧只当看客，连赵宇辰都能被他一句话吓走，她那笔不算小的资金异动，没理由瞒过他的眼睛。
送走李侦探，她没立刻回苏家，反而在茶馆坐了许久。手里的行程表写得密密麻麻：订婚宴后三天，傅璟琛会出席一个新能源行业峰会；一周后，有场慈善晚宴……最显眼的是明天的高端酒会——苏建宏下午特意打电话来嘱咐过，让她务必打扮得体，随他一起去。
说到底，还是没放弃让她当“敲门砖”的念头。
回到苏家时，柳玉茹正指挥着佣人往她房间搬礼服。一件酒红色丝绒长裙，领口缀着细碎的珍珠，是明显的复古款式。“明天穿这件，我托人特意改的，衬你肤色。”柳玉茹上下打量她，语气难得温和，“酒会上去了别乱走，跟着你爸，他让你打招呼就笑着应，别给苏家丢脸。”
“知道了妈。”苏晚晴应着，指尖拂过丝绒的布料——料子是好料子，只是这“被安排”的滋味，实在算不上舒服。
第二天傍晚，苏晚晴跟着苏建宏走进酒会场地时，才真正体会到“高端”二字的分量。水晶灯悬在穹顶，亮得晃眼；衣香鬓影间，来往的不是商界大佬就是名门贵妇；空气中飘着香槟的甜香，连侍者托盘里的点心都精致得像艺术品。
苏建宏一进来就被几个相熟的老板围住，他回头叮嘱苏晚晴：“在这儿等会儿，别乱跑，我去去就来。”
“好。”苏晚晴应着，往角落退了退。她本就不想凑这个热闹，正好乐得清静。刚端起一杯果汁，就看到顾明轩正端着酒杯往不远处的人群里挤——那里围着不少人，隐约能看到个挺拔的身影，正是傅璟琛。
顾明轩显然是想凑到傅璟琛跟前说上几句话，只是挤了半天，也没挨近半分，反倒被傅璟琛身边的助理不着痕迹地挡了回来。他脸上的笑容僵了僵，却还是维持着体面，转身去跟旁边的人寒暄。
苏晚晴收回目光，心里冷笑。顾明轩和苏家一样，都想攀傅璟琛的高枝，可傅璟琛那样的人，哪是靠“凑”就能接近的？
她正想着，就见苏清雅从门口进来。她穿了条白色鱼尾裙，妆容比平时浓了些，一进来就四处张望，眼神直往傅璟琛的方向瞟。看到苏晚晴时，她脚步顿了顿，随即扬起下巴，径直往傅璟琛那边走去——比顾明轩更直接，也更莽撞。
果然，没走两步就被侍者拦住了——大概是没提前递请柬，又或者是傅璟琛那边打过招呼，无关人等不得靠近。苏清雅的脸瞬间涨红，站在原地进退两难，不少人的目光都落在她身上，带着点看戏的意味。
苏晚晴没再看，转身往露台走。这里实在太闷，不如去透透气。
露台的风带着点凉意，吹散了身上的酒气。苏晚晴靠在栏杆上，看着楼下的车水马龙，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杯壁。李侦探给的行程表上说，傅璟琛今晚也会来这个酒会，只是不知道他会不会来露台。
“苏小姐倒是会找地方。”
一个低沉的声音突然在身后响起，苏晚晴浑身一僵——是傅璟琛。
她转过身时，男人正站在露台入口处，手里端着杯威士忌，黑色衬衫的袖口挽着，露出腕上的腕表，在月光下泛着冷光。他没像在咖啡馆时那样带着压迫感，只是随意地靠在门框上，目光落在她身上，带着点似笑非笑的意味。
四目相对的瞬间，苏晚晴的心跳漏了一拍。她定了定神，屈膝行了个礼：“傅总。”
傅璟琛没说话，只是举了举手里的酒杯，示意她继续站着。他缓步走过来，站在她身边的栏杆旁，目光投向远处的霓虹，像是随口问道：“星源科技的股票，苏小姐赚了不少？”
苏晚晴的心猛地一沉。果然，他查到了。
她攥紧了手里的果汁杯，脸上却努力挤出懵懂的笑：“傅总说笑了，我就是运气好，瞎买的。”
“瞎买能买在技术公布前？”傅璟琛侧过头看她，眼神深邃得像潭水，“苏家的‘投资’，眼光倒是比苏总准多了。”
这话里的试探几乎不加掩饰。他是在说她，还是在暗指苏建宏？苏晚晴垂下眼，声音放得更软：“真的是运气。我就是听同学说那只票便宜，想着试试水，没想到真撞上了。”她故意把“同学”搬出来当挡箭牌，试图把这事往“小姑娘瞎玩”上引。
傅璟琛没接话，只是看着她，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几秒。他的眼神很锐利，像是能穿透她所有的伪装，看得她后背都有些发紧。就在她以为他要继续追问时，他却突然从口袋里摸出一张名片，递了过来。
是张黑色的名片，材质特殊，不是普通的卡纸，摸起来带着点磨砂的质感，上面只印了“傅璟琛”三个字和一个私人号码，连傅氏的logo都没有。
