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像是被拧紧了发条，在辰瑶诊所忙碌而有序的节奏中，飞快地转到了半个月后。
诊所已然褪去了开业初期的生涩，运转得如同上了油的精密器械。每日清晨，不等林辰和楚瑶完全开门，门外便已自发排起了小队。队伍里有捂着肩膀呲牙咧嘴的李大爷，有抱着睡不安稳孩子的年轻妈妈，也有拎着公文包、趁着上班前赶来扎几针减肥针的白领女士。
“林医生，您可真是神了！”张大妈嗓门洪亮，几乎成了诊所的编外宣传员，她挥舞着之前还疼得不敢抬的胳膊，“我这老关节炎，多少年没这么松快过了！我们老街坊现在有点头疼脑热，谁还去大医院排长队啊，都奔您这儿来！”
林辰依旧是那副沉静的模样，对每一位患者都一视同仁。望、闻、问、切，下针、开方，动作行云流水，带着一种独特的韵律。他的手指搭在患者的腕脉上时，整个喧闹的诊所仿佛都会安静几分，一种无形的信任在空气中流淌。
楚瑶则是这顺畅运转的保障。她不仅完美地履行着护士的职责，更将诊所管理得井井有条。病历登记、药材清点、器械消毒、安抚候诊患者情绪……她像一只轻盈的蝴蝶，穿梭在并不宽敞的诊所内，将一切打理得妥帖周到。
更令人称道的是，她坚持整理的“辰瑶医案”已初具规模。一个厚厚的硬皮笔记本，里面用清秀而严谨的字迹，记录着每一个典型病例的症状、舌苔脉象、林辰的辨证思路、所用方剂或针法、以及后续的疗效反馈。偶尔，她还会在旁边用红笔写下自己的疑问或思考。
“林辰，你看这个小儿夜啼的案例，”午间稍歇时，楚瑶将笔记本摊开在林辰面前，指尖点着一行记录，“你当时用的是揉小天心、清肝经，配伍了一钱灯心草煎水。我查了古籍，有云‘小天心镇惊安神’，但配合清肝经，是否主要针对的是‘心肝火旺’所致的夜啼？如果是因脾寒或受惊，手法和用药是否会有不同？”
林辰看着那详实的记录和清晰的疑问，眼中掠过一丝赞赏。楚瑶的这种钻研精神，正是将他的临床实践向系统化、理论化推进的关键。“不错，辨证是关键。小儿‘肝常有余，脾常不足’，需细辨其啼哭时间、声音、伴随症状……”他耐心讲解起来，楚瑶听得专注，不时点头，或用笔快速补充几句。
这种默契的学术交流，让两人之间的关系在并肩作战的基础上，更多了一层知性的共鸣。
资金方面，靠着赵天昊那笔丰厚的诊金以及日常“富者多酬”的积累，诊所账户上的数字已经相当可观，足以应对药材采购、场地租金等日常开销，甚至有了不少的盈余。林辰恪守着“贫者减免”的原则，对像张大妈、李大爷这样的老街坊，往往只收取极低的成本价，遇到实在困难的，甚至分文不取。这种仁心，非但没有拖垮诊所，反而为他赢得了更牢固的民间根基和口碑。
一切似乎都在向着最好的方向发展。辰瑶诊所像一棵根系深扎的大树，在江城的土壤中稳稳站立起来，枝叶日渐繁茂。
然而，林辰并未被这表面的繁荣迷惑。他胸前的玉佩再未有明显的异动，但那种山雨欲来的直觉，却始终萦绕在他心头。
赵天昊偶尔还是会跑来，有时是送点稀奇古怪号称“养身”的水果，有时是炫耀一下他伤口愈合后光洁如初的手臂，更多的是带来一些零碎的消息：王明德似乎请了长假，很少在医院露面；康泰医药对老城区的收购计划还在稳步推进，但手段似乎更隐蔽了；黑狼那边彻底没了动静，据说是被赵天昊“拜访”过后，夹起了尾巴。
这些消息，拼凑起来，显示着暗处的对手似乎暂时偃旗息鼓。但林辰知道，这更像是暴风雨前的宁静。无论是王明德的怨毒，还是康泰医药对秦家医馆那块地的势在必得，都不可能就此罢休。
苏沐雪也来过几次，她没有再提投资扩张的事情，仿佛那天的话只是随口一提。但她每次带来的，都是品质顶尖的药材，甚至有一些是市面上难得一见的野生药材。她与楚瑶之间，维持着一种客气而微妙的平衡，一个清冷干练，一个温婉坚韧，都在用自己的方式，为诊所、为林辰提供着支持。
这天打烊后，楚瑶在整理药柜，林辰则站在窗前，望着窗外华灯初上。诊所里弥漫着淡淡的、令人安心的药香。
“看来，我们算是初步在这里站稳了。”楚瑶清点完最后一味药材，轻声说道，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成就感。
林辰转过身，目光扫过整洁的诊室，掠过墙角那摞越来越厚的“辰瑶医案”，最后落在楚瑶带着些许疲惫却满足的脸上。
“是啊，基石已稳。”他缓缓开口，声音平稳，“但这江城的水，比我们想象的要深。”
他的视线再次投向窗外，投向那霓虹灯光无法完全照亮的城市深处。
“接下来，就该看看，这水底下，到底藏着些什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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