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排水系统阴暗、潮湿，弥漫着令人作呕的腐臭气味。唯一的光源是头盔上的战术射灯，在布满苔藓和污水的管壁上投下晃动不安的光斑。姜青白一马当先，手枪紧握，每一步都踏在及踝的污水中，发出哗啦的声响，在这密闭的空间里显得格外刺耳。
她的心，却比这污水更加冰冷、沉重。
身后，是鼠标和雨燕一左一右搀扶着体力不支的陈教授，猎隼脸色苍白，用未受伤的右臂勉强持枪，踉跄跟随。每个人都沉默着，只有粗重的喘息和涉水声在管道内回荡。
他们活着出来了。
从那个炼狱般的仓库，从必死的绝境中，杀出了一条血路。
但姜青白的脑海中，反复回荡着的，却是秦晋川最后那决绝的眼神，那声“把兄弟们带回去”的嘶吼，以及身后那愈发激烈、仿佛燃烧着生命最后的火焰般的枪声和爆炸声。
每一声遥远的闷响，都像是一柄重锤，狠狠砸在她的心脏上。她甚至能想象出，秦晋川和留下的队员们，在数倍于己的敌人围攻下，浴血奋战，弹药耗尽，最后……
她不敢再想下去，一股窒息般的疼痛攫住了她的喉咙。
“副组，前面有光亮！是出口！”鼠标的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喜悦，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沉默。
姜青白猛地抬头，果然看到前方管道尽头透出的、代表着外界与生机的微弱星光。那里，是预定的接应点，有接应的小队和车辆，只要抵达那里，将陈教授安全移交，她们的任务，从某种意义上说，就完成了。
可是……
她的脚步，在距离出口仅有十几米的地方，猛地停了下来。身体僵硬得像一块石头。
“副组？”雨燕疑惑地看向她。
姜青白没有回答。她的意识沉入空间，那玄妙的地形模型瞬间展开。她能清晰地“看到”，在她们身后，那片仓库区域，代表生命的热源正在急剧减少！而代表敌人的红色光点，却如同潮水般，正从四面八方，向着最后那几个顽强闪烁的蓝色光点汹涌扑去！
他们还在战斗！
他们还在为她争取时间！
但他们……快撑不住了！
秦晋川最后的命令，如同冰冷的铁律，在她耳边回响：“不惜一切代价，确保陈教授安全！……把能带走的兄弟，都带回去！”
把兄弟带回去！
那山鹰呢？那地雷呢？那猎隼呢？还有……他呢？！
一股炽热的、几乎要烧穿理智的火焰，猛地从她心底窜起！将她所有的冷静、所有的权衡、所有的纪律，都焚烧殆尽！
她不能！她不能就这样丢下他们！丢下那个将生的希望留给她的男人！丢下那些与她并肩作战、生死与共的战友！
“鼠标！雨燕！”姜青白猛地转身，声音嘶哑，却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眼中燃烧着令人心悸的火焰，“护送陈教授和猎隼，去接应点！立刻！马上！”
“副组！你要干什么？！”鼠标和雨燕同时惊呼，心中涌起不祥的预感。
“这是命令！”姜青白的语气不容置疑，她迅速将身上大部分弹药和那颗珍贵的手雷塞给雨燕，“保护好教授！如果我……没有回来，告诉大队，姜青白……违令了！”
说完，她根本不给两人反应的时间，猛地一推雨燕，自己则如同离弦之箭，毫不犹豫地、逆着通往生路的方向，再次冲回了那黑暗、危险、充满死亡气息的排水管道深处！
“副组！！”
鼠标和雨燕的呼喊被她抛在身后，很快消失在污水的回响中。
姜青白的大脑此刻异常冷静，却又被一种悲壮的疯狂所充斥。她违抗了命令，放弃了唾手可得的生路，选择了一条九死一生的回头路！
但她不后悔！
空间感知能力被她催动到极致，如同最精密的生物雷达，在这错综复杂的地下迷宫中，为她指引着最快返回仓库战场的路线！她甚至能模糊地感知到上方地面敌人的分布和移动！
她不再走排水主管道，而是选择了一条更加狭窄、几乎被遗忘的检修通道，这里更接近仓库的地下结构。她的动作快如鬼魅，湿滑的墙壁和低矮的管道无法阻挡她的脚步。
