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目相对！
厕所里的两人都被硬控了几秒钟。
“咳…” 终于，一声刻意的、带着明显掩饰意味的干咳，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死寂。
苏沐晨清了清嗓子，试图找回自己平日里那种冷静自持的语调，但尾音还是泄露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
“原来……是这样。”
他的目光艰难地从叶云汐那残留着惊惶的脸上移开，落在地板某处虚无的点上。
“难怪……会有那种奇怪的波动，我好像……有点理解你之前的‘难处’了。”
他的语气听起来像是在陈述一个客观事实，但每一个字都像小锤子敲在叶云汐紧绷的神经上。
理解？他理解什么了？理解她一个大男生会变成一个小萝莉？！
羞愤瞬间压倒了恐惧，点燃了叶云汐的怒火。
金色的眼瞳因为情绪的剧烈波动而光芒更盛，几乎要刺破昏暗。
她猛地吸了一口气，胸口剧烈起伏，像只被踩了尾巴炸毛的猫，声音因为激动和变声期的残留而显得有些尖利：
“你理解个锤子啊！苏沐晨！你…你…”
她气得一时语塞，手指颤抖地指着他，又羞又怒地质问。
“谁让你突然拉我门了？！变态啊你！偷窥狂！这是男厕所！你…你懂不懂什么叫隐私！懂不懂什么叫非礼勿视啊！”
她努力想摆出“凶煞”的样子，可惜那张粉雕玉琢、还带着婴儿肥的小脸，配上气鼓鼓的表情和因为激动而泛起的红晕。
威慑力大打折扣，反而更像一只张牙舞爪却毫无威胁的奶猫。
苏沐晨被她这突如其来的爆发呛了一下，脸上掠过一丝被冤枉的无奈和更深的不自在。
他下意识地想抬手推一下鼻梁上的眼镜，才想起刚才的混乱中眼镜似乎有点歪。
他扶正眼镜，镜片后的目光恢复了部分冷静，但语气依然带着点被指责后的生硬：
“我敲门了，你没应。然后......”
他顿了顿，目光重新变得锐利，直视着叶云汐那双燃烧着怒火的金瞳。
“我是担心你，叶云溪，你下午的状态就很不对劲，能量波动非常大。
刚才那股波动又出现了，而且强烈得……很不寻常，我以为你又出了什么意外，比如能力失控受伤之类的。”
他的解释听起来合情合理，逻辑清晰。
担心同学，情急之下破门，似乎无可厚非。
但叶云汐敏锐地捕捉到了他话语中一闪而过的停顿和那个被强调的“叶云溪”。
他是在提醒她，他看到的本质是谁？还是试图用这个熟悉的名字来安抚她？
“担心？意外？”叶云汐几乎要气笑了，小巧的鼻翼翕动着。
“那你就直接暴力开门？万一我就在拉屎呢？”
“你也要急着吃吗？！你这叫侵犯隐私！比意外还恶劣！”
就在她还想继续控诉这“恶劣行径”时，苏沐晨的脸色猛地一变！
随后猛地向前一步，高大的身影瞬间挤进了本就狭窄的隔间，一股干净清爽又带着点洗衣粉味道的气息扑面而来。
叶云汐只觉得眼前一暗，一只温热的大手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道，瞬间捂住了她还在开喷的小嘴！
“我艹——！”
叶云汐的惊呼被彻底堵在了喉咙里，只剩下一个闷闷的、惊恐的单音。
她条件反射般地剧烈挣扎起来，双手本能地去推搡苏沐晨坚实的胸膛，双腿也胡乱踢蹬。
隔间的塑料挡板被她踢得砰砰作响，在寂静的厕所里显得格外刺耳。
“别动！”
苏沐晨的声音压得极低，几乎是贴着她的耳朵响起，灼热的气息拂过她敏感的耳廓，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急促和强硬，
