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颗暗红色的、仍在微微搏动的心脏,几乎要碰到虞千秋的衣襟。浓郁的血腥味和一种更深层次的、灵魂层面的腐臭气息扑面而来,令人作呕。乘务员那只戴着破烂手套的手稳得出奇,空洞的眼窝仿佛两个旋涡,要将人的理智吸摄进去。
“请……用……餐……”
生锈铁片摩擦般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种诡异的催促意味。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滞。小林和小美的呼吸骤然屏住,冷汗瞬间浸湿了后背。规则在脑海中激烈碰撞——对乘务员保持礼貌!勿接受食物!这矛盾的困境如同冰冷的绞索,正在缓缓收紧。
谢临川眼神锐利,空间异能的感知已经锁定了乘务员和餐车,肌肉微微绷紧,准备随时发动攻击或防御。但他没有妄动,他在等虞千秋的反应,也在寻找最佳的应对时机。
虞千秋的神色却没有丝毫变化。她甚至没有去看那颗近在咫尺的心脏,目光平静地落在乘务员那半张腐烂的脸上,仿佛在审视一件无关紧要的物品。她体内轮回珠微光流转,阿蕾莎祝福形成的精神屏障将那股试图侵蚀心智的污秽能量牢牢隔绝在外。
“不必。”清冷的声音在死寂的车厢里响起,如同玉石交击,打破了那令人窒息的沉默。没有愤怒,没有恐惧,甚至没有厌恶,只有一种居高临下的拒绝。
乘务员递出餐盘的动作顿住了。它那空洞的眼窝似乎“聚焦”在了虞千秋脸上,腐烂的半边脸,肌肉不自然地抽搐了一下,那些白色的蛆虫蠕动得更加急促。
“用……餐……”它重复着,声音陡然拔高,带上了尖锐的杂音,如同指甲刮过玻璃。车厢内的昏黄灯光随之剧烈地闪烁起来,明暗不定,那些原本沉寂在座位上的能量残影(其他乘客)似乎也开始不安地躁动,发出细微的、如同风吹过破洞的呜咽声。
礼貌的拒绝,显然激怒了它!
“我说,不必。”虞千秋的语气依旧平淡,但其中蕴含的意志却如同磐石般不可动摇。她甚至微微偏头,目光扫过餐车上那些蠕动眼珠和缠绕肠子,嘴角勾起一丝极淡的、几乎看不出的弧度,评价道:“卖相丑陋,气息污浊,比魔厨那家伙的手艺还差。”
“魔厨”是谁?小林和小美一脸茫然,但此刻也无暇他顾。
因为乘务员被彻底激怒了!
“嗬……嗬……”它喉咙里发出破风箱般的怪响,猛地将餐盘掼在餐车上!那颗心脏摔在盘子里,溅出几滴暗红色的粘稠液体,跳动得更加疯狂。乘务员整个身体开始不自然地膨胀,灰败的皮肤下仿佛有东西在蠕动,那身褪色的制服被撑得吱嘎作响。它空洞的眼窝中猛地燃起两簇幽绿色的鬼火,腐烂的半边脸,腐肉簌簌掉落,露出底下漆黑的骨头。
浓郁的黑色怨气从它身上爆发出来,如同实质的墨汁,迅速污染着周围的空气。精神层面的压迫感骤增,小林和小美只觉得头脑一阵刺痛,仿佛有无数根冰冷的针在扎刺。
“违逆……规则……吞噬!”乘务员发出扭曲的咆哮,挥舞着变得尖利、覆盖着黑色角质的手爪,带着一股腥风,猛地抓向虞千秋的面门!那速度快得惊人,绝非普通幽灵所能及!
“动手!”谢临川低喝一声,早已准备多时的他瞬间出手。他没有选择硬碰硬,而是单手一挥,数颗闪烁着微弱白光的特制盐弹如同出膛的子弹,精准地射向乘务员抓来的手爪和其胸口、眼窝等能量核心区域!
“噗!噗噗!”
烟弹命中目标,立刻爆开一团团纯净的、带着驱邪意味的白光。这些盐弹是谢临川利用之前副本收集到的圣盐混合了某些净化材料特制而成,对负能量生物有着显着的克制效果。
“嘶嗷——!”
乘务员发出一声凄厉的痛嚎,被烟弹击中的地方冒起阵阵白烟,仿佛被烙铁烫伤,动作也为之一滞。幽绿色的鬼火剧烈跳动,显示出它的痛苦。盐弹的净化力量虽然不足以重创它,但成功地打断了它的攻击,并造成了有效的干扰和伤害。
几乎在谢临川出手的同时,虞千秋也动了。她并未后退,反而向前踏出一步,纤细的手掌抬起,掌心之中,一点清辉乍现!那不是轮回珠的本体,而是高度凝聚的净化之力,融合了阿蕾莎祝福的温润与轮回珠本身涤荡污秽的特性。
她并未直接攻击乘务员,而是将掌心清辉猛地按向了脚下的车厢地板!
“嗡——!”
