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尼迪塔斯的声音如同冰冷的铁锥,凿击着每个人的灵魂。圣所大厅剧烈震颤,墙壁上流转的古老符文光芒明灭不定,仿佛风中残烛,抵御着外界那浩瀚如海的秩序威压。空气中那低沉如齿轮运转的轰鸣声越来越响,越来越急促,预示着这处远古庇护所的防御正在接近极限。
“撑不住了!外部压力指数已经超过圣所屏障理论负载的百分之八十!还在持续上升!”梅卡托克抱着他那快要爆炸的水晶面板,声音尖锐得变了调,“最多三分钟!屏障就要彻底崩溃!”
三分钟!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刚刚升起的一丝希望。
苏安然将塔克护在身后,长弓已然在手,翠绿的自然灵光蓄势待发,尽管她知道,面对本尼迪塔斯那种层次的存在,她的箭矢恐怕连挠痒痒都算不上。但她眼神坚定,已然做好了死战的准备。
陆凡的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命运之瞳】全力运转,疯狂扫视着整个大厅,寻找着任何一丝可能存在的“生机”线条。然而,在绝对的力量差距面前,绝大多数可能性都指向了被秩序净化、彻底湮灭的结局。唯一的变数,依旧牢牢系在中央那座祭坛,以及那三块深蓝色的“三角稳定基座”晶石上!
钥匙!守护者的认可!
他的目光死死锁定在脸色苍白、眼神却异常复杂的塔克身上。少年紧咬着下唇,双手紧紧攥着胸前那已经失去光泽、布满细微裂痕的兽骨挂坠——龙裔之证。
“塔克!”陆凡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急切,“你爷爷的笔记里,有没有提到过‘钥匙’具体是什么?或者,如何得到‘守护者’的认可?”
塔克的身体剧烈地颤抖了一下,他抬起头,看向陆凡,又看向那岌岌可危的圣所屏障,眼中充满了挣扎、恐惧,以及一种深埋于血脉深处的……责任感。爷爷莫德尔守护此地五十载,直至燃尽最后一丝生命的画面,与他记忆中那些模糊的、关于龙裔使命的古老低语交织在一起。
“钥匙……认可……”塔克的声音如同梦呓,他低头看着手中的龙裔之证,那不仅是爷爷的遗物,更是龙裔血脉与责任的象征,“爷爷的笔记……最后几页……是用龙血写就的……只有龙裔血脉彻底激发时……才能显现……”
他猛地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决绝的金芒,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笔记里说……‘守秘圣所’的守护者……并非活物……而是圣所本身的……核心意识……它认可的不是血脉……而是……牺牲与守护的意志!是愿意为了维系规则平衡而付出一切的……决心!”
牺牲与守护的意志?!
陆凡心中一震,瞬间明白了什么。他看向塔克,看到了少年眼中那与自己爷爷如出一辙的、为了使命不惜此身的决然!
“不!塔克!别做傻事!”苏安然也意识到了什么,失声惊呼,想要阻止。
但已经晚了。
塔克猛地将残破的龙裔之证狠狠按在自己的心口!这一次,并非为了引动力量,而是为了——燃烧!
“以我之血!承龙之志!以我之魂!唤圣所之灵!”
他嘶声呐喊,用的并非大陆通用语,而是那古老而威严的龙语!每一个音节都仿佛带着千钧重量,撞击在圣所的石壁之上,引动了更深层次的共鸣!
“嗡——!!!”
他胸前的龙裔之证骤然爆发出最后的、如同回光返照般的刺目金芒!这金光不再温和,而是带着一种惨烈、决绝的气息!塔克全身的血管都在金芒下凸显出来,皮肤表面浮现出细密的、如同龙鳞般的纹路!他整个人的气息在瞬间拔高,但那是一种燃烧生命换来的、虚假的辉煌!
“守护者!请回应我的呼唤!以龙裔之名,以铜须之血,以我塔克·铜须的全部——开启圣所之力,驱逐秩序之敌!”
轰!!!
