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门近卫局临时安置点的喧嚣仿佛被一道无形的门隔开,惊蛰独自站在相对安静的通讯室内。
她深吸一口气,按下拨号键。
“啧。”电话很快被接通,熟悉的咂嘴声立刻传来,背景音里似乎还有茶杯轻磕桌面的细微响动,“我讨厌电话,一点仪式感都没有。小麟啊,你都半年没给我写过信了!”
那声音慵懒带着一丝责备,仿佛跨越了千山万水,直接在她耳边敲响。惊蛰,这位在旁人面前总是不苟言笑、雷厉风行的钦天监司命,此刻语气里带上了属于晚辈的恭谨与无奈:“……师祖。”
“行了行了,说吧,”被称为“老天师”的声音主人似乎能想象出她这副模样,语气缓和了些,“有什么十万火急的事,让你舍得用这没滋没味的铁疙瘩来找我?”
惊蛰尽可能简洁地汇报:“……师祖,我经手了一桩案子。”
“哈?”惊蛰几乎能透过电波看到老天师挑起一边眉毛的样子,“你不是被塞到钦天监那地方去了吗?怎么,钦天监现在改行破案了?司岁台那帮老古板能同意?”
惊蛰一阵头疼,她必须在师祖开始翻她当年查案查到某些真龙贵胄头上的“光辉历史”并大肆调侃之前,赶紧把话题拉回正轨,“落河‘天火’再现了。”她加重了语气,“无名山彻底喷发……而那里,是白云山龙脉延伸的一部分。”
这句话果然有效地让通讯那头的戏谑收敛了起来。短暂的沉默后,老天师的声音变得正经了不少,“啧。龙脉动荡……看来司岁台那帮守着老黄历的家伙,接下来有的头疼了。说完了?”
“……不,关键在喷发之前。”惊蛰继续道,她知道真正的麻烦现在才开始,“有两批人,几乎同时登上了无名山。并且……其中两人,被确认持有源石。”
“源石?”老天师的声音微微上扬,“在那种时候,出现在那种地方?你怀疑这次喷发……是人为?”
“我还不能完全确定,证据链尚不完整,但诸多线索指向性很强。”惊蛰将她所经历的一切——与爱国者的激战、博士的介入、那被捏碎的探测装置中掉落的源石、博士身上同样携带的源石,以及双方那错综复杂的关系和证词——尽可能清晰而客观地叙述了一遍。
“……现在,涉事的双方主要人员,都被暂时看管在龙门近卫局。”
“博卓·卡斯替……”老天师重复着这个名字,语气听不出喜怒,“乌萨斯的‘爱国者’。如果他本人不愿意配合,那么单凭小陈那丫头和她的近卫局,恐怕未必看得住。你特意联系我,是希望这桩棘手的案子,能正式由你负责调查?”她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了然,“我可以替你安排一下。嗯……我们小麟进步了嘛,懂得借师祖的势了……”
那拖长的尾音带着明显的调侃,“……师祖,”惊蛰有些欲言又止,“这桩案子……它可能牵扯的……”
“嗯?”老天师明知故问,语气轻松,“不就是查个案子嘛,抽丝剥茧,追寻真相,这不正是你擅长且喜欢做的事情?”
惊蛰沉默了。她握着通讯器的手指微微收紧。追寻真相……是的,这一直是她坚定不移的信条。但如今,这真相背后可能牵扯的国际风云、政治博弈,让她再一次感到“真相”前所未有的沉重。
“哎呀!”老天师忽然一惊一乍,声音里充满了“发现新大陆”般的惊喜,“我们小麟真的进步了!开始思考案子之外的东西了!”
“师祖!”惊蛰忍不住提高了声音。
“好了好了,不逗你了。那么,小麟,你告诉我,你内心深处,希望‘落河天火’的真相是人为吗?或者我换个问法,泰拉如今的‘各方’,他们希望这个真相是人为吗?”
这个问题像一根针,精准地刺入了惊蛰心中最纠结的地方。她不由自主地顺着这个思路思考下去:
钦天监不会希望是人为,难以预测、无可抗拒的天灾,正是钦天监得以建立并维系其特殊地位的根基,如果这次毁灭性的“天灾”最终被证实是“人祸”,无疑可能会动摇钦天监的根基。
天机阁……正全力应对北方边境与“邪魔”的战争,国库、兵力、资源都负载严重。他们绝不会希望在这个节骨眼上,因为乌萨斯将军携带源石潜入大炎并疑似诱发火山的事件,与乌萨斯爆发全面冲突。他们需要稳定,而非战争。
司岁台……那些终日与古老仪轨、龙脉地气打交道的同僚,他们的想法向来难以揣测。维护龙脉稳定是他们的职责,龙脉受损他们必然震怒,但他们会愿意看到因此而生战火吗?
