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门关上的那一刻，别墅里的喧嚣仿佛也被一并隔绝。
托尔站在客厅中央，高大的身影在水晶吊灯下显得格外孤单。
他手里还攥着简塞给他的那张薄薄的纸条，那上面似乎还残留着一丝属于另一个世界的温度。
“好了，新来的仆人，别杵着当门神了。”
沃斯的声音从沙发上传来，懒洋洋的，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
“你的第一份工作，把那件‘战衣’穿上。”
沃斯指了指被他扔在沙发扶手上的那件东西——粉色的，带着精致荷叶边的女仆围裙。
托尔的身体僵硬得像一块石头。他看着那件充满了羞辱意味的布料，血液里残存的最后一丝属于阿斯加德王子的骄傲在尖叫，在反抗。
然而，当他的目光无意中瞥见窗外，瞥见那个被探照灯照亮的大坑时，所有的反抗都化作了泡影。
他的锤子，妙尔尼尔，还在那里。而他，已经没有资格再去触碰它。
他默默地走过去，拿起那件围裙。布料柔软，颜色刺眼。他闭上眼，笨拙地将它套在身上，在背后系上一个歪歪扭扭的蝴蝶结。
宽阔的胸肌和贲张的臂膀，配上这件猛男粉的荷叶边围裙，形成了一种足以让任何艺术家精神错乱的诡异画面。
“不错，很有精神。”沃斯满意地点点头，然后打了个哈欠。
“厨房的盘子，昨晚宴会的狼藉，还有客厅的地板，都交给你了。记住，我喜欢光脚走路，地板上不能有任何黏腻感。”
说完，沃斯便哼着小曲，自顾自地上楼去了，留下托尔一个人面对这空旷而陌生的豪宅。
自此，雷神托尔·奥丁森，九界的守护者，阿斯加德的王子，正式开启了他在米德加德的仆人生活。
事实证明，一个能用锤子掀翻冰霜巨人的神，未必能拖好一块地板。
托尔拿着拖把，就像握着一柄战矛。他不懂什么叫巧劲，只知道用蛮力。
于是，整个客厅都回荡着拖把头与大理石地面猛烈撞击的“砰砰”声，水桶里的水被他甩得到处都是，墙角、沙发腿、还有阿尔托莉雅的盔甲上，都溅满了灰色的水渍。
“你在给我的房子做水疗吗？”阿库娅不知何时飘了过来，看着这片狼藉，一脸嫌弃。
“真是个笨蛋，看我的！”
说罢，她高举双手，嘴里念念有词。下一秒，一股凭空出现的水流从天花板上浇下，瞬间将半个客厅变成了一个浅浅的泳池。
托尔被浇了个透心凉，呆立在水中，手里的拖把都忘了扔。
“你看，这样是不是干净多了？”阿库娅叉着腰，得意地炫耀着自己的“功劳”。
托尔：“···你是上天派下来惩治我的恶魔吗？”
而在花园里，情况也没好到哪去。
沃斯让他给那些娇贵的玫瑰浇水，他抓起水管，拧到最大，高压水柱如同消防水枪，直接将几丛开得正艳的玫瑰花打得七零八落，花瓣和叶子漫天飞舞。
路过的迈特·凯看到这一幕，还以为是什么新的修行方式，竖起大拇指，露出一口闪亮的白牙，大喊一声：“这就是青春啊！”
至于清洗餐具，更是成了一场灾难。托尔的手掌比盘子还大，力气更是没谱。
他总觉得盘子上的油污是顽固的敌人，需要用雷霆万钧之势去消灭。结果就是，“啪”、“哐当”之声不绝于耳，一天下来，沃斯家那套昂贵的定制餐具，硬是被他报销了三分之一。
阿尔托莉雅每次听到厨房传来盘子破碎的声音，都会停下进食的动作，头顶的呆毛警惕地竖起，脸上总会流露出一种“我的食物容器正在减少”的悲痛。
几天后，沃斯看着自己那日益减少的餐具和被淹了两次的客厅，觉得这样下去不是办法。
“为了提高我们之间的沟通效率，也为了能让你更及时地响应我们的需求。”
