显然,除了博士自己,所有人都认为这是一句玩笑话。
“这不是能开玩笑的事,”惊蛰重新握紧了法杖,以防对面的温迪戈再次暴起发难,“毁灭证据是徒劳的,我本人就是最直接的目击证人。事实不会因为一块源石的消失而改变。”
漫长的、令人窒息的沉默在爱国者周身蔓延。那覆盖着厚重面甲的头颅微微低垂,仿佛在权衡着千钧重担。终于,他低沉沙哑的声音打破了沉寂,如同巨石滚过地面:“这是……我个人的行为。与乌萨斯……无关。”
如果这次行动本身就是一场阴谋,那么由他来将所有的罪责一肩扛下。这是身为将军的责任,也是避免两国开战最直接、最惨烈的方式。牺牲自己,保全祖国。
惊蛰听出了他的决绝,心中掠过一丝复杂的情绪——那是对一位忠诚军人的敬意,与对复杂事实的无奈。
她不得不硬起心肠,陈述冰冷的事实:“博卓·卡斯替,这不是我能单方面下的结论。源石……并非寻常之物,它牵扯的力量与意义,远非个人行为可以解释。”
在源石只被教会、王室、政府和少数寡头掌握的泰拉,个人手持源石靠近火山口,就跟个人手持大规模杀伤性武器靠近他国行政中心一样,离谱到没有任何说服力。
“你这么一说倒是提醒我了,”博士把手伸进口袋掏了掏——pRtS给了三颗源石,磕了一个,还剩俩——当所有人目瞪口呆地看过来,盯着他手中的正二十面体至纯源石(而且还有俩),怀疑人生的时候,博士又挠了挠头,补充道,“这是我的个人行为,与大炎无关。”
惊蛰的头发眼看又要竖起来了,她感觉自己的常识正在被按在地上反复摩擦。“你……你是哪个部门的?!谁给你批的源石?!”
“我不是说了吗,我是野生源石研究员,”博士一脸坦然,甚至带着点无辜——在跟爱国者的对峙中,他做过自我介绍,但那时候气氛紧张,惊蛰的关注点在爱国者,显然没有细想他说的话,“卡兹戴尔通缉犯。”
“卡兹——等等!”惊蛰的思维终于接上了线,一个在内部通告中提及的名字浮上心头,“那个博士?‘一千八百万’的那个?”
博士点了点头,语气平淡得像是在确认今天的早餐:“啊对,一千八百万。”
他内心默默吐槽,怎么感觉自己的外号又要再多一个……
惊蛰一时语塞,感觉一股郁气堵在胸口。她刚才还信誓旦旦地说个人不可能随便持有源石,转眼间就冒出一个随身带着两颗源石的通缉犯……这脸打得又快又响。
谁说持有源石不可能是“个人行为”?这不就有一个。
何况现在嫌疑人变成了两个,水顿时就被搅浑了……
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敏锐地抓住了博士话语中的逻辑漏洞:“那你方才为何要申明‘与大炎无关’?”她锐利的目光盯着博士,试图看穿这层迷雾,“你并非大炎子民,何来‘无关’之说?”
你是大炎人吗你?
博士眨了眨眼,举着源石的双手摊了摊,这个动作让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生怕那危险的结晶从他手中滑落,提前引爆这场灾难。“这不是为了对仗工整嘛,”他语气轻松地狡辩,随即又正色道,“再说,黑户就不能心向大炎吗?我还不能是精神大炎人了?”
这番强词夺理却又让人一时无法反驳的言论,仿佛一把重锤,拷问着在场每一个人对“常理”的认知。
场面陷入了诡异的寂静,众人面面相觑,不知该如何应对这完全超出预料的展开。
最终,是艾雅法拉急切的声音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沉默:“前辈!各位!我们……我们真的得快走了!地下的反应越来越剧烈,这里马上就要喷发了!”她对源石活化的感知最为敏锐,脚下大地传来的那种毁灭前的悸动,让她的小脸苍白如纸。
逃命的优先级压倒了一切。
逃命路上还是差不多的卡车,里面坐着差不多的人。
换了惊蛰开车,以便快速通过炎国的关卡;霜星陪着爱国者待在货箱——虽然这次没有雪怪小队,但后者一个人就顶一个小队的重量,超载程度依然大差不差。
博士坐在副驾驶位,瞅了眼车载收音机。泛着绿光的数字显示着晚上10点47分,距离预言的喷发时间还有一个多小时,理论上比上一次轮回要充裕。但考虑到山上的那场激战,能量剧烈碰撞,有可能进一步刺激了地下的源石复制与活化过程,还是不要太过乐观的好。
博士心中默默告诫自己:“不要提前开香槟。”脸上保持着凝重的神情,警惕地观察着窗外飞逝的景物。
当卡车途经已然空寂的落河镇时,一幅熟悉的场景映入眼帘:雪怪小队的成员们挤在另一辆卡车上,正焦灼地停在“前方1km落河”的路牌边上等待。一看到他们的车辆,大熊们立刻激动地挥舞着手臂,高声呼喊:“大姐!”
博士不由扶额,内心涌起一股无奈的暖流。这些忠诚的部下,冒着暴露的风险在此等待霜星,情义固然感人,但这无疑又一次坐实了“乌萨斯武装人员潜入大炎”的事实。
他按下车窗,探出头,高声问道:“所有人都撤离干净了?”
