骨片冰冷,烙于死寂。纪尘的意识如同一块被万年寒冰封住的顽铁,僵冷、沉重。那缕因吞噬星骸残息而点燃的微弱星烬,仅仅片刻的温热后,便被周遭无孔不入的枯寂死气再次包裹、拖拽、冻结。
沉沦的诱惑如同轻柔的挽歌,在破碎的灵魂烙印深处低徊。放弃吧……融化吧……与这片死寂永恒同眠……那似乎是解脱的深渊,诱人沉入。
嗡……
无名指处,枯黄指环的震颤陡然加剧,不再是轻柔如涟漪的唤醒,而是一种近乎痉挛的灼烫!强烈的、刺痛灵魂的灼烫感,如同滚烫的烙铁,悍然砸穿了意识冰封的壁垒!
“呃啊——!”
意识深处发出一声无声却撕心裂肺的惨嚎!这突如其来的剧痛,远比此前挣扎苏醒时更为猛烈!非主动的复苏,更像是一次粗暴的反噬!枯指环在疯狂预警!
纪尘残存的意志被这股剧痛瞬间激活,本能地凝聚感知,从几乎沉沦的冰点中强行挣脱出来。他“看”向指环——枯黄的指环表面,竟隐隐泛起一丝与周围骸骨印记同源的、极其黯淡的灰败死光!这光芒虽微弱,却带着死亡回响那纯粹的终结气息!它正顺着指环嵌入骨片的边缘,丝丝缕缕地向骨片内部的本源烙印侵蚀!指环在刚才那惊鸿一瞥的死亡回响凝视下,不仅没有被完全压制,反而——吞噬了一丝那印记的本质!
这丝被引来的死意,远非寻常死气可比!它带着那根漆黑指骨的绝对死亡烙印,是终结法则的具象化碎片!甫一侵入,便要将纪尘残存的、本就脆弱不堪的存在烙印,彻底冻结、化为虚无!
指环的剧烈灼烫,不是滋养,是警告!驱逐!对抗这侵入体内的灭顶死意!
吞噬!
生死抉择再次降临!纪尘残存的混沌意志发出了绝望的咆哮!刚被他艰难凝聚起来的、微弱到极致的混沌星烬,毫不犹豫地在烙印核心深处再度强行燃起吞噬旋涡!目标不是外界的星骸残息,而是刚刚被枯指环无意中引入体内、此刻正疯狂肆虐的那一丝死亡烙印!
矛头向内,以濒死之躯,硬撼终结!
“嗤啦——”
微缩的吞噬旋涡与那丝灰败死光瞬间碰撞!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只有足以磨灭灵魂的、寂静无声的湮灭与嘶鸣!灰败死光如同跗骨剧毒,轻易腐蚀着本就残破的旋涡边缘。每一次旋涡的艰难转动,都在以自身结构的永久性损伤为代价,强行剥下那丝灰败烙印的一缕死气!
痛苦!超越了所有过往!
每一次剥蚀、每一次碰撞,都像是有一万把烧红的钢刷在刮擦纪尘的灵魂烙印,将那刚刚被星骸残息缓和了一瞬的烙印核心,再次撕扯得粉碎、然后在那灰败死气的湮灭之力下化为飞灰!他能“感觉”到烙印核心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崩解、消散!
“砰!”
枯指环猛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灼热!那枯黄的环体表面,深邃得近乎要滴出血来!一股无法形容的、带着绝对死亡寂灭意味的反震之力,与环内透出的银白光流混合,如同冰冷的瀑布瞬间灌入纪尘烙印核心,重重轰击在那道肆虐的灰败死光之上!
轰!
如同两股毁灭洪流的终极对撞!纪尘的意识瞬间被冲击得一片空白!灵魂烙印如同狂风中的薄纸,剧烈摇晃,裂纹陡然加深,濒临彻底炸开!若非那混沌星烬构成的脆弱旋涡本能地吸收了这一碰撞逸散的、混杂着银白与灰败的狂暴能量洪流,他此刻已然形神俱灭。
狂暴的对撞余波在烙印核心内部如同开天辟地般肆虐、横扫、最终缓缓平息……
残破不堪的烙印核心悬浮在一片狼藉的黑暗中,体积缩小了几乎三分之一,形态变得虚幻而透明,仿佛随时会消失。核心深处,那点代表着纪尘根本的混沌星烬,染上了一层无法祛除的灰色死意,跳跃得更加微弱,但其结构中心,却多了一点奇异的微光——极其细微、仿佛刚凝结的露珠般,一半混沌深邃,一半灰败死寂,一丝银白细线贯穿其中,强行维持着其不消散、不冻结,形成了一种极其危险且不稳定的平衡!
