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张一半枯槁、一半机械的恐怖面孔，以及那只淡紫色的、蕴含着麻木、痛苦与狂热的独眼，带给三人的冲击力无与伦比。苏安然的长弓瞬间抬起，箭尖直指那诡异的身影；梅卡托克更是吓得怪叫一声，差点把手里的探测器扔出去；陆凡虽然心中剧震，但握着剑柄的手依旧稳定，目光死死锁定对方，命运之力在体内缓缓流转，随时准备应对可能的攻击。
“你是谁？”陆凡的声音在空旷的控制大厅中回荡，带着不容置疑的警惕。
那半人半机械的存在似乎并没有敌意，他（它）缓缓抬起那只属于人类的、布满皱纹和老年斑的手，指了指自己胸口一个微微发光的、与周围机械结构融为一体的蓝色晶石挂坠——那晶石的气息，与“定序之核”同源，但更加微弱。
“阿努比塔斯……‘观测者议会’……最后的……记录官……”沙哑的金属摩擦声再次响起，语速缓慢，仿佛每一个字都需要耗费巨大的力气，“亦是……此‘边疆观测站’……失败的……守望者……”
观测者议会？边疆观测站？这些陌生的词汇让陆凡三人更加困惑，但也隐约触摸到了一个更加宏大背景的边缘。
“外面……毁灭纪元的……腐化紫瘴……竟然……未能将你们……彻底吞噬……”阿努比塔斯的独眼扫过三人，尤其是在陆凡胸前的骰子和手中的指环上停留了片刻，“还带来了……‘指引之环’……与……命运的凭证……”
他微微动了动机械化的半边身躯，发出齿轮转动的细微咔哒声，指向身后控制台上那个显示着“定序之核”与秩序、混沌能量平衡模型的投影。
“时间……不多了……‘平衡协议’……正在……失效……”他的声音带着一种深沉的疲惫与急迫，“‘规则之眼’……与‘混沌之源’……这两个……走向极端的……错误答案……它们的斗争……即将撕裂……最后的……屏障……”
规则之眼！混沌之源！陆凡心中巨震！他终于听到了与骰子、与自身困境直接相关的核心名词！规则之眼是他已知的敌人，而“混沌之源”，难道就是他灵魂中那结晶以及深渊底语的源头？！
“混沌之源……是什么？规则之眼又为何要清除我们？”陆凡立刻追问。
阿努比塔斯的独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追忆与痛楚：“观测者议会……曾致力于……维护多元宇宙……可能性……的繁茂……‘命运’……本是这无限可能……的象征与引导……”
“但……一些同胞……痴迷于……绝对的……‘秩序’……他们认为……无序与变数……是混乱与痛苦的根源……他们分离出去……成立了‘净化之眸’……即你们所称……‘规则之眼’……他们视一切……不受控的变数……为必须清除的……‘污染’……命运骰子……及其持有者……便是……首要目标……”
“而另一些……则走向了……另一个极端……他们拥抱……绝对的……‘混沌’……认为秩序……是对生命……最大的束缚……他们融入了……‘源初混沌’……化身为……‘混沌之源’……渴望将万物……归于……永恒的……随机与湮灭……”
“我们……观测者……试图维持……平衡……但……失败了……”阿努比塔斯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无尽的自责，“混沌的力量……腐化了……这片试验场……规则之眼……趁机发动了……清洗……观测站……沦陷了……我……也变成了……这副模样……”
他指了指自己半机械化的身躯和那只淡紫色的眼睛：“借助……最后的‘定序’之力……与……混沌的侵蚀……抗衡……苟延残喘……记录着……这一切……等待……变数的到来……”
陆凡瞬间明白了许多。为什么规则之眼要追杀他，因为他代表了“变数”与“可能性”。为什么他灵魂中会被混沌侵蚀，因为这片土地早已被“混沌之源”的力量污染。而观测者，则是试图走中间路线的第三方，可惜失败了。
“我灵魂里的……那个东西……是混沌的侵蚀？”陆凡指向自己的胸口。
阿努比塔斯的独眼凝视着他，仿佛能穿透肉体，看到灵魂深处的结晶：“是的……混沌的……‘种子’……它渴望……生长……吞噬……你的命运……将你……化为……混沌的仆从……”
“有办法……清除它吗？”苏安然急切地问道。
“彻底清除……很难……‘源初混沌’……是构成世界的……本源之一……如同阴影……伴随光明……”阿努比塔斯缓缓道，“但……可以……‘平衡’……可以……‘转化’……”
