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木尘隐居的洞窟,重返万骸星渊的荒凉地表,那股令人窒息的死寂与衰败气息再次将两人包裹。但与半月前初入此地时的茫然与警惕不同,此刻秦夜与苏婉的眼中,多了一份明确的目标和历经磨砺后的沉凝。
秦夜的气息更加内敛,周身流淌的暗星之力经过蕴星诀的反复淬炼,少了几分躁动,多了几分深邃与掌控。苏婉虽然依旧脸色苍白,气息虚弱,但眉心的明月印记已稳定下来,眼神清澈而坚定,净魂本源在木尘的乙木长生诀和生生造化潭的滋养下,总算保住了根基,甚至隐隐孕育出一丝极其微弱的生机。
“感觉如何?”秦夜关切地看向苏婉,递过一瓶木尘赠送的固本培元丹药。
苏婉服下丹药,感受着体内缓缓化开的暖流,轻轻摇头:“无妨,可以坚持。”她望向远方那片即便在昏黄天空下也显得格外深邃黑暗的区域——葬星海,“那股呼唤…更清晰了,带着一种…很深的悲伤和…不甘。”
秦夜点头,他怀中的星钥碎片也在持续传来灼热感,指引着方向。木尘提供的详细地图与星钥感应、苏婉的净魂感知三者叠加,让他们对前进路线有了清晰的规划。
“走!”不再耽搁,两人施展身法,化作两道模糊的影子,在破碎的星辰残骸间急速穿行。有了之前的经验,他们更加小心地避开那些能量乱流区域和可能潜伏着危险的地缝洞穴。
越是靠近葬星海,环境越发恶劣。天空中的光带扭曲得如同痉挛的血管,大地上的残骸更加巨大和狰狞,许多都保持着被恐怖力量瞬间摧毁时的惨烈姿态。空气中开始出现细小的、肉眼可见的空间裂痕,如同黑色的闪电一闪而逝,带来致命的威胁。能量风暴也变得更加频繁和狂暴,卷起漫天金属尘埃,遮天蔽日。
秦夜不得不时常取出“定星石”,注入能量,在其散发出的微弱力场庇护下,才能勉强稳住身形,穿越风暴区。苏婉则全力收敛气息,避免引来游荡的怨灵。
途中,他们再次遭遇了小股的星骸食腐虫,但都被秦夜以雷霆手段迅速清除,避免纠缠。也远远感知到几股强大的、充满暴虐气息的存在在黑暗中窥视,但或许是感应到秦夜身上那股不好惹的暗星之力,最终并未现身袭击。
如此小心翼翼地行进了数日,终于,一片无法用言语形容的浩瀚景象,出现在视野的尽头。
那是一片…真正的星辰坟墓。
无数破碎的星辰残骸,大小不一,小如房屋,大如山脉,甚至能看到断裂的星辰核心和扭曲的星环碎片,如同被一只无形巨手胡乱地堆积、挤压在一起,形成了一片望不到边际的、缓慢旋转的、死亡漩涡!漩涡中心深邃幽暗,仿佛连接着宇宙的终极虚无!这就是葬星海!