这是以灵魂烙印近乎彻底崩溃为代价的惨胜!死亡烙印被强行剥蚀、转化、与残留的混沌星烬、枯指环的能量形成了短暂的恐怖平衡。代价是沉重的,烙下了一道比骨肉伤痕更深、更接近本质的“魂殇”。
“噗——”
意识深处仿佛喷出了一口并不存在的“鲜血”。纪尘所化的混沌骨片剧烈痉挛般抖动了一下,骨片表面早已遍布的裂痕中,最深的那几道裂隙猛地向内塌陷,如同被某种无形的力量狠狠攥了一把,碎裂的纹理清晰可见,仿佛下一秒就要断开!
枯指环爆散的光芒缓缓收敛,温度从灼烫降到冰寒刺骨的触感,表面流转着一缕与先前截然不同的气息——带着更深邃、更内敛的枯寂与死亡韵味,似乎那被它吞噬吸收的一丝死亡烙印之力,正被它缓慢消化、沉淀。它传递来的气息变得更加矛盾:既有属于此地的枯寂、死意,又带着某种跨越亿万年时空的厚重与指引。方才那爆发的守护一击,对它亦是沉重的消耗。
纪尘的意识在剧痛和虚弱的双重夹击下摇摇欲坠。残破的烙印核心运转滞涩到了极致,每一次感知的延伸都伴随着撕裂般的痛楚。他望向方才惊鸿一瞥引发这场灾难的方向。
那根斜插于巨兽颅骨顶端的漆黑指骨,依旧沉默地指向某个方向。
只是这一次,当他以遭受“魂殇”后沾染着一丝同源死气的烙印去“注视”时,他看到了一些不同的东西。
不再仅仅是那纯粹到令他灵魂冻结的死亡回响。
在巨兽颅骨那巨大的眼眶深处,那深邃得如同连接宇宙尽头的黑暗里,竟有一缕极其微弱的光线!光线并非实体,更像是由死亡法则极度凝聚、压缩到极致后,自然流泻出的某种奇点折射的异色光丝!它被黑色指骨指向的方向牵引着,弯弯曲曲,如同黑暗中一条用肉眼几乎无法辨识的、由枯骨和尘埃铺成的羊肠小道,绵延向这片灰白死寂世界那令人窒息的厚重壁垒深处!
路!
这是一个清晰的、指向某个方位的标记!指向某个并非绝对死寂的可能!
是墟影的意志轨迹?还是这片绝对坟场中…唯一的‘生’之变数?
混沌骨片艰难地、一寸寸地转动方向,将布满蛛网裂痕的“前端”,对准了那漆黑指骨无声却冷酷地指向的方位。
吞噬旋涡再次在残破的烙印核心中艰难地凝聚、转动。速度慢如蜗牛,每一次转动都牵动着灵魂深处的剧痛,那点新生的、混杂着混沌与死寂的微小光点,在旋涡的撕扯中发出不堪重负的哀鸣。周围缓慢聚集的、由枯指环引动而来的星骸残息,被旋涡强行吞噬。
这一次,残息融入时带来的冲突依然存在,但多了一种新的、令人毛骨悚然的变化。沾染上了魂殇气息的烙印核心,在碾磨、吞噬星骸残息的同时,竟也同步吞噬着弥漫于这片空间的、更为精纯的枯寂死气!如同濒死者渴饮鸩酒!这种混杂的“养料”修补着濒临极限的骨片裂痕与烙印残损,速度远快于先前单一吸收星骸残息之时,但其效力,更像是在饮鸩止渴——那新生的光点中,死寂灰白的部分,正随着每一次吞噬,以微不可察的幅度增深!而那贯穿其间的、由枯指环注入的银白光丝,则变得更加纤细、绷紧!
代价!这是强行同化此界死寂法则的代价!
烙印深处发出无声而痛苦的咆哮。纪尘的意志在剧痛与对那未知“道路”的强烈渴望中燃烧。骨片裂纹的边缘在死气与残息的交织下缓慢蠕动、粘合。速度极慢,却坚定地朝着那指向唯一的方向。
指环冰冷,贴在无名指处,如同另一个沉寂的意志。它维持着那异色的微光道路在纪尘感知中的清晰指向,同时,也将他强行汲取此界死气疗伤所带来的、灵魂本质正在悄然发生的危险变化,一丝不漏地反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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