“想被发现吗？！”
他一边低喝，另一只手迅速而准确地反手“咔哒”一声，将隔间的门栓重新扣死！
原本还算平静的眼神瞬间凝住，侧耳倾听的动作快如闪电。
“有人来了！”
可叶云汐此时的小脸上写满了毫不掩饰的厌恶和“莫挨老子”。
“别碰我！”她从牙缝里挤出三个字。
受不了！完全受不了！
无论是眼下这尴尬到能抠出三室一厅的处境，还是苏沐晨这接连不断的“动手动脚”，都让她膈应得浑身起鸡皮疙瘩。
听着外面来人的说笑声越来越近，叶云汐也被逼急了，也顾不上那么多了！
她心念猛地一动——
甚至不需要挥手，也不需要念什么酷炫的咒语，就像脑子里有个开关被“啪”地一声打开了。
一种微妙的、空间被强行折叠扭转的失重感瞬间包裹了两人。
眼前的景象像是信号不良的老旧电视屏幕一样，剧烈地闪烁、扭曲了一下。
隔间那斑驳的白色门板、身下冰冷的马桶、甚至空气中漂浮的微小尘埃，都在刹那间失去了实感，变得如同水中倒影般模糊不清！
周围瞬间陷入一种奇特的、万籁俱寂的安静！
……他们依然站在一个厕所隔间里，格局、大小、甚至门板上那道熟悉的划痕都一模一样。
但一切都蒙上了一层灰败的、不真实的质感。灯光依旧是昏黄的，却不再温暖，而是像蒙尘的旧照片，带着一种冷冰冰的疏离感。
镜像世界。
叶云汐情急之下，把自己和这个麻烦的家伙一起拉进来了。
几乎是进入这个世界的瞬间，叶云汐就用尽全身力气，猛地一把推开了几乎和她贴在一起的苏沐晨。
自己踉跄着后退一步，脊背重重撞在冰凉的隔间挡板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在这死寂的环境里显得格外刺耳。
苏沐晨被推得一个趔趄，幸好他反应快，伸手扶住了旁边的水箱才稳住身形。
他猛地抬头，环顾四周，那双总是平静无波的眼眸里，此刻掀起了滔天巨浪。
不仅仅是环境诡异变迁带来的冲击。
更重要的是——在刚才那一瞬间，在叶云汐发动能力将他们强行拉入这个诡异空间的那一刹那，他近距离地、毫无阻隔地感受到了那股能量的本质！
那不是他所熟悉的、协会里那些异能者们调动元素或精神力量时产生的、或狂暴或精密的波动。
那是一种……无比纯粹、无比浩瀚、仿佛直接源自世界规则本身的力量！
它平静地涌现，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绝对权威，轻易地改写了周围的现实，就像呼吸一样自然，却又强大得令人灵魂战栗。
这能量的“纯度”高得可怕，高得完全超出了他的认知范围！
这根本不是普通的异能，这到底是什么？！
他的目光再次落在缩在角落、惊魂未定、眼神里还带着羞愤和警惕的叶云汐身上，内心的震撼已经无法用言语来形容。
叶云汐可没空理会他内心的惊涛骇浪。
她急促地喘了几口气，努力平复着乱撞的心脏，那双金色的眼眸死死盯着苏沐晨，里面充满了警告和不安。
“今天不管你看到了什么，全都给我忘掉！”叶云汐恶声恶气地说，试图用气势压倒对方。
“立刻！马上！给我忘掉！”
苏沐晨沉默了一下，他的理智告诉他，遇到这种情况，按照协会规章，他应该立刻上报。
但…真的能上报吗？
叶云汐这种层次的力量……高得让他本能地感到敬畏甚至恐惧，他毫不怀疑叶云汐有能力真的让他忘掉这里发生的事。
更何况，他刚才的行为——撬厕所隔间门——严格来说也极其不妥，真追究起来，他完全不占便宜。
见他不说话，叶云汐更急了：“听到没有？！你要是敢说出去……”
她绞尽脑汁想着威胁的话，但贫瘠的社会经验让她一时词穷。
“……我就、我就让你下次月考所有选择题答案都变成‘略’！”
……这威胁真是充满了学渣式的朴素和绝望。
