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考成绩公布的那天，天空是灰蒙蒙的。
江枫看着那张被揉皱了的成绩单，上面的每一个数字都像一把冰冷的匕首，狠狠扎进他的心脏。总分287分，全班倒数第三。英语依旧是拖后腿的重灾区，只有21分，比上次的17分仅仅多了4分。数学和语文也好不到哪里去，都在及格线边缘徘徊。
他捏着成绩单，手指因为用力而泛白。图书馆里那本奇幻小说带来的短暂慰藉，在这一刻烟消云散。他知道，等待他的，又将是一场暴风雨。
整个下午，江枫都魂不守舍。放学铃声响起时，他磨磨蹭蹭地收拾着书包，迟迟不肯离开教室。他害怕回家，害怕看到父亲那张愤怒的脸，害怕听到母亲失望的叹息。
最终，他还是硬着头皮走出了学校。回家的路似乎变得格外漫长，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棉花上，虚浮而无力。
推开门，客厅里一片寂静。母亲李兰坐在沙发上，脸色阴沉，看到他进来，只是冷冷地瞥了一眼，没有说话。父亲江建国则不在家，大概还在外面跑运输。
江枫的心稍微放下了一点，但这种轻松并没有持续多久。他知道，暴风雨只是迟到了，并不会缺席。
他默默地走进自己的房间，把成绩单藏在了书包最底层，然后拿出课本，假装在认真学习。但他的心思根本不在课本上，眼睛死死地盯着门口，耳朵警惕地听着外面的动静。
大约一个小时后，门锁传来了转动的声音。江枫的身体瞬间僵硬了，握着笔的手也开始微微颤抖。
江建国回来了。
他一进门，就把手里的公文包重重地摔在了桌子上，语气不善地问道：“月考成绩出来了吧？考了多少分？”
李兰站起身，指了指江枫的房间，低声说：“在里面呢，你自己问他吧。我看了，还是那样。”
江建国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他几步走到江枫的房门口，“砰”地一声推开了门。
江枫吓得猛地抬起头，看到父亲那张怒气冲冲的脸，心脏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成绩单呢？拿出来！”江建国的声音像打雷一样，震得江枫的耳朵嗡嗡作响。
江枫的目光躲闪着，不敢看父亲的眼睛，支支吾吾地说：“我……我……”
“我什么我？快拿出来！”江建国上前一步，一把夺过了江枫的书包，粗暴地拉开拉链，翻找起来。
很快，那张皱巴巴的成绩单就被他找了出来。他展开一看，上面的分数像针一样刺得他眼睛生疼。
“287分！全班倒数第三！”江建国的怒火瞬间爆发了，他把成绩单狠狠摔在江枫的脸上，“我让你好好学习！你就是这么学的？啊？英语21分！你告诉我，你上课到底在干什么？是不是又在睡觉？又在看那些乱七八糟的小说？”
江枫被成绩单砸得头一偏，脸颊上传来一阵刺痛。他没有哭，也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捡起地上的成绩单。
“说话啊！你哑巴了？”江建国上前一步，一把揪住了江枫的衣领，“我每天辛辛苦苦地跑运输，累得像条狗一样，就是为了供你读书！你就给我考这么个分数回来？你对得起我吗？对得起你妈吗？”
“我没有！”江枫终于忍不住了，他用力推开父亲的手，大声喊道，“我有好好学习！我每天都在背书！都在做题！可是我就是学不好！我有什么办法！”
“学不好？”江建国冷笑一声，“我看你就是根本没用心！你把心思都用在了那些没用的小说上了！”他的目光扫过书桌，看到了桌角放着的一本奇幻小说——那是江枫昨天从图书馆借来的。
江建国的眼睛瞬间红了，他冲过去，一把抓起那本小说，狠狠地摔在了地上。
“啪嗒”一声，小说的封面被摔裂了，书页也散落了一地。
“我让你看！我让你看这些没用的东西！”江建国还不解气，又上前狠狠地踩了几脚，“考这么点分，还有脸看小说？我看你是皮痒了！”
江枫看着那本被摔得面目全非的小说，眼睛瞬间红了。那是他唯一的精神寄托，是他在黑暗中仅存的一点光亮。现在，连这点光亮也被父亲无情地掐灭了。
“你干什么！”江枫疯了一样冲过去，推开江建国，蹲在地上，小心翼翼地捡起那些散落的书页，“那是我的书！你凭什么摔它？凭什么踩它？”
“你的书？”江建国被他推得一个趔趄，更加愤怒了，“我供你吃，供你穿，你买这些没用的东西的钱，都是我挣的！我摔它怎么了？我今天还要烧了它！”
“你敢！”江枫紧紧地抱着那些书页，像抱着什么稀世珍宝，“你要是敢烧它，我就跟你拼命！”
“反了你了！”江建国彻底被激怒了，他扬手就要打江枫。
李兰连忙跑过来拉住了他，“你别打孩子！有话好好说！”
“好好说？”江建国甩开李兰的手，指着江枫的鼻子，“他都敢跟我拼命了，还怎么好好说？我今天非要好好教训教训他不可！”
“我没错！我没错！”江枫抱着书页，坐在地上，大声哭喊着，“是你们不理解我！是你们从来都不关心我！我学不好，你们就只会打我，骂我！我写小说，看小说，你们也不允许！你们到底想让我怎么样？”
“我想让你怎么样？”江建国气得浑身发抖，“我想让你好好学习！将来有出息！不像我一样，一辈子只能干这种苦差事！”
“有出息？”江枫冷笑一声，眼泪不停地往下掉，“什么样才算有出息？像你们一样，每天为了钱吵架吗？像你们一样，从来都不关心自己的孩子吗？我告诉你们，我就算是一辈子没出息，也不想变成你们这样的人！”
“你……”江建国被他气得说不出话来，指着门口，“好！好！你翅膀硬了！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你给我滚出去！永远别再回来了！”
江枫看着父亲愤怒的脸，看着母亲为难的表情，又看了看怀里那些被摔得破碎的书页，心里的最后一丝希望也彻底破灭了。
他慢慢地从地上站起来，擦了擦脸上的眼泪，眼神变得冰冷而空洞。
“滚就滚。”他一字一句地说道。
说完，他抱着那些破碎的书页，转身朝着门口走去。
“小枫！”李兰想拉住他，却被他甩开了。
江枫没有回头，也没有再说话。他拉开门，走了出去，然后“砰”地一声关上了门，将里面的争吵声和指责声彻底隔绝在外。
门外的楼道里一片漆黑，江枫抱着那些破碎的书页，沿着楼梯一步步往下走。他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也不知道自己能去哪里。他只知道，他再也不会回到那个令人窒息的家了。
那个家，已经没有任何值得他留恋的东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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