祭坛之上,那三块原本缓慢旋转的深蓝色晶石,仿佛被投入滚油的冰块,瞬间爆发出浩瀚如星海的蓝色光辉!整个圣所大厅墙壁上所有的符文如同被注入了生命,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流转、组合,构成一个庞大无比、将整个圣所笼罩在内的立体法阵!
一股远比龙神残念更加古老、更加中性、更加贴近世界底层规则的磅礴意志,如同沉睡了亿万年的古神,缓缓苏醒!
这股意志扫过塔克,停留在他那燃烧着生命与灵魂火焰的身躯上,似乎在确认,在衡量。
下一刻,一股温和却无可抗拒的力量,将陆凡、苏安然和梅卡托克轻轻推开。唯有塔克,被那蓝色的光辉彻底笼罩。
他悬浮在祭坛之前,身体在金与蓝交织的光芒中变得有些透明。他转过头,看向陆凡,脸上没有痛苦,只有一种解脱与嘱托。
“陆凡大哥……苏姐姐……梅卡托克先生……对不起……骗了你们……”
“爷爷的使命……由我来完成……”
“守护好……这个世界的……可能性……”
他的声音越来越微弱,最终,连同那耀眼的金蓝光辉,一同如同梦幻泡影般,消散在祭坛之前。只有那枚彻底失去光泽、化作普通碎片的兽骨挂坠,叮当一声,掉落在地。
牺牲之钥,已然献上!龙裔之魂,唤醒了古老的守护者!
“塔克——!”苏安然发出一声悲恸的呼唤,晶灵的泪水滑过脸颊。
梅卡托克呆呆地看着塔克消失的地方,张大了嘴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陆凡死死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陷入掌心,带来刺骨的痛感,却远不及心中的愤怒与悲伤。又一个伙伴,为了守护而牺牲!
然而,现实没有时间让他们沉浸于悲伤。
圣所之外,本尼迪塔斯那淡漠的声音第一次带上了一丝细微的波动,似乎是……惊讶?
“龙裔献祭?激活了上古守护者协议?倒是……有些出乎意料。”
紧接着,他感受到了威胁!那苏醒的圣所意志,携带着三角稳定基座的力量,开始反向挤压他的秩序领域!
“但,徒劳。”
本尼迪塔斯的声音重新变得冰冷而绝对。他不再仅仅是压制,而是抬起了手,指尖那缕凝练到极致的秩序之光,化作一柄无形无质、却仿佛能裁定世界生死的——裁决之刃!
“以规则之名,予以——终结!”
无形的裁决之刃,带着湮灭一切变数、将万物归于既定轨迹的绝对意志,悄无声息地斩落!
圣所屏障发出了濒临破碎的刺耳尖鸣!整个大厅剧烈摇晃,顶部的发光石材开始出现裂痕,无数碎屑簌簌落下!
“屏障要碎了!”梅卡托克绝望地喊道。
就在这最终毁灭降临的前一刻——
悬浮在祭坛上的三角稳定基座,三块深蓝色晶石旋转的速度达到了极致,最终猛地定格!三道粗大的蓝色光柱冲天而起,无视了圣所的物理阻隔,直接没入虚空!
与此同时,陆凡胸前的命运骰子,仿佛受到了这古老力量的强烈刺激,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旋转起来!骰子表面,那些原本只是隐约浮现的、代表因果与规则的细密纹路,此刻如同活了过来般,绽放出璀璨夺目的光芒!
一股超越了【概率编织】,触及到世界底层规则层面的明悟,如同开闸的洪水,冲入了陆凡的脑海!
他“看”到了!不是可能性,而是构成眼前这场“毁灭”与“守护”对抗的,那些最基本的“因果链条”!
本尼迪塔斯的裁决之刃与圣所屏障的连接,屏障能量供应的节点,甚至那裁决之刃本身蕴含的秩序法则结构……无数纤细而坚韧的“因果之线”,清晰地呈现在他的感知中!
【命运编织】(初级觉醒):借助特殊环境与强烈刺激,初步觉醒的高阶命运应用。可短暂感知并干涉局部区域的“因果之线”,进行有限度的“现实改写”。消耗极其巨大,且对施法者灵魂负荷极重。
改写现实!虽然只是初级,只是有限度!但这是真正触及神之领域的权能!