惊蛰发现自己的思维正不由自主地滑向一个灰暗而复杂的领域——权衡利弊,揣摩上意。这让她感到一阵陌生的不适。
“可是,”她几乎是下意识地反驳,“难道案件的审理,最终目的不是还原事实本身,而是……编织一个各方都‘想要’的‘真相’吗?”
“你当然可以去追寻你想要的真相。师祖从未阻止过你追寻真相。但是小麟,你必须明白,如果最终你找到的‘真相’,不是别人‘想要’的真相,你就要提前想好,随之而来的麻烦会来自何方,你又该如何应对。”她语气带上了些微玩味,“而如果你找到的真相,恰好……就是某些人希望看到的,那为什么不顺水推舟,让事情变得简单一些呢?小麟啊,你要记住,这江湖,有时候不仅仅是打打杀杀……”
惊蛰听出师祖根本就是在逗她——她了解师祖,这位看似超然物外的老人(?),骨子里绝非是那种信奉“江湖是人情世故”的圆滑之辈。
她分明是在用这种方式,点醒自己,同时也带着几分看自家晚辈初涉世事的调侃。
“案子会由你全权负责的,”“老天师”似乎非常高兴小麟懂得“走后门”了——“好好干,我等着看你的表现喔。”那意味深长的“喔”字,让惊蛰的头发又有竖起来的趋势。
挂断通讯,惊蛰站在原地,久久没有动弹。追寻真相的道路,似乎比她想象中更要崎岖莫测。
……
与此同时另一边,陈也接起了电话——自从接手了博士和爱国者这两个“烫手山芋”,她的电话就特别多,“有事说事。”
“哎呀哎呀,别这么冷漠嘛,老陈!”听筒里传来诗怀雅那极具辨识度的、带着维多利亚口音的活泼嗓音,“我可是都听说了!你们近卫局现在可是全龙门的焦点![龙门粗口]!我怎么偏偏这种时候要出差![龙门粗口]!感觉错过了一个亿!”
陈连眉毛都懒得动一下,反手就作势要挂断电话。
“别挂别挂!我有正事!正事!”诗怀雅仿佛在电话那头看到了她的动作,立刻尖声阻止。
陈将听筒拿回耳边,语气依旧平淡:“说。”
“可不是巧了嘛!”诗怀雅的声音带着压不住的兴奋,“我这次出差追捕的那个逃犯,你猜怎么着!”
陈再次无声地将手指移向挂断键。
“好啦好啦!我说!”诗怀雅不敢再卖关子,语速飞快,“是个赏金猎人!实力还不错,费了我们不少手脚!”
陈皱了皱眉,这不算是多么稀奇的事情。
“重点来了!”诗怀雅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发现宝藏的狂喜,“这家伙,是为了那一千八百万龙门币的天价悬赏,一路闻着味追踪‘那个博士’来的!结果呢,好不容易摸到龙门,却在行动前因为磕大了,神志不清惹出乱子,直接犯到了我们手上!”
她说完,发出一阵毫不掩饰的、极其“诗怀雅”式的猖獗笑声,那笑声里充满了“不但抓到了逃犯,而且逃犯想抓的价值一千八百万的目标也在我们掌控之中”的“双赢”快感。
陈几乎能想象出电话那头,诗怀雅得意地晃着她那头金色长发的样子。她冷静地泼去一盆冷水:“提醒你,那位‘一千八百万’,现在是近卫局看管的重要对象,不能让你拿去换赏金。”
“嘿!”诗怀雅顿时不满地叫了起来,“你把我当什么人了?我是那么短视的人吗?”她的语气变得一本正经,仿佛受到了侮辱。
陈挑了挑眉,不置可否。
“一个能被卡兹戴尔悬赏一千八百万龙门币的人,他本身的价值,难道会仅仅局限于这一千八百万吗?”诗怀雅的声音里充满了精明的算计,仿佛金币在相互碰撞,“他的知识,他的能力,他背后可能代表的……那才是真正的无价之宝!”
