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阳宫的禁足令,像一层厚厚的阴云,笼罩在苏念微的头顶。但这层阴云,却未能浇灭她心中复仇的火焰,反而让那火焰在压抑中燃烧得更加炽烈。
巧画带回来的、那条关于浣衣局与长门宫的模糊线索,已经足够让她将所有的怨恨,都精准地投向了两个目标——明面上的贞嫔,暗地里的越妃,以及那个她以为早已腐烂在冷宫里的废后许倾寰。
苏念微知道,寻常的宫斗手段,已经无法撼动这个新形成的、看不见的联盟。她需要一击毙命的杀招,一个足以将她们连根拔起、永世不得翻身的罪名。
在魏国,没有什么罪名,比“巫蛊”更恶毒,更无可赦免。
一个阴狠毒辣的计划,在她心中悄然成形。她要用一场精心策划的巫蛊大案,将这几个胆敢挑衅她的人一网打尽,送入地狱。
然而她不知道的是,在她自以为隐秘的布局之时,远在长门宫那片被遗忘的角落里,一双眼睛,早已洞穿了未来的迷雾,静静地注视着她。
……
冷宫,深夜。
林嫣霜猛地从噩梦中惊醒,额头上满是冷汗。
她又“看”到了。
在那份属于许倾寰的、充满了痛苦与绝望的前世记忆里,她看到了那场让她印象深刻的“巫蛊案”。
那是在她(许倾寰)被废黜之后,贞嫔陈氏因偶然得罪了苏念微而被构陷。苏念微命人制作了一个桐木小人,上面用朱砂写着皇帝拓跋宏的生辰八字,心口处插着三根淬了毒的钢针。这个小人被悄悄埋在了贞嫔宫中的一盆兰花之下。
随后,苏念微买通了太医院的一位御医,谎称皇帝近日龙体不安、时常心悸,是中了邪祟之术。拓跋宏本就多疑,立刻下令彻查后宫。
最终,那个桐木小人,在贞嫔的景福宫被“搜”了出来,铁证如山,贞嫔百口莫辩,当场被打入天牢,三日后便屈死狱中。陈氏一族,也因此被满门抄斩。
这场惨案,在前世,是苏念微彻底清除异己、权倾后宫的得意之作。
而现在,林嫣霜知道,苏念微要故技重施了。只是这一次,她的目标,除了贞嫔,必然还会加上那个让她恨之入骨的“眼中钉”——越妃。
“主子,您又做噩梦了?”张嬷嬷听到动静,连忙端着一盏油灯走了进来。
林嫣霜摇了摇头,脸色在昏暗的灯光下显得异常凝重。她看向张嬷嬷,声音沙哑却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力量:“嬷嬷,立刻准备。我们要送一份……救命的情报出去。”
她知道苏念微的反扑来了。而且,比上一次的“失窃案”,要凶狠百倍。
传递情报的过程,变得异常艰难。
自从上次风波之后,苏念微的眼线,便如同蜘蛛网般,悄然遍布了宫中各个不起眼的角落。张嬷嬷已经察觉到,最近浣衣局的气氛变得十分紧张,那个与她们接头的孙二娘,也被人旁敲侧击地盘问了好几次。
原先那条通过衣物夹层传递消息的通道,已经不再安全。
林嫣霜在殿中踱步,大脑飞速运转。她必须找到一条全新的、绝对不会被敌人想到的路径。
最终,她的目光,落在了墙角那几筐准备送出宫外、作为药渣处理的干枯草药上。
一个大胆的计划,在她心中成形。
她立刻让小栗子和张嬷嬷,将那些看似无用的药渣,重新进行分类。她利用自己前世身为公主时,从太医那里学来的渊博药理知识,将不同的草药,按照特定的顺序和数量,重新组合成一个个小药包。
“这是我们越国宫廷的一套‘药语’,”她一边飞速地包着药包,一边对满脸困惑的张嬷嬷和小栗子解释道,“不同的药材组合,代表不同的字句。这是当年太医为了在宫中传递一些敏感的药方,才发明的密语,除了我和当年的太医院院首,无人知晓。”
她将那个关于“巫蛊”的警告,分解成了一句句密语。
——“桐木”对应着“梧桐子”和“沉香木”。
——“钢针”对应着“铁线草”和“刺蒺藜”。
——“兰花”则直接用晒干的“佩兰”……
半个时辰后,一份看似寻常的、准备丢弃的药渣,已经被她变成了一封包含了完整阴谋的加密情报。
“嬷嬷,”她将其中一个最关键的药包,交到张嬷嬷手中,“你明日去见孙二娘,什么都不要说,只告诉她,贞嫔娘娘最近体弱,这是我们冷宫里一个治头风的偏方,让她想办法,混在送往景福宫的衣物里,就说是一点心意。”
张嬷嬷点了点头,她知道,这看似寻常的药包,将再次搅动起一场惊天风暴。
……
两日后,景福宫。
贞嫔看着那个由心腹从浣衣局悄悄带回来的、散发着淡淡草药味的药包,秀眉紧蹙。
她知道,这是那位冷宫里的“高人”,送来的信号。可她翻来覆去,也看不出其中玄机。
就在她百思不得其解之时,永宁宫的越妃娘娘,派人送来了请帖,邀她一同去御花园赏菊。
心照不宣的,贞嫔立刻带着那个神秘的药包,前往赴约。
在御花园一处僻静的暖阁内,许倾寰屏退了所有下人。她接过贞嫔递来的药包,只看了一眼,脸色便瞬间变得无比凝重。
她没有林嫣霜的“药语”知识,但她拥有另一件更强大的武器——来自未来的记忆。
她不需要解读,她只需要一个“提醒”。
而这个药包的出现,本身就是最强烈的警报!
