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视角:后宫 \/ 慈安宫】
苏念微的倒台,在后宫这片深湖里,留下了一个巨大的权力真空。
湖水并未因此平静。反而,因为一个新名字的崛起,而涌动得更加汹涌。
霜妃,林嫣霜。
如今的朝阳宫,早已取代昔日的承恩殿。它成为了这座后宫新的权力中心,唯一的权力中心。每日清晨天还未亮,朝阳宫外的宫道上便已停满了各宫嫔妃的轿辇。那些曾经围绕在苏念微身边的女人们,如今都换上了最谦卑恭敬的姿态,只为能向新晋的霜妃娘娘请一个安,说上几句话。
霜妃(许in林)也确实展现出了令人叹服的主位风范。她不再像初入宫时那般锋芒毕露,反而变得愈发温和与“贤良”。她从不轻易与人为难,对所有前来请安的嫔妃都一视同仁,赏赐颇丰。她还主动将协理六宫之权分了一半给自己的“盟友”陈贵人。
两人一主内一主外,配合默契。在短短一月之内,便已将这偌大的后宫打理得井井有条,也牢牢地掌控在了她们的手中。
后宫之中再也听不到任何反对的声音。所有的声音都只来自一个地方。
朝阳宫。
……
慈安宫。
整座皇宫里最清静也最尊贵的地方。
殿内檀香袅袅。年过六旬的太后正闭目斜倚在罗汉床上。她手中不紧不慢地捻着一串南海紫檀木佛珠。
她最信任的桂嬷嬷侍立在旁。正用平铺直叙的语调向她汇报着后宫最新的动向。
“……霜妃娘娘今日又去了佛堂,陪您抄了半日的经文。”
“……午后各宫的主子们都去了朝阳宫请安。听说霜妃娘娘将陛下新赏的冰种翡翠,随手就转赠给了丽嫔娘娘。如今宫里上下都在称赞娘娘的慷慨与大度。”
“……陈贵人那边今日申斥了内务府的一个管事。理由是送去朝阳宫的冬笋不够新鲜。那个管事已被罚了三个月的月钱。”
桂嬷嬷汇报的都是些寻常琐事。但这些话听在太后的耳中却变了味道。
她没有睁眼。只是那捻着佛珠的手指微微一顿。
“一家独大……”
她缓缓吐出了四个字。声音沙哑而苍老。听不出任何喜怒。
桂嬷嬷闻言立刻噤声。
太后依旧闭着眼。她的脑海中却浮现出了二十年前的景象。那时苏家也曾像今日的霜妃一般如日中天。苏太傅在前朝权倾朝野;他的妹妹先皇后在后宫说一不二。那时的后宫也像现在这般“安静”。安静到让她这个先帝亲封的贵妃都不得不退避三舍。
她不喜欢这种安静。
因为她知道。这种只有一个声音的安静,对这座皇宫,对萧家的江山而言,从来就不是什么好事。
一个园子里若只有一棵树长得太过高大,它便会遮蔽所有的阳光,让其他的花草都再无出头之日,最终整个园子都会因此而失去生机。
后宫也是如此。君王的恩宠就像是雨露。它应该均分。而不是只浇灌在某一棵特定的树上。
更何况……
太后缓缓地睁开了她那双看似昏聩实则比谁都更精明的眼睛。
这棵新长出来的“大树”。
还是一棵从异国他乡移栽而来的根底不明的“奇花”。
这就更让她感到不安了。
她需要一个人。一个能与这棵“奇花”分庭抗礼的人。一个能让这片失衡了的园子重新恢复“平衡”的人。
就在这时,殿外一个小太监悄无声息地走了进来。他跪在桂嬷嬷身旁耳语了几句。
桂嬷嬷的脸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惊讶。她走到太后身边俯下身低声回禀道:“启禀太后。宫外苏太傅托人送了一份‘大礼’入宫。指名要呈给您。”
“苏远山?”太后的眼中闪过一丝玩味的精光。
“他不是正在家中‘闭门思过’吗?”
“罢了。呈上来吧。哀家倒要看看他这个被拔了牙的老虎,还能送出什么惊天动地的大礼来。”
很快,一个由紫檀木打造的上了锁的精致木盒被呈了上来。
太后没有让任何人插手。她亲自用钥匙打开了木盒,盒子里没有金银珠宝。也没有古玩字画,只有一本厚厚的用锦缎精心装裱过的奏疏。
奏疏的封皮之上,写着一行苍劲有力却又带着几分“罪臣”惶恐的字迹。
《论外戚专权之害,固皇族威仪之本疏》。
太后的眼中第一次露出了真正感兴趣的神情,她挥了挥手屏退了左右,整个大殿之内只剩下她一人,和那本来自“罪臣”的沉甸甸的奏疏。
她一字一句地看了起来,那确实是一篇文采斐然的万言奏疏。
奏疏的开篇是苏远山对他自己和整个苏家“恃宠而骄”“蒙蔽圣听”的最深刻的自我批判。他将苏家当成一个活生生的例子。剖析了一个家族在获得“君王恩宠”这把“双刃剑”之后,是如何一步步地走向失控,最终为整个朝堂带来巨大隐患的。他的字里行间充满了“悔不当初”的老臣的血泪与忏悔。
然而从奏疏的第二部分开始,笔锋却陡然一转。
他不再谈论苏家,而是开始引经据典。从前朝乃至数百年前的历代王朝兴衰之,去寻找那些曾因“外戚专权”而导致国本动摇甚至江山易主的血的教训。
他尤其重点剖析了那些由“异族”皇后或宠妃所引发的宫廷内乱与边境危机。
他没有提一个字关于“霜妃”,但他的每一个例子每一句分析,都像是一支淬了剧毒的最锋利的箭,精准地射向了如今那正如日中天的朝阳宫。
最终在奏疏的结尾,他用一种近乎泣血的笔调总结道:
“……故为江山万年计,为萧氏血脉纯正计。陛下当以史为鉴,亲贤臣,远外戚。常怀警惕之心,善用制衡之术。方能永固皇权,天下太平……”
……
当太后读完最后一个字时,窗外天色已近黄昏,她缓缓地将那本沉甸甸的奏疏合上。
那张一直古井无波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个冰冷的满意的笑容。
她知道,苏远山这个老狐狸,他送来的不是什么奏疏,而是一份她无法拒绝的投名状,更是一把她正急需的能用来修剪那棵“疯长”大树的最锋利的剪刀。
“桂嬷嬷。”她开口。声音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老奴在。”
“去。传话给皇帝身边的人。”
“告诉他。哀家明日想请他来慈安宫一同品一品今年的新茶。”
“顺便与他聊一聊……关于‘孝道’和这后宫的‘平衡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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