“或许，苏小姐下次‘好运’的时候，可以提前告诉我。”傅璟琛的声音听不出情绪，说完便收回手，转身往露台入口走。
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灯光里，苏晚晴才低头看向手里的名片。三个字是烫金的，在月光下闪着微弱的光，却烫得她指尖发烫。
他到底想做什么？
如果是想警告她，没必要递名片；如果是想试探，刚才她的回答漏洞百出，他却没深究。难道……他真的对她那点“运气”感兴趣？还是说，他早就看穿了她和苏家的貌合神离，想借她做些什么？
“晚晴！你怎么在这儿？”苏建宏的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带着点急切，“我找了你半天！快跟我来，傅总刚才还在问起你呢！”
苏晚晴心里一惊，下意识地把名片塞进手心，攥紧了。她转过身时，脸上已恢复了平静：“爸，我就是来透透气。傅总问我？”
“是啊！”苏建宏拉着她往宴会厅走，语气难掩激动，“刚才我跟傅总打招呼，他还问‘苏家那位运气好的小姐’在哪儿，肯定是对你有印象！等会儿见了傅总，好好说话，别紧张！”
苏晚晴被他拉着往前走，手心的名片硌得慌。傅璟琛刚才在露台上明明没提“问起她”的事，怎么转头就跟苏建宏说了这话？是故意的？还是苏建宏自己误会了？
她没来得及细想，就被苏建宏拉到了傅璟琛面前。傅璟琛正和几个老板说话，看到她们过来，微微颔首，目光在苏晚晴脸上扫了眼，落在她攥紧的手上时，几不可察地顿了顿。
“傅总，这就是小女晚晴。”苏建宏笑得一脸谄媚，“刚才多谢傅总惦记。”
傅璟琛没接苏建宏的话，只是看向苏晚晴，嘴角勾起抹浅淡的笑：“苏小姐刚才跑哪儿去了？我还想问问，下次有‘好运气’，能不能带上我。”
这话一出，周围的人都愣了，看向苏晚晴的目光里多了些探究和好奇。苏建宏更是激动得脸都红了，一个劲地给苏晚晴使眼色：“晚晴，还不快谢谢傅总！”
苏晚晴压下心头的惊涛骇浪，抬起头，对着傅璟琛弯了弯眼，笑容里带着恰到好处的羞涩和感激：“能得傅总惦记是我的荣幸。只是我那点运气，哪敢带傅总玩？怕是会耽误傅总的大事。”
她没接“下次”的话头，也没否认“运气好”，算是给足了双方台阶。
傅璟琛看着她，眼底闪过丝笑意，没再追问，只是对苏建宏点了点头：“苏总，失陪。”说完便带着助理转身离开了。
直到傅璟琛走远，苏建宏才激动地拍了拍苏晚晴的肩膀：“好！说得好！晚晴你真是爸的好女儿！看来傅总真对你另眼相看！”
周围的人也纷纷围上来恭维，说苏小姐有福气，说苏家要走好运了。苏晚晴笑着应付着，手心却始终攥着那张名片——烫金的字像是要嵌进肉里，提醒着她刚才露台上那短暂却惊心动魄的对话。
这场酒会，她最终还是成了苏建宏想要的“敲门砖”，只是敲开门的，似乎是傅璟琛自己。
回到家时，已是深夜。苏晚晴反锁房门，把那张黑色的名片放在书桌上。月光透过窗帘缝隙落在上面，三个字泛着冷光。
她拿起手机，看着通讯录里那个陌生号码发来的“苏小姐，好手段”，又看了看桌上的名片，突然明白了什么。
傅璟琛从一开始就没信过她的“运气”。他查了星源科技的资金流向，知道是她买的；他看穿了苏建宏的算计，也看穿了她的伪装；他递名片，不是给苏家机会，是给她机会。
至于为什么……或许是觉得她这颗“棋子”比苏家那盘棋有趣，或许是想借她的“运气”看看能不能捞点好处，又或许，是有更深的算计。
苏晚晴伸出指尖，轻轻碰了碰名片上的“傅璟琛”三个字。
机遇？还是陷阱？
她不知道。但她知道，这张名片，是她目前能抓住的、唯一能摆脱苏家掌控的机会。
她拿起手机，对着名片上的号码拍了张照，然后把名片锁进了书桌的抽屉里。
联系他吗？
当然要联系。
只是不是现在。
她得等一个最合适的时机——一个能让她掌握主动权，而不是再次被当棋子的时机。
窗外的月光渐渐移开，书桌上的名片陷入阴影里，像一颗埋下的暗棋，只等着合适的时机，破土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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