一道柔和的、却带着无可抗拒的净化波纹以她的手掌为中心,如同水面的涟漪般急速扩散开来!波纹所过之处,那弥漫在空气中、由乘务员怨气带来的黑色污染如同被阳光照射的冰雪,迅速消融、褪去。车厢内那股令人作呕的腐败血腥味也被一股清新、温润的气息所取代。
那些躁动的“乘客”能量残影,在这净化波纹的抚慰下,竟然渐渐平息下来,恢复了之前的沉寂。连餐车上那些仍在跳动、蠕动的“食物”,其上的污秽灵光也暗淡了不少。
乘务员身上的怨气被大幅削弱,它痛苦地嘶吼着,身体似乎都缩小了一圈,那两簇幽绿色的鬼火也变得明灭不定。它惊惧地看了一眼虞千秋掌心那尚未完全消散的清辉,又看了看虎视眈眈的谢临川,以及已经各自握紧道具、准备辅助攻击的小林和小美。
“违逆者……记住……列车长……不会放过……”它用残破的嗓音发出含糊的威胁,猛地推起那辆散发着残余污秽气息的餐车,踉跄着、几乎是逃也似的冲回了车厢尽头的门后,“砰”的一声将门死死关上,隔绝了内外。
危机暂时解除。
小林和小美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感觉后背都湿透了。刚才虽然只是短暂的交手,但那种规则层面的冲突和瞬间爆发的灵异对抗,带来的心理压力巨大。
“谢队,虞姐,你们没事吧?”小美连忙问道,手中的净化结晶光芒渐渐收敛。
“没事。”谢临川摇了摇头,看向虞千秋,“你的净化之力对这种环境下的污秽效果显着。”
虞千秋收回手掌,掌心清辉隐没,她瞥了一眼乘务员消失的门方向,淡淡道:“跳梁小丑。”她环顾四周,净化之力扫过之后,车厢内的空气虽然依旧陈旧,但那股令人不适的阴冷和污浊感减轻了许多。
“刚才真是太险了,”小林心有余悸,“那规则简直坑人!对乘务员要礼貌,又不能接受食物,这根本是无解啊!”
“并非无解,”谢临川冷静分析,“‘保持礼貌’可能并不等同于‘服从命令’。虞姐的拒绝虽然直接,但并未使用侮辱性言辞,理论上仍可算在‘礼貌’范畴内,只是对方无法接受拒绝。关键在于,我们拥有反抗并击退它的实力。否则,结果难料。”
他走到乘务员刚才站立的地方,蹲下身,仔细观察着地面。那里还残留着一些从餐车上溅落的暗红色粘稠液体,以及几缕乘务员身上掉落的腐肉和蛆虫。他用一个特制的金属镊子小心地收集了一点样本。
“这些物质……蕴含着很强的怨念和污染性,但结构很不稳定,似乎离开本体后就在快速消散。”他沉吟道。
就在这时,小美忽然指着刚才乘务员掼放餐盘时,被震得歪斜的座位下方:“你们看!那里好像有东西!”
虞千秋神识一扫,确认没有危险后,谢临川伸手从座位底下摸索着,掏出了一个硬物。
那是一个笔记本。或者说,曾经是。
笔记本的封面是深褐色的皮质,但已经被一种暗红近黑的、干涸的液体完全浸透,变得僵硬而粘腻。散发出的血腥味比餐车上的“食物”更加浓郁和古老。
谢临川小心地将其打开。里面的纸张同样被血渍浸染,大部分字迹都模糊不清,只有少数几页,还能勉强辨认出一些潦草、绝望的笔迹。
【……第三天了,火车还在开,永远都是黑夜。他们到底要把我们带到哪里去?……】
【……隔壁车厢的老李不见了,乘务员说他下车了。可火车根本没停过!他在撒谎!……】
【……有人在偷偷传递消息,说列车长是个疯子,他在收集我们的痛苦……把痛苦当做收藏品……】
【……我听到了唱戏的声音,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好凄凉……是幻觉吗?我不想变成收藏品……】
【……车票,千万不能丢!我看到那个没票的人了……他被……被拖进了黑暗里……】
【……收集痛苦……悲剧……他在制造悲剧……救命……谁能……】
字迹到这里戛然而止,最后一页被大量的血污覆盖,只能隐约看到一个用血画出的、扭曲的惊叹号。
四人看着这本血浸的日记,车厢内的气氛再次变得凝重。
“收集痛苦……制造悲剧……”小林喃喃重复着日记里的话,感到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头顶,“这列车的列车长,到底是个什么怪物?”
“看来,我们的任务目标之一,‘找出列车长室的秘密’,或许就与这有关。”谢临川合上日记,将其妥善收好,“这本日记是一个重要的线索,它揭示了这列火车运行的部分真相。”
虞千秋的目光再次投向窗外那永恒的黑暗,眼神深邃。轮回珠在她体内微微震动,似乎感应到了这列火车深处,那纠缠了无数时光的磅礴怨念与悲伤。
“哐当……哐当……”
列车依旧在以不变的节奏行驶着,载着他们驶向未知的深渊。下一节车厢,等待他们的又会是什么?是重复死亡的怨灵?还是更加诡异莫测的规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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