苏沐晨的嘴角几不可查地抽搐了一下。
他用一种极其复杂的眼神看着叶云汐，那眼神里有震惊，有疑惑，有审视，还有一丝……荒谬感。
他深吸了一口气，镜像世界冰冷的空气让他稍微清醒了点。
叶云汐紧紧盯着他脸上的每一丝表情变化，心提到了嗓子眼。
她心里自然清楚，自己的能力在其他人面前暴露，麻烦绝对小不了。
藏？她可以藏一辈子吗？
但要她因此就去修改甚至删除苏沐晨的记忆……先不说她压根不知道这操作具体该怎么精细完成（万一一个失手把他变成傻子怎么办），单就从心理层面，她过不去自己那关。
这种随意篡改他人意志的事情，感觉比被看光光了还要糟糕，触碰到了她内心深处某种自己都没意识到的底线。
哪怕对方是个撬门变态（暂时定性），但至少是个独立的、有自己思想的人。
她叶云汐行事，还是有点原则的！
当然，这点原则感现在并不能给她带来多少安慰，反而让她更加焦虑——
要是这家伙不识相怎么办？打晕他？绑起来塞马桶里？还是………
虾仁灭口！
不行不行！现在社会不提倡打打杀杀！
就在叶云汐脑子里开始播放各种犯罪片片段时，苏沐晨似乎终于做出了决定。
他长长地、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像是认命了。
“好吧，”
他开口，声音恢复了平时的冷静，但仔细听还是能听出一丝疲惫和无奈，
“我……我不会说出去。”
叶云汐眼睛一亮，但立刻又充满怀疑地眯了起来：“真的？你发誓？”
电视剧里都这么演，发誓比较有约束力。
苏沐晨看着她那副“你要敢骗我我就咬你”的表情，觉得额头有点疼。
“我发誓。”
他举起三根手指，语气没什么起伏，听起来不太走心，但眼神还算认真，
“今天在男厕所看到的一切，包括……你的变化，还有这个奇怪的地方，我都会烂在肚子里，对任何人绝口不提。”
叶云汐仔细打量着他的表情，试图找出一点撒谎的痕迹，但失败了。
苏沐晨这人平时虽然低调冷淡，但给人的感觉还是挺靠谱的，不像那种满嘴跑火车的人。
“哼，最好是这样。”
她稍微松了口气，但依旧保持警惕，
“要是让我发现你泄密……”
她挥了挥没什么威胁力的小拳头，“后果自负！”
苏沐晨没接话，只是默默地看着她。
那眼神仿佛在说：“大姐，你都这样了，还能有什么更严重的后果？”
短暂的沉默再次降临，尴尬开始重新弥漫。
叶云汐这才意识到，他们还尴尬地挤在这个镜像世界的厕所隔间里。
她赶紧心念一动，集中精神去“感知”外面主世界的情况——就像在脑海里调取监控录像一样（这是她临时想到的小技巧）。
主世界，男厕所。
刚才那两个说话的男生已经上完厕所，一边闲聊着游戏副本一边洗手，然后脚步声渐行渐远，离开了。
安全了。
“走了。”叶云汐低声说了一句，然后再次发动能力。
那种空间转换的轻微眩晕感再次袭来。
眼前的景象如同褪色的油画般模糊、旋转，然后又迅速重新凝聚。
消毒水的味道、水龙头真实的滴答声、窗外细微的风声……
熟悉的感觉回来了。他们重新回到了主世界的男厕所隔间，时间仿佛只过去了短短一瞬。
“你快走！”叶云汐立刻压低声音催促苏沐晨，像是打发什么瘟神一样，。
“赶紧的！”
苏沐晨看了她一眼，眼神依旧复杂，但没再多说什么。
他默默地弯腰捡起地上那块罪魁祸首的铁片，揣进口袋，然后打开隔间门，闪身出去，脚步声很快消失在厕所门口。
确认他离开后，叶云汐整个人像被抽掉了骨头一样，软软地靠在门板上，长长地、重重地吁了一口气。
吓死了……真的差点吓死了……
心脏还在砰砰狂跳，手脚都有些发软。
刚才那短短几分钟的经历，简直比她玩过的所有恐怖游戏加起来还要刺激。