终于，她找到了一个向上的竖井，锈蚀的铁梯通向一个被杂物半掩的出口——正是仓库内部一个堆放清洁工具的偏僻角落！
她悄无声息地推开挡板，如同暗夜中诞生的幽灵，重新回到了这个炼狱。
眼前的景象，让她目眦欲裂！
仓库内部已是一片狼藉，火光熊熊，浓烟滚滚。秦晋川、山鹰、地雷三人，背靠着一台巨大的、被打得千疮百孔的废弃机床，进行着最后的抵抗。他们的弹药显然已经耗尽大半，只能依靠精准的单发点射和偶尔投掷出的最后几颗手雷勉强支撑。山鹰的腹部一片殷红，地雷的防弹衣上嵌着好几块弹片，秦晋川的额头也在流血，将他的半边脸染红。
而他们的周围，数十名“暗星”武装人员正呈扇形缓缓逼近，脸上带着猫捉老鼠般的残忍笑容，火力如同狂风暴雨般倾泻在机床上，溅起漫天火星。
绝境！真正的绝境！
姜青白眼中杀意暴涨！她没有丝毫犹豫，如同复仇女神般从阴影中悍然杀出！
“哒哒哒！哒哒哒！”
她手中的步枪喷吐出愤怒的火舌！子弹如同长了眼睛，精准地射向那些背对着她、正全力围攻秦晋川等人的“暗星”成员的后心、后脑！
瞬间，惨叫声四起！五六名敌人如同被割倒的麦子般倒下！
这突如其来的打击来自后方，让围攻的敌人阵脚大乱！
“怎么回事？！”
“后面有人！”
秦晋川等人也猛地一震，难以置信地看向枪声传来的方向。当他们看到那个去而复返、如同神兵天降般的身影时，山鹰和地雷几乎要吼出来，而秦晋川，在那布满血污和硝烟的脸上，那双深邃的眼眸中，瞬间爆发出无比复杂的光芒——有震惊，有愤怒，但更多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仿佛绝处逢生般的震动与……无法掩饰的深切动容！
她回来了！
在这个他最绝望的时刻，她违抗命令，杀了回来！
“打！”秦晋川猛地回过神，发出一声震天的怒吼，所有的疲惫和伤痛仿佛在这一刻被驱散！剩下的弹药毫不保留地倾泻而出！
姜青白的回援，如同在敌人心脏部位插进了一把致命的尖刀！前后夹击，瞬间打乱了“暗星”的围攻阵型！
“掩护我！”姜青白对秦晋川喊了一声，身形如同猎豹般窜出，利用敌人混乱的瞬间，快速向秦晋川他们靠拢！她的枪法精准到令人发指，每一次点射都必然带走一名敌人，为汇合扫清障碍。
终于，她冲到了机床后面，与秦晋川背靠背站在了一起！
两人浑身浴血，气喘吁吁，甚至来不及看对方一眼，但那种在绝境中再次并肩、将后背完全交给对方的绝对信任与默契，却在这一刻达到了顶峰！
“你怎么回来了！”秦晋川一边射击，一边低吼道，语气中带着责备，却又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龙焱，没有抛弃战友的传统！”姜青白的声音冰冷而坚定，换上一个新弹匣，“要死，一起死！要冲，一起冲出去！”
秦晋川身体微微一震，没有再说话。所有的言语都是多余的。
“山鹰，地雷！还能动吗？”姜青白喊道。
“死不了！” “干他娘的！”
“好！”姜青白眼神锐利如刀，瞬间接管了战术指挥，“敌人阵脚已乱！秦队，你和我正面压制！山鹰，地雷，用手雷开路！我们从东南角那个缺口冲出去！那里敌人兵力最薄弱！”
她的空间感知，让她对战场态势有着上帝般的洞察！
“听她的！”秦晋川毫不犹豫。
“轰！轰！”
最后两颗手雷在姜青白指示的方向炸开，硝烟弥漫。
“冲！”
四人如同挣脱牢笼的猛虎，带着一往无前的惨烈气势，向着那刚刚被炸出的缺口，发起了最后的、也是唯一的突围冲锋！
姜青白与秦晋川并肩冲在最前，双枪齐射，子弹如同泼水般扫清前方一切障碍！他们的身影在火光与硝烟中交错，默契得仿佛同一个人！
里应外合，绝境反击！
这场惨烈的突围战，因为姜青白违命的回援，出现了逆转的曙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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