尚未真正踏入,一股磅礴、混乱、充斥着无尽悲伤、愤怒与毁灭意念的恐怖威压,便如同海啸般扑面而来!苏婉闷哼一声,脸色瞬间煞白,净魂之光自主激发,在她周身形成一层薄薄的光晕,抵御着那无孔不入的负面精神冲击。秦夜也是气血翻涌,暗星之力急速运转,才勉强抗住。
“好可怕的怨念…”苏婉声音微颤,这片星海埋葬了太多强大存在,它们的怨气历经万古而不散,汇聚成了这片绝地。
“跟紧我。”秦夜深吸一口气,将定星石握在手中,暗星之力护住两人,迈步踏入了葬星海的外围区域。
一入其中,仿佛进入了另一个世界。重力变得紊乱,时而沉重如山,时而轻若无物。空间扭曲,视线中的景物光怪陆离,脚下的“地面”是由不断移动、碰撞的星辰碎片构成,极其不稳定。耳边是星辰残骸相互摩擦、碰撞发出的刺耳轰鸣,以及能量乱流呼啸而过的尖啸。
更可怕的是那无处不在的精神侵蚀!无数陨落强者的残破意念,如同冤魂般在漩涡中哀嚎、咆哮,冲击着闯入者的心神。若非秦夜意志坚定,暗星之力兼具混沌抗性,又有苏婉的净魂之光时时净化安抚,恐怕早已心神失守,沦为只知杀戮的疯魔。
根据地图和感应,两人朝着葬星海深处,那星神残骸所在的大致方向艰难前行。每一步都需万分小心,既要躲避随时可能出现的空间裂缝和能量风暴,又要抵抗恐怖的精神侵蚀。
期间,他们终于遭遇了木尘提到的“星骸怨灵”。那是一种半透明的、由纯粹怨念和破碎星辰能量构成的诡异存在,形态不定,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尖啸,攻击方式诡异莫测,直接侵蚀灵魂。秦夜的物理攻击对它们效果甚微,反而苏婉的净魂之光成了克星,纯净的月华所过之处,怨灵如同冰雪消融,发出凄厉的惨嚎后消散。
但怨灵的数量太多了,仿佛杀之不尽。两人且战且走,消耗巨大。
终于,在历经了不知多少凶险后,前方出现了一片相对“平静”的区域。那里的星辰残骸不再胡乱碰撞,而是以一种奇异的、仿佛遵循着某种规律的方式,环绕着中心一片巨大的、被浓郁灰雾笼罩的空间缓缓旋转。
灰雾之中,隐约可见一具庞大到无法想象的阴影轮廓,如同沉睡的太古巨神,散发出令人灵魂战栗的古老与威严!即便相隔甚远,也能感受到那股历经万劫而不灭的磅礴意志!
那里,就是不朽魂域!星神残骸的沉眠之地!
而星钥碎片(骨)的感应,也在此刻强烈到了极致,直指灰雾中心!
“到了…”秦夜停下脚步,脸色无比凝重。眼前的灰雾,并非寻常雾气,而是由精纯的怨念与不灭神性交织形成的独特领域,其危险程度,远超外围。
苏婉也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那灰雾中的意志,让她体内的净魂血脉都产生了强烈的悸动与…一丝难以言喻的共鸣?
“我感觉到…里面不只有怨念…还有…一种很纯净的…悲伤…”苏婉轻声道,她的净魂感知似乎能穿透表象,触及更深层的东西。
秦夜点头,取出木尘给的安魂木残枝,递给苏婉:“含在口中,紧守心神。”他自己则全力运转蕴星诀,将暗星之力调整到最稳固的状态。
两人对视一眼,皆看到对方眼中的决绝。没有退路,唯有前进!
深吸一口气,秦夜当先迈步,踏入了那浓郁的灰雾之中。
嗡——!
仿佛穿过了一层粘稠的水膜,眼前的景象骤然变幻!外界葬星海的喧嚣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绝对的、令人心悸的寂静!
灰雾之内,并非漆黑一片,而是弥漫着一种暗淡的、仿佛来自远古的光晕。脚下是光滑如镜的、不知由何种物质构成的黑色地面,延伸至视野尽头。空气中弥漫着沉重的威压,那星神残骸的庞大阴影在前方若隐若现,仿佛近在咫尺,又仿佛远在天边。
最可怕的是精神层面的冲击!无数纷杂的、破碎的记忆碎片和极端情绪,如同潮水般涌入脑海!有星辰诞生时的辉煌,有文明鼎盛时的喧嚣,有毁天灭地的战争场景,更有陨落瞬间的不甘与愤怒!这些属于星神和无数陨落者的意念,疯狂地冲击着两人的意识,试图将他们同化、吞噬!
