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3章：信念崩塌，无声惊雷
死寂。
在林辰收针、起身、交代医嘱、直至安然落座的整个过程中，偌大的千秋厅陷入了一种诡异的、近乎凝滞的死寂。
上千人的会场，只能听到空调系统低沉的运行声，以及一些粗重而压抑的呼吸声。所有人的目光，都像是被无形的磁石吸引着，在台上虚弱靠在椅背、闭目喘息脸色复杂的约翰·戴维斯，与台下闭目养神、脸色微白却气息平稳的林辰之间，来回逡巡。
这种寂静，比刚才约翰发病时的混乱喧嚣，更具有一种震撼人心的力量。它仿佛是一片被狂风暴雨蹂躏后的旷野，满目疮痍之下，是更深沉的、对自然伟力的敬畏与茫然。
李总瘫坐在椅子上，仿佛被抽走了脊梁骨。他脸上的血色褪得干干净净，嘴唇哆嗦着，想扯出一个嘲讽的弧度，最终却只形成了一个扭曲而难看的表情。他精心搭建的舞台，他寄予厚望的“王牌”约翰博士，非但没有将林辰打入尘埃，反而成了对方展现神迹的背景板！那三根细小的银针，不仅刺穿了约翰的哮喘，更彻底刺穿了他所有的谋划和自信。完了，全完了！他甚至能想象到，此刻网络上正在酝酿着怎样的风暴，而他李总和康泰医药，必将成为这风暴中最可笑、最可悲的注脚！一股冰冷的寒意从他尾椎骨升起，瞬间蔓延至四肢百骸。
台上的韩医生和那名年轻护士，依旧保持着半蹲的姿势，有些无措地看着呼吸已然平稳的约翰，又忍不住将敬畏的目光投向台下的林辰。他们所学所用的现代急救知识，在刚才那几分钟里被彻底颠覆。没有气管插管，没有呼吸机，没有激素冲击，仅仅三根银针！这超出了他们的理解范畴，带来的是认知体系被冲击后的茫然与……一丝难以抑制的兴奋？或许，医学的边界，远比他们想象的更为广阔。
刘建业教授缓缓坐直了身体，他摘下眼镜，用力揉了揉眉心，试图平复激荡的心绪。他看向林辰的目光，充满了复杂难明的意味。有惊叹，有佩服，更有一种发现新大陆般的灼热。“定喘、肺俞、孔最……选穴精准无比，下针果断迅捷，更难得的是那捻转手法和最后那疑似‘以气御针’的温养……这年轻人，不仅理论扎实，这手针灸绝技，堪称国手！不，甚至可能超越了目前已知的几位国手！”他低声对身旁的老友，同样是中医泰斗的张明启教授说道。
张明启教授花白的眉毛紧紧拧着，半晌才长长吐出一口气，声音带着一丝微不可查的颤抖：“老刘，你我钻研一生，自以为窥得中医堂奥之一二，今日方知……坐井观天矣！此子，非常人！他所言‘另一种维度的科学’，绝非虚言！”
就在这时，台上传来一阵轻微的、带着哽咽的吸气声。
是约翰·戴维斯。
他不知何时已经睁开了眼睛，那双蓝色的眼眸不再充满痛苦和恐惧，也不再是之前的傲慢与质疑，而是被一种巨大的、空茫的震撼所充斥。他缓缓地、极其缓慢地抬起自己的右手，举到眼前，仔仔细细地观看着，仿佛第一次认识这双曾经写下无数论文、进行过无数次精密手术的手。
然后，他的手微微颤抖着，抚摸向自己的喉咙，那里平滑如初，没有任何创伤，只有呼吸时畅快无阻的感觉，清晰地告诉他——刚才那濒死的窒息，不是噩梦。
他又尝试着，深深地、用力地吸了一口气。
“嘶——”
气流毫无阻碍地涌入肺部，带着会厅里微凉的空气，滋润着每一个刚刚从痉挛中解放出来的肺泡。这种感觉，对于一个刚刚从哮喘地狱挣脱出来的人而言，美妙得近乎神圣。
就是这简单的一呼一吸，却像是一把重锤，狠狠砸碎了他心中那座建立在“现代医学”、“循证”、“双盲”基石上的坚固堡垒！
他所有的理论，所有的质疑，所有的嘲讽，在这铁一般的事实面前，显得如此苍白，如此可笑！
什么双盲实验？什么循证医学金标准？什么经络穴位不科学？
在生死关头，是他笃信不疑的现代医学手段束手无策！是那被他斥为“巫术”、“不科学”的三根银针，将他从死神手里硬生生拉了回来！
这颠覆性的冲击，比任何言语辩论都更具毁灭性。它直接作用于他的生命体验，摧毁了他赖以生存的认知框架。
约翰的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起来，不是因为寒冷，而是源于信念崩塌带来的巨大战栗。他的眼眶迅速泛红，蓄满了泪水，那里面有劫后余生的庆幸，有对林辰复杂难言的感激，但更多的，是一种信仰被碾碎后的痛苦与茫然无措。
他张了张嘴，喉咙滚动，似乎想对台下的林辰说些什么。道歉？感谢？还是质疑这不可思议的一切？
可最终，千言万语都堵在了喉咙里，一个字也吐不出来。他能说什么？他还有什么资格去质疑？
所有的声音，都化作了一声压抑不住的、带着哽咽的沉重叹息。他猛地抬起双手，捂住了自己的脸，肩膀剧烈地耸动起来。这位在国际医学界享有盛名、一向以冷静理性着称的权威专家，此刻竟像个无助的孩子般，在台上失声痛哭。
不是嚎啕大哭，而是那种信念彻底崩塌后，从灵魂深处发出的、绝望而压抑的呜咽。
这无声的哭泣，比任何歇斯底里的呐喊都更具冲击力。
它像一道无声的惊雷，在所有还试图寻找理由质疑的人心中炸响。
那些原本还对中医将信将疑的观众，那些之前站在李总一边的西医从业者，此刻都沉默了。他们看着台上崩溃的约翰，再看向台下依旧闭目调息的林辰，一种难以言喻的敬畏感，油然而生。
李总看着台上痛哭流涕的约翰，脸上最后一丝血色也褪尽了，只剩下死灰般的绝望。他知道，不仅仅是约翰的信念崩塌了，他李总在医学界、在江城好不容易经营起来的名声和地位，也随着约翰的这顿哭泣，彻底崩塌了。
台上的韩医生和护士面面相觑，最终选择默默地站在一旁，没有上前打扰。他们明白，约翰博士需要的不是医疗救助，而是时间，去消化这颠覆性的一切。
林辰依旧闭着眼睛，仿佛周遭的一切都与他无关。只有他自己知道，体内消耗的内息正在缓缓恢复。至于约翰的崩溃，他并不意外。当一个人固守一生的世界观被事实无情击碎时，这种反应，再正常不过。
他不需要对方的道歉或感谢，他只需要事实说话。
而现在，事实已经震耳欲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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