他的目光再次投向那个平衡模型：“借助……完整的‘定序之核’……引导你自身的……命运之力……以你的意志……为核心……构筑……内部的……三角平衡……让秩序（封印）、混沌（种子）、命运（你）……达成……动态的……稳定……”
“这需要……强大的意志……以及对命运……深刻的……理解……稍有不慎……便会被……混沌吞噬……或……被秩序……同化……”
陆凡看着那复杂的模型，心中凛然。这无疑是一条极其危险的道路，但也是目前唯一可行的方向。他必须掌控自己灵魂内的力量，而不是被其掌控。
“完整的‘定序之核’在哪里？”陆凡问出了关键问题。他们之前找到的那个已经濒临破碎。
阿努比塔斯抬起机械手臂，指向控制台侧面一个不起眼的端口。梅卡托克会意，立刻上前，将他那破损的扫描仪连接上去。一阵数据流闪烁后，大厅中央那冻结的星图全息投影突然发生了变化，聚焦到了其中一个特定的、被标记为“边疆试验区-Zero”的星系，然后不断放大，最终锁定了一颗笼罩在狂暴能量场中的星球——正是他们所在的这个世界！
而在星球内部，一个位于极北之地的、被巨大山脉和冰川环绕的盆地深处，一个耀眼蓝色光点被高亮标记出来！
“那里……是‘源初之井’……的所在地……”阿努比塔斯的声音带着一丝敬畏，“也是……议会封印……最大一块……‘定序之核’碎片……的地方……借助……‘井’的力量……维持着……这个世界……最后的……基础规则……不被混沌……彻底吞噬……”
源初之井！最大的定序之核碎片！
“但它……也在……不断被……混沌侵蚀……封印……在减弱……”阿努比塔斯的独眼中充满了忧虑，“规则之眼……和混沌的爪牙……都在寻找它……一旦它……落入任何一方手中……平衡……将彻底崩溃……这个世界……要么归于……死寂的秩序……要么……沉入……永恒的混沌……”
他看向陆凡，那只淡紫色的独眼中，第一次燃起了名为“希望”的火焰：“命运的执掌者……你必须……前往‘源初之井’……在封印彻底破裂前……拿到……‘定序之核’……并阻止……任何一方……”
就在这时，整个控制大厅突然剧烈地摇晃了一下！顶部的灯光疯狂闪烁，一些控制台冒出了火花和黑烟！
“他们……找到……这里了……”阿努比塔斯的声音陡然变得急促，他那只机械眼中数据流疯狂闪烁，“紫瘴深处……沉睡的……混沌造物……被惊醒了……还有……规则之眼的……猎犬……”
刺耳的警报声在大厅内响起，红色的警示灯旋转闪烁！
“离开……这里！”阿努比塔斯用尽力气，在控制台上快速操作着，“我启动……最后的……应急协议……为你们……争取……时间……”
他身后，一条原本封闭的金属墙壁缓缓滑开，露出后面一个散发着微弱空间波动的、仅容一人通过的传送光门。
“通往……北部冰川……的边缘……这是……我能做到的……极限了……”阿努比塔斯的气息迅速衰弱下去，他半边机械身躯上的光芒也开始黯淡，“记住……找到……‘源初之井’……守护……平衡……”
他的独眼最后看了一眼陆凡，那眼神复杂难明，充满了嘱托、担忧，以及一丝……释然。
“小心……‘他们’……并不只有……两方……”
话音未落，控制大厅的主入口方向，传来了令人牙酸的金属撕裂声和狂暴的能量咆哮！显然，外面的敌人即将突破防御！
“走！”陆凡不再犹豫，一把抓起控制台上阿努比塔斯刚刚导出的一块存储着星图和数据的水晶，率先冲进了传送光门。苏安然和梅卡托克紧随其后。
就在梅卡托克的身影没入光门的瞬间，他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
只见控制大厅的主入口轰然洞开，翻滚的紫色迷雾如同活物般涌入，迷雾之中，隐约可见巨大而扭曲的阴影，以及几名周身环绕着冰冷秩序之光的身影！
而控制台前，阿努比塔斯那半人半机械的身躯，猛地爆发出最后一道强烈的蓝色与紫色交织的光芒，如同一次小型的超新星爆发，瞬间吞噬了整个控制大厅，也吞噬了那些闯入者……
强烈的空间拉扯感再次传来。
在意识被完全剥离的前一瞬，陆凡仿佛听到了阿努比塔斯最后一声无声的叹息，以及……来自灵魂深处，那颗混沌结晶，在感应到外界同源混沌力量爆发时，发出的、清晰而贪婪的……悸动。
北极冰川的刺骨寒风，如同无数把冰冷的刀子，瞬间取代了传送的失重感。
新的征途，已然开启。而阿努比塔斯最后的警告，如同阴云，笼罩在陆凡心头。
“他们”……并不只有两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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