“紧守灵台!这些都是幻象!”秦夜低喝一声,暗星之力在识海中化作坚固的壁垒,抵挡着意念洪流。苏婉也全力催动净魂之光,护住己身,那安魂木散发着清凉气息,帮助她稳定心神。
两人一步步向前走去,每走一步,都感觉如同在泥沼中跋涉,精神上承受着巨大的压力。周围的灰雾中,不时凝聚出各种狰狞的幻影,发出无声的咆哮,扑杀而来,但都被两人的护体光芒震散。
不知走了多久,前方的星神残骸轮廓越来越清晰。那似乎是一具人形的巨大骨骸,但许多部位已经残缺不全,骨骸呈现出一种暗金色的光泽,即便已经陨落无数岁月,依旧散发着令人敬畏的神性波动。而在骨骸心脏的位置,一点纯净的、与星钥同源的秩序光芒,正在顽强地闪耀着!
星钥碎片(骨)!就在那里!
然而,越是靠近残骸,那股不灭的执念和怨气就越发恐怖!仿佛有无数个声音在耳边嘶吼、哭泣、诅咒!秦夜感觉自己的暗星壁垒都在剧烈震动,出现裂痕!苏婉更是嘴角溢血,净魂之光摇曳不定,安魂木的效果也在减弱!
“不行!这样下去撑不到靠近!”秦夜咬牙,眼中闪过一丝狠色。他必须想办法化解或者对抗这股怨念!
就在这时,苏婉忽然拉住了他,眼神中带着一种奇异的光彩:“小夜…我好像…能听懂一些…它们的声音…”
秦夜一怔。
苏婉闭上眼,全力释放净魂感知,她的气息变得空灵,仿佛与周围的怨念产生了某种微妙的沟通。片刻后,她睁开眼,眼中带着悲悯:“它们…很痛苦…不是想伤害我们…而是…被困在了陨落的那一刻…无尽的重复着绝望和愤怒…它们渴望…解脱…”
净魂血脉,沟通万物心魂的能力,在此刻显现!
“解脱?”秦夜心中一动,“如何解脱?”
苏婉看向那星神残骸心脏处的光芒,轻声道:“或许…关键在那星钥碎片上…那是秩序的代表…是…希望的火种…我们需要…用我们的意志…去共鸣…去告诉它们…还有未来…”
这是一个极其冒险的提议!主动与如此恐怖的怨念共鸣,稍有不慎,便会被彻底吞噬!
但眼下,似乎没有更好的选择!
秦夜看向苏婉,重重点头:“好!试试看!我为你护法!”
苏婉盘膝坐下,将安魂木置于眉心,全力运转净魂之力。她不再抵抗那股怨念,而是尝试着去理解、去接纳、去…净化!
纯净的月华以她为中心,如同涟漪般扩散开来,不再是攻击,而是带着安抚与引导的意味,轻轻拂过那些狂暴的意念。
起初,怨念更加狂暴,但渐渐地,一些较弱的意念仿佛被这纯净的光芒触动,嘶吼声减弱,化为了低沉的呜咽。苏婉的脸色越来越苍白,汗如雨下,这是在用她的本源,进行一场凶险的灵魂对话!
秦夜紧张地守护在一旁,暗星之力提升到极致,随时准备应对可能出现的反噬。
时间一点点过去,周围的灰雾似乎…变得稀薄了一些?那令人窒息的怨气,也仿佛减弱了一丝?
有效!
就在秦夜心中稍定之际——
异变陡生!
星神残骸心脏处,那点秩序光芒骤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璀璨光辉!一股更加古老、更加磅礴、却带着无尽悲伤与决绝的宏大意志,猛地苏醒,如同沉睡了万古的巨神,睁开了眼眸!
一个苍凉、疲惫、却依旧威严的声音,直接在两人的灵魂深处响起:
“后来者…身负守星之念…净魂之灵…”
“汝等…是来取走吾之‘不朽脊梁’…延续那微末的希望之火吗?”
星神残骸的…最后意志,苏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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