舟山驻军医院那间被严格隔离的特殊病房,此刻成为了一个无声的战场。朱谌之(朱枫)在经历了咬金自戕的决绝和紧急抢救的折磨后,身体如同一盏油尽灯枯的残烛,在药物和仪器的强行支撑下,于生死线上艰难地徘徊。她的生命体征极度微弱,意识在深度的昏迷与短暂的模糊清醒间浮沉。而对于保密局而言,这个濒死的要犯,其活着的价值远大于一具尸体——她口中可能藏着彻底摧毁中共在台潜伏网络的密钥。因此,一场旨在“保住活口,撬开嘴巴”的严密看护与高压审讯随即展开。
一、 铁桶般的看守
谷正文从台北发来了死命令:“人不准死,口必须开!”舟山保密站承受着巨大的压力,站长陈平亲自部署了对朱谌之的看守方案,堪称天罗地网:
三重警戒线:
内层(病房内): 两名经过挑选的、会些简单医护的女特务24小时轮班贴身看守。她们的职责不仅是监视朱谌之的一举一动,防止其再次自残(尽管她已几乎无法动弹),还包括记录其任何细微的反应、梦呓,甚至表情变化。
中层(病房外及走廊): 四名精干男特务分两班,24小时值守在病房门口及走廊两端,严禁任何未经严格审查的人员(包括医院内部的普通医护人员)靠近病房。
外层(医院及周边): 增加便衣特务巡逻,控制医院所有出入口,并对进出医院的医护人员、病人及家属进行暗中监控,严防消息走漏或可能存在的共产党营救行动。
医疗监控与限制:
由保密局指定的、背景“可靠”的医生负责朱谌之的治疗,所有用药、治疗方案需经保密站审核。
朱谌之的静脉输液被严格控制,营养液和药物成为维持她生命的主要来源,以此削弱其体力,降低反抗能力。
病房内所有可能用于自残的物品(如玻璃器皿、尖锐医疗器械、甚至床单)被彻底清除,连喂食都使用特制的软勺。
信息封锁: 关于朱谌之的身份、病情及关押地点被列为最高机密,知情者被严厉警告不得外泄。
二、 苏醒后的沉默抗争
经过数日的紧张救治,朱谌之凭借顽强的生命力,终于从深度昏迷中苏醒过来,但身体极度虚弱,连抬手都困难。当她模糊的视线逐渐清晰,看到床边守着的陌生面孔和窗外晃动的特务身影时,她立刻明白了自己的处境——自杀未成,身陷囹圄。
然而,与保密局预期的恐惧、绝望或妥协不同,朱谌之的反应是一种死寂般的沉默。她睁着眼睛,望着天花板,眼神空洞而遥远,仿佛灵魂已抽离了这具饱受摧残的躯壳。女特务试图与她说话,询问她感觉如何、是否需要什么,她毫无反应,如同没有听见。医生来检查,她如同一个没有知觉的木偶,任由摆布。
当女特务尝试用吸管给她喂一点流食时,她紧咬牙关,头颅微微偏向一侧,以微弱的、却无比坚决的动作,表示了拒绝。这是一种非暴力的、却更为决绝的抗争——绝食。
“吃东西!你想死吗?”女特务厉声威胁。
朱谌之闭上眼睛,毫无反应。
特务试图强行灌食,但她极度虚弱的身体产生了剧烈的生理排斥,喂进去的少许米汤也大多呕了出来。
她的沉默和绝食,是一种无声的宣言:她拒绝与敌人进行任何形式的交流,拒绝接受敌人的施舍,宁愿以缓慢消耗生命的方式,维护最后的尊严,并让敌人无法从她这里得到任何有价值的东西。
三、 徒劳的初步审讯
朱谌之的苏醒和其坚决的沉默态度,很快报到陈平那里。陈平决定进行初步审讯,试图在她身体极度虚弱、意志可能最不坚定的时候打开突破口。
审讯在病房内进行,气氛压抑。陈平亲自到场,两名记录员在一旁,女特务在床边监视。朱谌之躺在病床上,面色惨白,鼻子里还插着氧气管,手腕上打着点滴,整个人脆弱得仿佛一碰即碎。
“朱谌之同志,”陈平尽量使自己的语气显得平和(这是一种审讯策略),“或者说,该叫你朱枫女士?我们知道你的身份,你也清楚现在的处境。硬扛下去,没有任何意义。只要你配合,把你知道的情况说出来,我们可以向上面申请,对你宽大处理,甚至……可以送你去看港,与家人团聚。”
朱谌之双目紧闭,呼吸微弱而均匀,仿佛沉睡一般,对陈平的话置若罔闻。
陈平皱了皱眉,加重了语气:“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吴石(密使一号)我们已经掌握了!你们的联络方式、传递的情报,蔡孝乾也交代了!你现在顽抗,不过是多受皮肉之苦,毫无价值!”
听到“吴石”、“蔡孝乾”的名字,朱谌之的眼皮似乎极其轻微地颤动了一下,但依旧没有睁开,也没有任何其他反应。她的沉默,如同深不见底的寒潭,吞噬了所有试探性的攻击。
陈平又换了几种方式,时而利诱,时而威逼,甚至暗示她知道她女儿的一些情况(这是一种心理战术)。但朱谌之始终像一尊没有生命的石雕,以绝对的沉默对抗着一切。她的身体虽然虚弱不堪,但她的意志,却如同病房外冰冷的铁门,坚不可摧。
审讯持续了约半小时,毫无进展。陈平看着病床上那个气息奄奄却意志如铁的女人,感到一阵莫名的烦躁和……一丝不易察觉的钦佩?他知道,面对这样的对手,常规的审讯手段在目前其身体状态下难以奏效。
“加强看护!维持她的生命!等她体力稍微恢复再说!”陈平悻悻地结束了这次徒劳的审讯,下令道。
病房再次恢复了死寂。朱谌之继续着她的沉默抗争和绝食。她的生命,在药物的维持下,如同悬于一线。保密局得到了她的人,却无法触及她的灵魂。这场意志的较量,陷入了僵局。而远在台北,另一场最终审判的风暴,已乌云压顶。下一步,当谷正文将注意力转回,对吴石和聂曦收网之时,朱谌之在这间特殊病房里的沉默,将成为这场巨大悲剧中,最悲壮的一个音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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