被扑面而来的算盘声糊了一脸,她无语了片刻,最终还是选择干脆利落地挂断了电话,将诗怀雅尚未发挥完毕的宏论掐断在电波之中。她揉了揉眉心,感觉未来的日子有得她头疼了……
……
博士现在真的很需要天使投资人。
从落河镇那接连不断的死亡轮回、火山逃亡的刺激中终于抽身,在龙门近卫局这相对安稳的环境里“闲”下来后,他终于有空盘点了一下自己的全部“资产”,然后终于直面了自己的贫穷……
在他最重要的财富,两颗至纯源石被作为证据暂时扣押后,他只剩下了20盘作战录像带、一堆破损装置、代糖、源岩等低级材料,还有……皱巴巴的1800块龙门币——大概就够一个人吃两个月这样子。
他甚至感谢起龙门近卫局的“看管”措施了,至少管吃管住,让他暂时不必为最基本的生存问题发愁——否则资金链马上就要断给他看。
虽然念叨着“我手握泰拉最重要的研究资料,怎么能没有人来投资,怎么就沦落到了如此赤贫的地步?”,但博士自己却也清楚,寻找“天使投资人”并非易事。
然而,命运似乎总在他猝不及防的时候给他“惊喜”。他万万没想到,第一份主动递来的“橄榄枝”,会来得如此之快,而且来源如此……出乎意料。
到龙门的第二天晚上,惊蛰再次前来“探监。
博士一见到她,立刻换上了一副自以为充满期待和诚恳的表情,凑上前打听道:“麟青砚司命!案子是不是有突破性进展了?我们什么时候能够洗脱嫌疑,无罪释放?”——天知道他内心深处其实有点害怕被“无罪释放”,毕竟释放就意味着要自己找饭吃。
“……抱歉,调查还在进行中。”惊蛰语气依旧官方,“钦天监已经派出专业团队,正在对无名山喷发区域进行更详细的勘探和能量残留分析,取证和鉴定都需要时间。”
听到暂时不会被放出去自谋生路,博士顿时就放心了,脸上却配合地露出了恰到好处的失望和理解:“哦……这样啊,没关系,我们一定积极配合调查!”
惊蛰正要开口说什么,注意力却被隔壁房间传来的嘈杂声音吸引。“……等等,”她侧耳倾听,眉头渐渐蹙起,“旁边那是什么声音?”
会客室旁边的录像厅里,传来各种怪异混杂的声响:疑似源石技艺爆发时的“咻咻”破空声,树木被巨大力量击倒的“簌簌”倾倒声,间或还夹杂着几声零星的、压抑着的惊呼和拍手叫好声。
直到一个清晰无比、充满威严的女声透过隔音不算太好的墙壁传来——“有罪无赦,五雷轰顶!”——惊蛰的脸瞬间绿了。那是她自己在战斗中的声音!
“在放你们那场惊天大战的录像带,”陈不知何时出现在了会客室门口,抱着手臂,难得地脸上带着一丝揶揄的表情,“据这位博士说,让他手下的……嗯,‘干员’们,反复观看这些战斗录像,有助于他们‘汲取经验’,‘提升等级’。”
在博士的强烈要求和半强迫下……阿米娅、艾雅法拉和傀影都硬着头皮,坐在那间临时改成的“录像厅”里,观摩自己(以及同伴)在战场上的“神勇表现”。
阿米娅看得小脸通红,时不时捂住眼睛;艾雅法拉则一边看一边小声念叨着“这里我的法术释放角度可以再优化零点三度”;傀影则全程笼罩在兜帽的阴影里,看不出表情,但身体似乎比平时更加僵硬。
这种公开处刑般的体验是否真的能“提升等级”尚未可知,但尴尬到让人脚趾抠出三室一厅的效果绝对是达到了。
他们看了一半时被出来透气的霜星发现,白发兔耳的少女抱着手臂在门口站了一会儿,眼神复杂;再过一会儿,路过的史尔特尔也被里面的动静吸引,靠在门框上看了一阵,未发一言;最后,连一些不当值的龙门近卫局警司们也好奇地加入了这“聚众观看超凡战斗录像”的行列,房间里不时发出“哇塞”、“这招厉害”之类的惊叹。
惊蛰的脸色如同打翻的调色盘,精彩地变幻了几下,最终,她决定强行忽略这个让人血压升高的小插曲。她深吸一口气,将注意力拉回正事,从随身携带的公文袋中取出一封看起来颇为正式、印有特殊火漆印章的信件。
“博士,非常抱歉,出于案件调查和安全性评估的需要,我希望能对您收到的这封外来信件进行审核。当然,您可以拒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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