“姐姐,”许倾寰的声音,第一次在贞嫔面前,褪去了所有的天真与伪装,变得冰冷而锐利,“看来,我们的那位‘好姐妹’,已经等不及了。”
她将药包里的草药一一倒出,虽然不识密语,但当她看到那几味药材组合在一起时,前世那场让她不寒而栗的“巫蛊案”的记忆,便如同潮水般,瞬间涌上了心头。
她将自己的猜测,原原本本地告诉了贞嫔。
当听到“巫蛊”、“桐木小人”、“满门抄斩”这些字眼时,饶是贞嫔再如何沉稳,也吓得脸色惨白,端着茶杯的手,都控制不住地颤抖起来。
“她……她竟然如此歹毒!”
“对她来说,这才是常态。”许倾寰的眼神冷得像冰,“姐姐,我们已经没有退路了。这一次,不是她死就是我们亡。”
贞嫔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她看着眼前这位比自己年轻许多,却镇定得可怕的越妃,终于下定了决心。
“妹妹,你说吧,我们该怎么做?”她知道,从这一刻起,她们的联盟,将彻底绑在同一架战车上。
许倾寰的眼中闪过一丝赞许。
“既然她想唱一出‘搜宫捉鬼’的大戏,”她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充满了危险气息的笑容,“那我们,就将计就计,帮她把这场戏……唱得更大一点。”
一个比苏念微的阴谋,更加大胆、也更加恶毒的“反杀”计划,在这间温暖如春的暖阁里,悄然成形。
首先,她们需要拿到那个作为“物证”的桐木小人。
贞嫔立刻想到了李德全。她派金忠秘密联系李德全,告知他苏氏即将反扑,目标是他和贞嫔。李德全对苏氏早已恨之入骨,听闻此事,毫不犹豫地答应全力相助。他利用内务府总管的职权,以“加强宫中安检”为由,悄悄换掉了几个负责给景阳宫(苏念微居所)运送物品的小太监,换上了自己的人。
同时,许倾寰则利用自己“越妃”的身份,以“思念故乡风物”为由,向内务府讨要了一批来自越国的桐木原料,说是要做些小玩意儿解闷。
几天后,一个负责给景阳宫送木炭的小太监,在出宫门时,被李德全的人“例行检查”,从炭车夹层里,搜出了一个用布包着的、还未完工的桐木小人!
人赃并获,那小太监当场便招认,是苏贵妃的心腹巧画,命他将此物送出宫外,找人刻上生辰八字。
拿到了这个致命的物证后,许倾寰和贞嫔,立刻开始了她们计划的第二步——也是最关键的一步。
她们没有销毁这个小人,而是……照着它的模样,连夜赶制了另一个一模一样的!
只是在新的桐木小人背后,她们用极细的针,刻上了一个几乎看不见的、苏念微母亲的闺名。
做完这一切后,许倾寰将那个“原版”的、还没来得及刻上皇帝八字的小人,妥善收藏起来。
而那个被她们动了手脚的“仿品”,则由李德全亲自出马,用一个极其巧妙的“意外”,神不知鬼不觉地,又放回了巧画的手中。
巧画对此毫无察觉,只当是虚惊一场,拿着那个被掉了包的小人,出宫完成了最后的加工——刻上了皇帝的生辰八字,并插上了钢针。
一张反杀的巨网,已经悄然织就。
苏念微对此一无所知。她只当自己的计划天衣无缝,正在景阳宫内,得意地等待着收网的那一刻。
她已经买通了钦天监的官员,明日一早便会上奏,说夜观天象帝星有损,宫中必有妖邪作祟,请求陛下下旨,彻查六宫以安社稷。
而那枚致命的“证据”,也将在今夜子时,由巧画亲自出手,埋入贞嫔宫中的那盆兰花之下。
一切都已准备就绪。
许倾寰和贞嫔,也已经布好了她们的棋局。
今夜的皇宫,看似平静,实则暗流汹涌。
一场决定着无数人命运的生死豪赌,即将在黎明时分,正式开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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