大熊们挺起胸膛,脸上带着完成任务后的自豪:“一个不留!全撤走了!”
霜星在货箱里看着博士与自己的部下如此自然熟稔地对话:……为什么连雪怪小队也跟他这么熟络?这个博士……果然是魅魔吧?
两辆卡车一前一后,奋力驶离危险区域。在跑出超过六十公里的安全距离后,无名山,如期喷发了。
或许是因为距离足够遥远,或许是因为确信所有镇民都已安全撤离,又或许是在一次次死亡轮回中,人迟早会失去对生命的实感——当博士从后视镜中看到那根裹挟着无尽烈焰与浓烟的赤红火柱冲天而起时,他发现自己心中竟奇异地没有多少恐惧。那景象,更像是一场在遥远天际绽放的、盛大而残酷的烟火,带着一种不真实的虚幻感。
从后视镜反射过来的火光,映亮了惊蛰线条硬朗的侧脸和她那双锐利的金色眼眸。在震耳欲聋的爆炸声浪追上卡车之前的短暂间隙里,她忽然开口,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回避的探究:“为什么?”
博士一时没反应过来:“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要把那两颗源石拿出来?”惊蛰的目光依旧注视着前方黑暗的道路,但问题却直指核心,“为什么要把自己卷进来,甚至不惜成为嫌疑人?”
她无法理解博士的行为。将自己置于嫌疑之地,对他有何好处?
巨大的爆炸声浪如同实质的墙壁般追上了逃亡的卡车,剧烈的轰鸣让车窗玻璃震颤不已,耳膜充斥着嗡嗡的耳鸣。直到这令人不适的声浪渐渐消退,博士才缓缓回答:“因为负责这个案子的人,是你,麟青砚。”
他的语气很平淡,却蕴含着信任。
惊蛰立刻听懂了他的弦外之音:你总不会制造冤案吧?你总会查明真相吧?
她抿紧了嘴唇,握着方向盘的指节微微用力。夜色中,她的侧脸显得有些柔和,又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你恐怕……高看我了。”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自嘲,“我若真有还四海清平、明察秋毫的能耐……当初也不会被调任至钦天监司命这等‘闲职’了。”
钦天监虽地位特殊,但相较于她曾经立志要肃清的吏治与律法,终究是偏离了最初的抱负。
博士闻言,却是轻松地摊了摊手,尽管这个动作在狭窄的车厢内显得有些局促。
“你对自己的要求太高了,”他说,“我只需要你还我和博卓·卡斯替一个清白就行。至于四海清平……”他顿了顿,声音里带着一种历经世事的淡然,“那不是一个人能扛起的事情,需要很多人,很久的努力。”
货厢里,在引擎的轰鸣与风噪的掩盖下,爱国者低沉的声音忽然响起,打破了与霜星之间的沉默:“你……是不是不想我杀他?”他问的是之前对博士产生杀意的那一刻。
霜星的兔子耳朵敏感地抖动了一下,她抬起头,看向父亲在昏暗光线中更显威严的轮廓:“您是因为察觉到了我的……犹豫,才最终停手的吗?”
“不是。”爱国者的回答斩钉截铁,没有丝毫犹豫。他做任何决定,从不受他人情绪左右。
但紧接着,他补充了一句,声音低沉,“但我……庆幸我没有杀他。”
霜星沉默了片刻,轻轻“嗯”了一声,将视线重新投向车外飞速倒退的、被火光隐约映亮的荒野。心中那份对博士莫名的信任感,似乎又加深了一层。
惊蛰开着车,在夜色中持续奔驰。期间他们加了一次油,而博士因为磕了源石的缘故,精神处于一种异常的清醒状态,想睡却根本无法入睡,只能硬生生熬着这漫长的一夜。
后排,年幼的阿米娅和精力消耗过度的艾雅法拉早已支撑不住,互相倚靠着睡得东倒西歪。
史尔特尔则始终保持着警戒的姿态,紫色的眼眸望着窗外掠过的黑暗,不知在想些什么。
傀影更是安静得如同人偶,兜帽下的脸庞没有任何表情,仿佛进行着一场长达整夜的冥想。
博士心里默默吐槽:这俩人多半是把睡眠进化掉了……
就这样,博士被迫精神抖擞地度过了整个夜晚。
当第二箱燃油也即将告罄,博士开始担忧车辆是否会因为这种离谱的原因而抛锚在荒郊野岭时,在地平线的尽头,一座宏伟城市的轮廓,终于在晨曦微光中缓缓显现。
自从来到泰拉世界,博士还是第一次见到如此高楼林立、灯火璀璨的景象。那熟悉的现代化都市剪影,让他恍惚间产生了一种回到故乡的错觉,心头涌上一股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
随着天边逐渐泛起鱼肚白,黎明驱散了最后的黑暗,城市的剪影也由模糊渐渐清晰。
博士望着那从城市建筑群背后缓缓升起的、泰拉世界的太阳,金红色的光芒洒满大地,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这是他第一次真正见到这个世界的日出!
在这个经历了逃亡、战斗、揭露阴谋与毁灭的、过于漫长的夜晚之后,太阳终于如期而至,带来了光明与希望。
仿佛是呼应着这新的一天开始,一直只有嘈杂电流声的车载收音机,也终于捕捉到了稳定的信号,自动调频后,一个充满活力的声音瞬间响彻车厢,将尚在睡梦中的人全都惊醒:
“这里是龙门电台,接下来为您播报早间新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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