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宾利在傅氏集团大厦前缓缓停稳时，苏晚晴对着后视镜最后理了理西装领口。烟灰色套裙的长度恰好及膝，珍珠胸针在阳光下折射出温润的光，既没有职业套装的攻击性，也褪去了平日的青涩。她深吸一口气，推门时闻到空气中漂浮的栀子花香——后来才知道，这是整栋玻璃幕墙建筑里唯一的自然香气，由傅璟琛的私人花匠每日更换。
前台引路的秘书踩着十厘米高跟鞋，步速快得几乎要带起风。电梯在顶层停下的瞬间，厚重的合金门无声滑开，扑面而来的压迫感让苏晚晴下意识绷紧了脊背。走廊铺着深灰色地毯，吸走了所有脚步声，两侧悬挂的抽象画色彩浓烈，却在冷白的灯光下显得格外疏离。
“苏小姐，傅总在里面等您。”秘书轻叩实木门，得到回应后推门的动作小心翼翼，仿佛那扇门后藏着不可触碰的禁忌。
苏晚晴走进办公室时，首先注意到的是那面占据整面墙的落地窗。城市天际线在玻璃外铺展开来，而傅璟琛就坐在这片繁华背景前的办公桌后，指尖轻点着桌面，发出规律的“嗒嗒”声。他今天穿了件深灰色衬衫，袖口挽到小臂，露出线条利落的手腕，比起酒会上的矜贵，此刻更多了几分不动声色的威慑力。
“苏小姐，请坐。”他抬眼的瞬间，苏晚晴突然理解了为什么商界总说傅璟琛的目光能穿透人心。那双眼睛像淬了冰的黑曜石，看似平静，却能轻易剖开所有伪装。
她在对面的会客沙发坐下，距离办公桌恰好三米——不远不近的安全距离，却依然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雪松香气，混合着文件纸张特有的油墨味，构成一种令人紧绷的气场。
“星源科技的A轮融资，你投了三百万。”傅璟琛突然开口，没有寒暄，直接抛出的数字让苏晚晴端起水杯的动作顿了半秒。“那时候它还在实验室阶段，核心技术存在重大缺陷，业内没人敢碰。”
苏晚晴放下水杯，杯底与桌面碰撞发出轻响：“傅总说笑了，不过是运气好。”
“运气？”傅璟琛挑眉，指尖从桌面上的文件上划过，露出的抬头正是星源科技的早期评估报告。“你在投资前，见过创始人沈知远七次。最后一次会面结束后，他当天就修改了专利申请方向。这也是运气？”
心脏猛地一缩。苏晚晴维持着表面的平静，指尖却在裙摆下悄悄蜷起。她以为那些会面做得足够隐秘，却没想过会被傅璟琛查得一清二楚——这个男人的信息网，远比她想象中更密不透风。
“沈先生是我大学学长，偶尔请教问题罢了。”她迎着他的目光，语气不卑不亢，“至于投资，确实是基于对学长技术的信任。”
傅璟琛轻笑一声，那笑声很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掌控力。他起身走到落地窗前，背影在玻璃上投下颀长的影子：“苏家上个月的董事会纪要显示，苏董正打算将你名下的信托基金转到李公子名下，作为联姻的诚意。”他转过身，目光落在她胸前的珍珠胸针上，“而你需要一笔独立的资金，来阻止这件事。”
苏晚晴的呼吸微微滞涩。他连苏家内部的董事会纪要都能拿到，那她这几天整理的那些把柄，在他眼里恐怕早已不是秘密。
“傅总今日约我来，不是为了查我的底细吧？”她决定主动打破被动局面，身体微微前倾，直视着他的眼睛，“星源科技已经被傅氏收购，过去的投资只能说明我眼光尚可。如果傅总只是想炫耀情报网，那我想我们没什么好谈的。”
傅璟琛眼中闪过一丝极淡的讶异，随即被更深的兴味取代。他走回办公桌后坐下，十指交叉放在桌前：“我从不做无意义的炫耀。”他拉开抽屉，推过来一份文件，“看看这个。”
文件首页印着“合作协议”四个大字，条款简洁明了：傅氏提供启动资金与项目信息，苏晚晴负责筛选评估短期投资项目，收益按傅氏七成、苏晚晴三成分配。看似优厚的条件，却在末尾一条写着“乙方需接受甲方对项目决策的最终控制权”。
“说白了，就是让我做你的投资顾问？”苏晚晴快速浏览完，指尖在“最终控制权”那行字上轻轻点了点，“傅总需要的不是合作者，是个能精准执行命令的工具。”
“工具？”傅璟琛不置可否，端起桌上的咖啡抿了一口，“苏小姐，认清现实对你我都好。你现在最缺的是资源和保护，而我恰好能提供。”他的目光扫过她的脸，“苏家那群人能把你算计到联姻里，自然也能让你在一夜之间变得一无所有。跟着我，至少能保住你现在拥有的。”
这话说得直白又残酷，像一把锋利的刀，剖开她小心翼翼维持的体面。苏晚晴放在膝上的手慢慢收紧，指甲掐进掌心带来的痛感让她保持清醒：“傅总似乎忘了，星源科技的投资收益，已经让我有了拒绝联姻的底气。”