没有时间犹豫!没有时间熟悉!
陆凡的双眸瞬间化为一片纯粹的、倒映着无数因果丝线的银色!他遵循着本能的指引,将刚刚融合核心之源获得的全部力量,连同骰子复苏到88%的磅礴命运之力,毫无保留地倾注而出!目标,并非直接对抗那毁灭性的裁决之刃,而是——编织!
他伸出双手,仿佛在虚空中拨动着无形的琴弦。他的意念如同最精准的手术刀,落在了几条关键的“因果之线”上——
其一,切断! 他强行“抹除”了本尼迪塔斯的裁决之刃与圣所屏障最脆弱的几个能量节点之间的“因果联系”!仿佛那刀刃本就不该斩在那些地方!
其二,扭曲! 他微妙地“扭曲”了三角稳定基座输出的庞大能量,与圣所外部某处相对薄弱的空间结构之间的“因果路径”!让一部分守护能量,“恰好”涌向了那里!
其三,引导! 他将自身承受的部分秩序压迫,与梅卡托克背包里某个不起眼的、处于半激活状态的工程学传送信标之间的“因果”短暂连接,“引导”着那股压迫力,成为了激活信标的最后一把推力!
这一切描述起来复杂,却是在电光火石之间完成!
“咔嚓——!!!”
圣所屏障在那无形的裁决之刃下,如同被打碎的琉璃,轰然崩碎!无尽的秩序威压如同海啸般涌入大厅!
然而,就在屏障破碎的同一瞬间——
被陆凡扭曲引导的那股三角稳定基座能量,如同蓝色的巨龙,狠狠地撞击在了圣所外部某处空间节点上!
“嗡——!”
一个原本极其微小、极不稳定的空间裂隙,被这股庞大的能量强行撑开、扩大!形成了一个短暂存在的、散发着混乱波动的空间旋涡!
而梅卡托克背包里的那个传送信标,也在陆凡的“引导”下,猛地亮起,发出尖锐的嗡鸣,与那个刚刚成型的空间旋涡产生了强烈的共鸣!
“那是……临时空间通道?!”梅卡托克目瞪口呆。
“走!!!”
陆凡嘶哑地咆哮道,他脸色惨白如纸,七窍中都渗出了鲜血,刚才那短暂的【命运编织】几乎抽干了他所有的力量,灵魂传来撕裂般的剧痛。他一手抓住离他最近的苏安然,另一只手抓起还在发懵的梅卡托克,用尽最后力气,冲向那个与传送信标共鸣的空间旋涡!
本尼迪塔斯的身影,已然出现在破碎的圣所入口。他看着那突兀出现的空间旋涡,以及即将遁入其中的陆凡三人,那双如同蓝色恒星的眼眸中,第一次清晰地映照出了一种情绪——冰冷的怒意。
“想逃?”
他再次抬手,秩序之光凝聚。
但就在他攻击发出的前一刻——
“轰隆!!!”
失去了三角稳定基座大部分能量支撑,又承受了裁决之刃绝大部分力量的守秘圣所,开始了最终的、彻底的崩塌!巨大的发光石材从穹顶坠落,墙壁上的符文寸寸碎裂,整个空间都在向内坍缩!狂暴的能量乱流席卷一切,甚至短暂干扰了本尼迪塔斯的锁定!
趁着这最后的混乱,陆凡三人的身影,彻底没入了那不稳定到了极点、仿佛随时会自我湮灭的空间旋涡之中!
在意识被空间乱流彻底撕碎、拖入黑暗的前一瞬,陆凡最后看到的,是本尼迪塔斯那穿透了崩塌景象、冰冷地注视着他的目光。
以及,在他灵魂深处,那个之前只是微弱悸动的秩序烙印,在经历了【命运编织】这种近乎逆天改命的操作后,如同被彻底激活了一般,散发出冰冷而清晰的——存在感!
他成功了,他凭借刚刚觉醒的力量,在绝境中编织出了一线生机。
但他们逃向的,是未知的吉凶。
而他的灵魂,似乎也因此,被打上了一个更加深刻、更加危险的……标记。
空间的扭曲感与意识的黑暗,吞噬了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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