这天早餐后，沃斯将所有人召集到客厅，一脸严肃地宣布。
“我决定，引入一套全新的、高效的仆人呼叫系统。”
说着，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个亮闪闪的黄色铜铃铛，握在手里轻轻一摇。
“叮铃铃——”
清脆的铃声在客厅里回荡。
“从现在起，这就是我的专属呼叫铃。”沃斯晃了晃手里的铃铛。
“只要你听到这个声音，无论在做什么，都必须在十秒内出现在我面前。明白吗？”
托尔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
“很好。”沃斯笑了笑，然后又掏出两个更小的，系着红绳的铃铛。
他把其中一个递给趴在他肩膀上的杰瑞，另一个则挂在了正打盹的汤姆的脖子上。
“当然，作为这个家的重要成员，汤姆和杰瑞先生也同样拥有呼叫你的权力。”
汤姆被脖子上的异物感弄醒，它低头看了看那个小铃铛，好奇地用爪子拨了一下。
“叮铃——”
杰瑞则学着沃斯的样子，有模有样地抓着小铃铛摇了摇。
“叮铃——”
一瞬间，三个不同音调的铃声在托尔耳边响起。他看着那个一脸坏笑的男人，看着那只一脸兴奋的老鼠，和那只一脸茫然的猫。
一种前所未有的荒谬感，将他彻底淹没。
从那天起，托尔的生活就变成了由铃声主导的炼狱。
“叮铃铃——”
他刚把地板拖干净，沃斯的铃声就在书房响起。他立刻丢下拖把跑过去，原来是沃斯想喝一杯现磨的咖啡，并且要求必须是八十五度的热水。
他刚把咖啡端过去，花园里就传来了杰瑞那急促的“叮铃”声。他跑过去一看，原来是杰瑞的奶酪块掉进了沙发底部，它自己懒得动，命令托尔趴在地上给它掏出来。
他刚把花生递给杰瑞，屋顶上又传来了汤姆的铃声。他抬头一看，那只蠢猫为了追一只蝴蝶，爬上了烟囱，现在下不来了，正拼命摇着脖子上的铃铛，冲他“喵呜喵呜”地求救。
最可怕的是，有时候三个铃声会同时响起。
沃斯在二楼卧室要他送一卷卫生纸。
杰瑞在地下室嫌光线太暗，要他去开灯。
汤姆在客厅看报纸累了，摇着铃铛让他帮自己按摩助眠。
托尔就像一个被无形丝线操控的木偶，在这栋巨大的别墅里疲于奔命。
从客厅到花园，从地下室到屋顶，铃声就是命令，他没有思考，只有执行。
渐渐地，他已经习惯了身上那件粉色的围裙，习惯了水桶里冰冷的水，习惯了泥土和油污沾满双手的感觉。
他的眼神，从最初的愤怒、不甘，到后来的屈辱、麻木，最后，只剩下了一片空洞。
曾经那双蕴含着雷霆的蓝色眼眸，如今像一潭死水，再也掀不起任何波澜。
这天下午，他正跪在地上，用抹布擦拭着被阿库娅弄湿的地板，动作机械而重复。
“叮铃铃——”
书房的方向，传来了熟悉的铃声。
托尔的身体顿了一下，然后，他缓缓地放下抹布，扶着膝盖站起身，没有丝毫表情地朝着铃声响起的地方走去。
他的背依旧挺直，但那份属于王子的骄傲，早已被这日复一日的琐碎和铃声，消磨得一干二净。
每到深夜，托尔做噩梦都是铃铛声。
惶恐地睁开眼，再闭上了，两行清泪，无声地、不自觉地滑落。
父王，我错了，我不该那么鲁莽。
米德加德，太可怕了，这里的生物都是恶魔！
如果上天能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一定不会去打冰霜巨人！o(tヘt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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