“是吗？”傅璟琛拿出手机，点开一段录音。苏父的声音从扬声器里传出，带着酒后的蛮横：“……那个小贱人以为赚了点钱就翅膀硬了？我已经让张妈把她藏起来的文件偷出来了，等拿到她挪用公款的证据，看她还怎么跟我横！”
录音戛然而止。苏晚晴的脸色瞬间褪去血色，她猛地抬头看向傅璟琛，眼里的震惊几乎要溢出来——张妈……竟然真的背叛了她？
“看来你也没想到。”傅璟琛收起手机，语气平淡无波，“苏家对你的提防，远比你想象中更深。现在，还觉得三百万的收益足够自保吗？”
办公室里陷入短暂的沉默，只有中央空调的出风口发出轻微的声响。苏晚晴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底的惊惶已经被沉静取代。她站起身，走到办公桌前，将那份合作协议推了回去：“傅总，我接受合作，但不是以这种方式。”
傅璟琛抬眸看她，没有说话，示意她继续。
“我可以为傅氏筛选项目，甚至提供比星源科技更有价值的信息。”苏晚晴的声音清晰而坚定，“但我要的不是三成收益，而是傅氏平台的资源共享，以及……在我需要的时候，傅氏能提供必要的庇护。”她刻意加重了“庇护”两个字，目光坦然地迎上他的视线，“我们是平等的合作者，我用信息换资源，你用平台换收益。”
这是一场豪赌。她赌傅璟琛对她手里的信息足够感兴趣，赌他不屑于用胁迫的方式达成目的。
傅璟琛盯着她看了足足半分钟，办公室里的空气仿佛凝固成冰。苏晚晴能感觉到他身上散发出的压迫感越来越强，几乎要让她喘不过气。就在她以为他会断然拒绝时，他突然低笑出声。
“庇护？”他身体微微前倾，双肘撑在桌面上，指尖轻轻敲击着下巴，目光锐利如鹰，“苏小姐，你需要我的庇护来应对什么？是应对苏董手里那份伪造的‘挪用公款证据’，还是应对李家随时可能上门的逼婚？”
他一字一顿，精准地戳中了她最深的软肋。那些她拼命掩盖的窘迫、小心翼翼策划的反击，在他面前仿佛成了透明的存在。
苏晚晴的指尖微微颤抖，却依旧挺直了脊背：“傅总既然知道这些，就该明白，我能为傅氏带来的价值，远不止几个投资项目那么简单。”
傅璟琛眼中的兴味更浓了。他原以为这只是只急于挣脱牢笼的金丝雀，却没想过她翅膀下藏着如此锋利的爪子。他站起身，走到她面前，两人之间的距离骤然缩短到不足一米。雪松香气混合着他身上的体温，形成一种极具侵略性的气场。
“平等合作？”他低头看着她，声音压得很低，带着一丝玩味，“苏晚晴，你知道在这座城市里，敢跟我谈平等的人，最后都成了什么样吗？”
苏晚晴没有后退。她抬起头，迎上他近在咫尺的目光，珍珠胸针在两人之间折射出细碎的光：“傅总不妨试试，或许我会是个例外。”
空气仿佛在这一刻点燃了无声的火花。傅璟琛看着她眼底毫不退缩的倔强，突然想起多年前那个在学术论坛上，敢当众指出他商业模型漏洞的女学生——原来那时的惊鸿一瞥，早已埋下今日的伏笔。
他缓缓勾起唇角，那抹笑容里藏着深不可测的算计：“很好。”他伸手拿起桌上的协议，从笔筒里抽出钢笔，在末尾签下自己的名字，“明天让你的律师来傅氏，我们谈具体条款。”
苏晚晴愣住了，她没想到他会答应得如此干脆。
傅璟琛将签好的协议推给她，指尖不经意间擦过她的手背，带来一阵微凉的触感：“不过，苏小姐，”他的目光落在她胸前的珍珠胸针上，语气意味深长，“我的庇护从来不是免费的。你最好确保，你手里的筹码，足够支付这份代价。”
她拿起协议的瞬间，窗外的阳光恰好穿过云层，在纸页上投下一道明亮的光带。苏晚晴知道，从签下名字的这一刻起，她和傅璟琛之间，就再也不是简单的合作关系。这场以利益为开端的博弈，终将牵扯出更深的羁绊，而傅璟琛口中的“代价”，究竟藏着怎样的深意，她此刻还无从知晓。
走出傅氏大厦时，苏晚晴才发现掌心早已被冷汗浸湿。手机在包里震动起来，是个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张妈是被苏明哲胁迫的，阁楼木箱里有你要的东西。——林舟”
她猛地抬头看向顶层那扇紧闭的落地窗，仿佛能穿透玻璃，看到那个坐在办公桌后，将一切尽在掌握的男人。原来，他早就布好了局，而她，不过是一步步走进了他设下的棋盘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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