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猎者母舰那幽蓝色的庞大身躯如同悬顶之剑，主炮口凝聚的能量光芒将整个昏黄天空都染上了一层不祥的幽蓝。
后方，两艘攻击艇如同嗅到血腥的鲨鱼，死死咬住。
飞行器在干裂的大地和环形山阴影间狼狈穿梭，护盾明灭不定，仿佛下一秒就要彻底崩溃。
“主炮锁定！规避无效！”艾莉西亚的声音带着绝望的颤音，“能量等级……足以瞬间汽化我们！”
李万站在剧烈颠簸的舱内，手中紧握着那最后一块未激活的惰性结晶。
他的脸色苍白，但眼神却如同淬火的寒冰，前所未有的冷静。
体内，那枚因果种子以前所未有的频率脉动，与这片死域的荒芜、与手中晶体的惰性、与脑海中那模糊的“源生花园”坐标，甚至与脚下这片星骸所承载的、亿万年前的毁灭因果，产生着一种深沉而浩大的共鸣。
他不再仅仅将自己视为一个使用因果之力的个体，而是尝试将自己……融入这片天地的“因果”之中。
“林婉，放弃所有规避！将恢复的能量，全部注入引擎，对准正前方母舰的方向！”李万的声音平静得可怕。
“什么？！”林婉难以置信，“那是自杀！”
“相信我！”李万的目光穿透舷窗，仿佛看到了那艘母舰，看到了其能量核心运转的轨迹，看到了它与这片死域之间那微不可查、却又确实存在的因果联系——它们在此地的出现与攻击，本身就成了这片死寂历史的一部分，一个崭新的、充满恶意的“因”。
“艾莉西亚，将我刚刚感知到的、这片星骸的‘历史因果’能量频率模型，同步给我！快！”
虽然不明所以，但艾莉西亚凭借着与李万多次生死与共的信任，以及顶尖的运算能力，迅速将李万之前追溯到的、关于这颗星球毁灭的因果能量特征模型传输了过来。
李万闭上双眼，意识彻底沉入因果种子。
他不再尝试操控细小的因果线，而是以自身为支点，以那枚未激活的惰性结晶为媒介，以这片浩瀚星骸沉淀了亿万年的毁灭因果为……‘砝码’！
他要下一盘棋，一盘以因果为规则，以星骸为棋盘，以生死为赌注的——’因果之弈‘！
他将艾莉西亚传来的历史因果模型，与自身因果种子的力量结合，化作一股无形的、宏大的意念，如同涟漪般扩散开来，与脚下这片死寂大地的“记忆”产生共鸣。
亿万年前文明覆灭的绝望、能量被抽干的痛苦、法则崩坏的哀鸣……这些沉淀了无数岁月的“果”，被他强行引动、汇聚！
同时，他将手中那块惰性结晶，作为承载这股庞大“历史因果”力量的容器和引信，将其与前方那艘母舰的“当下存在”这个“果”，强行进行因果层面的……‘等价链接’！
他要让这片星骸积累的、足以毁灭一个文明的“历史之果”，由这艘代表着“当下之恶”的母舰，来承担其“重量”！
这是一个近乎悖论的操作，一个挑战因果律基本逻辑的疯狂之举！若非他初步执掌因果本源，若非身处这片因果沉淀异常深厚的死域，若非手中恰好有能承载因果的惰性结晶，绝无可能实现！
“以逝者之哀，铸今时之判！”李万发出了如同宣言般的低吟，将汇聚了整片星骸毁灭因果之力的意念，狠狠灌注进手中的惰性结晶！
咔嚓！
结晶表面，那完美的惰性外壳并未激活能量，而是浮现出无数细密的、如同龟裂大地般的裂纹！裂纹中，没有光芒透出，只有一种令人灵魂战栗的、纯粹的“终结”与“虚无”的气息弥漫开来！
也就在这一刻，追猎者母舰的主炮，蓄能完毕！一道足以撕裂星辰的幽蓝色毁灭光柱，如同上帝之鞭，朝着飞行器轰然抽下！
然而，就在光柱即将触及飞行器的瞬间——
嗡……！！！
整片星骸，剧烈地、无声地‘震颤’了一下！
并非物理层面的震动，而是法则层面的‘哀鸣’！
以飞行器为中心，一道无形的、覆盖了整片视野的灰色“涟漪”，如同平静湖面被投入巨石，猛地扩散开来！
这道“涟漪”并非能量，而是‘具象化的历史因果’！它所过之处，空间仿佛失去了色彩，时间似乎陷入了凝滞。
那道足以毁灭星辰的幽蓝色光柱，在触及这片灰色涟漪的刹那，竟如同阳光下的冰雪，无声无息地‘消融’了！
不是被抵消，不是被偏转，而是其存在的“因”与“果”，被这片更加庞大、更加古老的毁灭因果强行‘覆盖’、‘同化’、‘归于虚无’！
紧接着，灰色涟漪毫不停滞，扫过了那艘庞大的追猎者母舰。
母舰那狰狞的舰体，如同被橡皮擦去的铅笔画，从舰首开始，迅速变得透明、虚幻，然后彻底消失，没有爆炸，没有残骸，仿佛它从未存在过一般。
其内部的能量、物质、生命，所有的一切，都在这股源自星骸本身的、宏大的毁灭因果冲刷下，被彻底“归还”给了这片死寂的宇宙。
后方的两艘攻击艇也未能幸免，如同被风吹散的沙雕，瞬间湮灭。
一切发生得悄无声息，却又无比震撼。
灰色涟漪缓缓平息。
天空恢复了昏黄，大地依旧死寂。仿佛刚才那毁天灭地的攻击和庞大的舰队，都只是一场幻觉。
飞行器内，一片死寂。
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地看着舷窗外，无法理解刚才发生的一切。
李万噗通一声瘫倒在地，七窍中都渗出金色的血液，身体虚幻到了几乎要消散的边缘，手中的那块惰性结晶早已化为齑粉。
他强行引动整片星骸的因果，承受的反噬远超想象，意识海中的因果种子也黯淡无光，布满了裂纹，仿佛随时会碎裂。
“李万！”林婉惊呼着扑过去，灵能毫无保留地注入他体内，试图稳住他即将崩溃的真灵。
“没……没事……”李万艰难地扯出一个笑容，声音微不可闻，“赌……赢了……”
他看向舷窗外那片空荡荡的虚空，心中却没有丝毫喜悦，只有无尽的疲惫和对因果更深的敬畏。
他借力打力，以星骸之因，葬送了追猎之果。但这份力量，太过沉重，代价也太过巨大。
“能源充能至65%……短途跃迁功能……修复了……”艾莉西亚的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颤抖，“我……我计算出了一个相对安全的坐标，能量波动稳定，疑似有……秩序反应。”
“走……立刻……离开这里……”李万用尽最后力气说道。
这片承载了太多死亡与毁灭的星骸，他一刻也不想再多待。
飞行器引擎再次点亮，调整方向，撕开空间，进行了一次短促的跃迁，消失在这片死寂的星域。
就在他们离开后不久，那片空无一物的虚空中，一点微弱的、仿佛由无数破碎因果线纠缠而成的灰色光芒，悄然闪烁了一下，随即隐没。
仿佛有什么更加古老、更加冰冷的东西，被这次强行撬动星骸因果的举动，从沉睡中……‘惊醒’了一丝。
（第一百四十七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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