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峰并未立刻前往银库，而是先带着王铁柱回了趟档房。
他现在是案件“特办”，有权调阅相关卷宗。
他首先要看的，是州府银库的建筑结构图、守卫排班表、以及近期的物资出入记录。
这些是了解案发现场最基本的信息。
管理档房的老吏显然已经得到了沈炼的命令，虽然脸上带着几分不以为然和看好戏的神色，但还是磨磨蹭蹭地将林峰所需的卷宗找了出来。
“林特办，您可悠着点看，这些可都是要紧的卷宗。”老吏阴阳怪气地说了一句。
王铁柱眼睛一瞪：“咋滴？俺林兄弟现在奉百户大人的命查案，看看卷宗怎么了？”
老吏撇撇嘴，没再说话。
林峰不理会这些，迅速沉浸到卷宗之中。
他的阅读速度极快，目光如同扫描仪一般掠过图纸和文字，大脑飞速运转，捕捉着所有关键信息。
州府银库果然守备森严。
建筑结构图显示，银库位于州府衙门建筑群的深处，独立成院，外墙高厚，唯一的大门是厚重的包铁木门，配有三道复杂的锁具，钥匙分别由库大使、库副使和值守卫兵头目掌管，需三人同时到场才能开启。
库房内部无窗，只有几个高处的通风口，也都嵌有铁条。地面和墙壁据说都采取了防挖措施。
守卫排班表显示，共有三班库兵轮流值守，每班二十人，十二时辰不间断巡逻看守。
换班时都有严格的交接程序。
从明面上看，这几乎是一个不可能从外部攻破的堡垒。
“林兄弟，这蚊子都飞不进去啊！银子咋就没的？”王铁柱看着结构图，咧着嘴直挠头。
林峰没有回答，他的目光落在了近期物资出入记录上。
银库并非只存银子，也会临时存放一些重要的贡品、物资。
记录显示，案发前三天，曾有一批新到的军械铠甲入库暂存，于案发前一天上午被提走。负责搬运的是州府兵营的兵士。
这个记录看似平常，但林峰却敏锐地注意到，搬运军械入库和出库时，银库的大门开启时间比平时要长很多，进出的人员也相对复杂。
他指着这条记录问那老吏：“这批军械入库出库时，可有异常？”
老吏漫不经心地瞟了一眼，道：“能有什么异常？都是正常手续。就是箱子沉了点，搬进搬出的费了些时辰罢了。”
林峰若有所思。
这时，吴德晃晃悠悠地走了进来，脸上挂着假笑：“哟，林特办这就开始啦？真是勤勉啊！怎么样？可查出什么头绪了？要是需要帮忙，尽管开口啊，大家都是同僚嘛！”语气中的幸灾乐祸几乎不加掩饰。
林峰抬起头，平静地看着他：“多谢吴小旗好意。目前暂无头绪，若吴小旗有什么高见，不妨直言。”
吴德被噎了一下，他哪有什么高见，干笑两声道：“呵呵，我哪有什么高见，就是提醒林特办，时间紧迫，可得抓点紧啊！十天，一晃就过了！”他特意强调了“十天”两个字。
“不劳吴小旗费心。”林峰淡淡回了一句，继续低头看卷宗。
吴德自觉无趣，又阴阳怪气地说了几句风凉话，这才晃着肚子走了。
“呸！什么玩意儿！”王铁柱对着他的背影啐了一口。
林峰合上卷宗，心中已有了初步的计划。他对王铁柱道：“王大哥，我们走。”
“去哪？银库？”
“不，先去找沈大人。”
……
沈炼值房内。
沈炼对于林峰这么快就来见他，似乎有些意外。
“大人，”林峰行礼后，直接开口道，“卑职需要一份授权手令。”
“何用？”
“卑职欲重新封锁银库现场，进行彻底勘验。在此期间，除卑职指定人员外，任何人不得入内，包括银库原有守卫、库吏。”林峰解释道，“案发后的初步勘查过于粗略，且现场可能已被无意中破坏。卑职需要一个绝对‘干净’的现场。”
沈炼眼中闪过一丝赞许。
保护现场是查案的基础，但往往在慌乱中被人忽视。
林峰首先提出这点，足见其专业。
“准。”沈炼毫不犹豫，当即书写了一份手令，盖上了自己的百户官印。
“此外，”林峰接过手令，继续道，“卑职需要调阅银库所有相关人员，包括库吏、库兵、近期进出过银库的杂役、甚至负责银库外围巡逻的衙役的详细档案。
尤其是他们的家庭背景、社会关系、近期有无异常举动、有无大额债务或消费。”
沈炼立刻明白了林峰的思路——外盗可能性极低，内鬼作案的概率大大增加。
这是要从内部人员身上寻找突破口。
“可。我会让人将档案调给你。”沈炼点头，随即提醒道，“但银库人员众多，关系盘根错节，调查需隐秘进行，以免打草惊蛇，或引发不必要的恐慌。”
“卑职明白。”
“还有，”沈炼沉吟片刻，又道，“按察使周大人对此案极为关注，已派了其麾下一名经历官（掌管文书出纳的官员）前来‘协助’办案，实则也有督促之意。此人名叫赵文敬，你或许会与他打交道，需留意分寸。”
林峰目光微动，点了点头。来自上层的压力和监督，这也是预料之中的事情。
拿到手令和授权，林峰不再耽搁，立刻带着王铁柱，直奔州府银库。
……
再次来到银库，气氛依旧紧张压抑。
官兵们将银库围得水泄不通，那些库吏和库兵则被集中看管在一处偏院内，个个面色惶然。
林峰亮出沈炼的手令，负责看守的一名卫兵头目验看无误后，恭敬地放行。
“王大哥，守住门口，任何人没有我的允许，不得入内。”林峰吩咐道。
“放心吧！一只苍蝇俺也不放进去！”王铁柱拍着胸脯，像一尊门神般堵在了银库大门外。
林峰深吸一口气，推开了那扇沉重的、仿佛蕴含着无尽秘密的银库大门。
阴冷、空旷、带着淡淡金属和尘土气息的空气扑面而来。
巨大的库房内部，那些空荡荡的银箱无声地诉说着昨夜发生的离奇事件。
林峰站在门口，并未立刻深入。他如同一个最耐心的猎手，目光从门槛开始，一寸一寸地扫视着地面、墙壁、屋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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