冷静下来后，一阵强烈的后悔感突然涌上心头。
刚才……是不是应该冒险试试修改他的记忆来着？
虽然感觉那样做不对，但……这可是个巨大的隐患啊！
苏沐晨还是那啥异能者协会的人，他真的能完全守口如瓶吗？
万一说漏嘴了怎么办？万一协会找上门来怎么办？
一想到未来可能面对的试探，盘问，还有各种麻烦，叶云汐就感到一阵头皮发麻。
“啊啊啊！烦死了！”
她烦躁地抓了抓自己已经长及腰际、柔顺得不像话的黑发，但此刻完全没心情欣赏。
算了，先不管了，当务之急是赶紧变回去，回去上课！
她再次集中精神，感受着体内那股奇异的热流。
“变回叶云溪！”
无声的指令在心底发出。
没有金光万丈，没有惊天动地的声响。
只有骨骼深处细微却密集的“咯咯”轻响再次传来，如同无数细小的冰针在体内游走、重塑。
几秒钟后，那个身高一米八、面容清秀的男生叶云溪，重新站在了隔间里。
他对着隔间门后模糊的倒影，长长地吁了口气。
......
晚自习结束的铃声终于刺破了夜晚的寂静。
叶云溪拖着仿佛灌了铅的双腿，身心俱疲地推开302宿舍的门。
宿舍里亮着惨白的日光灯。
刘胖子不知啥时候染上“网恋”，整个人陷在他那张嘎吱作响的床铺里。
一张胖脸几乎要贴到手机屏幕上，对着视频那头那个浓妆滤镜厚得看不清五官的“美少女”，发出腻死人的傻笑：
“嘿嘿～宝贝儿～～晚修累不累啊～～…啊？想我想得写不进作业？
嘿嘿，我也是我也是～～～我跟你说啊，刚才宿舍楼底下有只野猫叫得可惨了，像被踩了尾巴似的……”
程乐天正坐在自己床上，拿着手机刷着短视频，屏幕的光映在他脸上，显得有些心不在焉。
听到开门声，他抬起头，看到叶云溪那副魂游天外、一脸被生活反复蹂躏过的憔悴模样，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
但看到叶云溪那明显写着“别问，问就是很累，想死”的眼神，他最终只是动了动嘴唇，又把话咽了回去。
默默低下头继续刷他的手机，只是手指滑动的速度明显慢了下来，眼神也有些飘忽。
张眼镜也坐在桌前，鼻梁上架着厚厚的眼镜，正埋头啃着一本厚得能当砖头的物理竞赛题集。
笔尖划过纸张发出沙沙的声响，仿佛宿舍里所有的喧嚣都与他无关，自成一方沉静的小天地。
宿舍里，每天雷打不动的王者四排开黑环节，今天破天荒地取消了。
刘胖子沉迷于他的“电子海洛因”爱情，程乐天心事重重，叶云溪更是只想一头栽倒在床上，用睡眠来逃避这离谱又心累的一天。
他走到自己的床铺，连牙都懒得刷，直接把自己摔在了床上，脸埋在带着阳光味道（或者说是洗衣粉味）的被子里。
身体很疲惫，大脑却异常活跃，今天的一幕幕如同走马灯般在眼前回放：
一觉醒来变成小萝莉，网吧闹剧，被赵磊踹屁股...
...与梁雨欣相约天台，还有下午和晚自习变身时的惊险。
叶云溪烦躁地在被子里蹭了蹭脸，把那些混乱的画面强行甩开。
他闭上眼睛，祈求着黑暗能带来片刻的安宁。
但心底深处，一个清晰而沉重的预感却无法驱散：从那个变成小萝莉的梦开始，从他拥有了似乎能随心所欲的能力开始。
他叶云溪的高中生活好像越来越离谱了。
宿舍里，只剩下刘胖子对着手机发出的腻人傻笑，张眼镜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
以及窗外偶尔传来的几声野猫的嘶鸣，交织成一曲名为“日常”的、却已然变了调的背景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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