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江城的秋风吹得写字楼玻璃幕墙嗡嗡作响，陈磊站在赵总公司的电梯口，手指反复摩挲着公文包的拉链。包里装着他熬了四个通宵整理的资料：合作社近半年的运营报表、“豫南物流” 车队的盈利预测、三个省外新渠道的合作意向书，还有一份详细到季度的三年规划。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里的忐忑，电梯门打开时，脸上已挤出一丝沉稳的笑意。
赵总的办公室比上次来更显冷清，百叶窗拉得半开，阳光透过缝隙在谈判桌上投下斑驳的光影。陈磊刚坐下，就看到赵总面前放着一份打印好的文件，封面没有任何标识，却透着一股压抑的气息。
“赵总，这是合作社最新的运营数据。” 陈磊把资料推过去，语气带着精心掩饰的急切，“您看，山东渠道月销已经稳定在 45 万，‘豫南物流’上个月净赚 6 万，损耗率控制在 2.8%，比行业平均水平低了近一半。还有江苏、浙江的两个经销商，已经同意下个月试销，保守估计能再增 30 万月销。”
他指着规划书里的图表：“按这个势头，年底净利润能突破 120 万，您当初投的 300 万，明年就能翻倍收回。盛远集团的打压虽然还在，但我们已经有了应对经验，物流、渠道都能自主掌控，再也不是之前那个任人拿捏的小合作社了。”
赵总拿起资料，却没有翻页，只是盯着封面，沉默了足足半分钟。办公室里只有空调的送风声，冷得像冰。“小磊，” 他终于开口，声音比窗外的秋风还凉，“数据做得很漂亮，规划也很完整。但我今天找你，不是来听这些的。”
他把面前的文件推到陈磊面前，封面上赫然印着 “盛远集团合作终止通知”。陈磊拿起文件，手指都在发抖，里面的内容像一把把尖刀扎进眼里 —— 盛远集团将终止与赵总公司所有农产品采购合作，涉及年交易额 1200 万，同时联合省内三家大型商超，冻结赵总公司的供货渠道，限其一周内给出 “明确态度”。
“这就是我必须退股的原因。” 赵总的声音带着一丝疲惫，还有难掩的无奈，“我的公司主营商超供货，盛远断的是我的命脉。他们明确说了，只要我还持有‘豫南优选’哪怕 1% 的股份，就永远终止合作。我公司几百号员工要吃饭，仓库里还有上千万的货等着清，我没得选。”
陈磊的心脏像被重锤砸中，嗡嗡作响。他一直以为赵总是单纯的见利忘义，却没想到背后是这样的胁迫。盛远集团的手，竟然伸得这么长，连不相干的企业都不肯放过。“赵总，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他还想挣扎，“我们可以找监管部门投诉，或者…… 或者我们暂时冻结股份，等官司结束再解封？”
“没用的。” 赵总摇了摇头，眼神里满是绝望，“盛远在省内的根基太深，监管部门也得顾忌三分。而且他们说了，只认‘完全退股’这一个条件。小磊，我对不起你，但我真的别无选择。”
他话锋一转，语气变得强硬：“退股的条件，我已经拟好了。你在一个月内，返还我当初投资的 300 万本金。另外，按公司章程，合作社增值部分我享有 20% 的分红，按现在的估值，大概 50 万。总共 350 万，一个月内必须付清。”
“350 万？一个月？” 陈磊猛地站起身，椅子腿在地板上划出刺耳的声响，“赵总，您这是要逼死我们！合作社现在的流动资金只有 18 万，刚够支付这个月的农户工资和物流成本，350 万，就算把合作社和物流车队全卖了，也凑不齐啊！”
“这我不管。” 赵总的眼神冷了下来，“我也是受害者，这 350 万是我能接受的最低底线。如果一个月内付不清，我只能走法律程序，申请查封合作社的资产。到时候，你不仅拿不到一分钱，还得背上债务，得不偿失。”
陈磊看着赵总决绝的脸，心里的最后一丝希望也破灭了。他知道，赵总说的是实话，走法律程序对合作社来说，就是灭顶之灾。可 350 万，一个月，这根本就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他想起合作社里农户们期盼的眼神，想起 “豫南物流” 车队刚有起色的运营，想起苏晴一次次的无私帮助，喉咙像被堵住一样，发不出任何声音。
就在这时，手机突然在口袋里疯狂震动，屏幕上弹出老周发来的紧急消息，附带一张李娟的求救短信截图：“陈磊，救我爸！他突发脑溢血，医生说必须立刻手术，手术费要 30 万！林浩宇说，只要我今天就跟他去领结婚证，他马上垫付手术费，我妈已经签字同意了！陈磊，我不想嫁给他，可我爸不能等了，我该怎么办？”
“嗡” 的一声，陈磊的大脑一片空白。李娟父亲的病情恶化，30 万手术费，林浩宇逼婚…… 这些字眼像无数根毒针，扎进他的心脏，让他几乎窒息。他踉跄着后退一步，扶住谈判桌的边缘才勉强站稳，眼前阵阵发黑。
350 万的退股款，30 万的手术费，一共 380 万。对现在的他来说，这是一个天文数字。他看着自己的双手，这双手能带着农户们种出优质的农产品，能规划合作社的运营，却在最需要钱的时候，一分钱都拿不出来。
他想起上次去临江城，李娟父亲拉着他的手，笑着说 “小磊，我看你是个踏实人，娟娟跟着你，我放心”；想起李娟每次打电话，都温柔地说 “陈磊，别太累了，注意身体”；想起现在李娟可能正坐在民政局门口，无助地流泪，而他这个所谓的爱人，却连她父亲的手术费都凑不齐。
一股巨大的自责和无力感席卷了他，让他几乎崩溃。他觉得自己太没用了，空有一腔热血，却连最基本的责任都承担不起。合作社的困境，李娟的绝望，像两座大山，压得他喘不过气来。他甚至开始怀疑，自己当初坚持做合作社，是不是一个错误？如果他没有搞合作社，没有和盛远集团作对，李娟是不是就不会被逼迫，她的父亲也不会因为操心过度而病情恶化？
“小磊，你怎么了？” 赵总看到他脸色惨白，身体摇摇欲坠，忍不住开口问。
陈磊没有回答，他拿起手机，手指颤抖着拨通了李娟的电话，却提示 “您拨打的用户已关机”。林浩宇肯定把她的手机收了，他想。一股怒火和绝望交织着涌上心头，他狠狠一拳砸在谈判桌上，公文包掉在地上，里面的资料散落一地，像他此刻破碎的人生。
“陈磊！” 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苏晴快步走进办公室，看到地上散落的资料和陈磊失魂落魄的样子，心里一紧。她刚才给陈磊打电话没人接，担心谈判出问题，就赶紧赶了过来。
“苏晴……” 陈磊看到她，像看到了救命稻草，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赵总要退股，要 350 万，一个月内…… 娟娟她爸病危，要 30 万手术费，林浩宇逼她领证…… 我拿不出钱，我救不了他们……”
苏晴的脸色瞬间变得凝重，她弯腰帮陈磊捡起资料，安抚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语气坚定：“陈磊，别慌，事情还没到绝境。钱的事，我来想办法。”
她转向赵总，眼神里带着一丝冷意：“赵总，您的难处我们理解，但 350 万一个月，确实太苛刻了。能不能宽限到三个月？我们可以给您写欠条，按银行利率支付利息。”
“不行。” 赵总摇了摇头，“盛远只给我一周时间，我必须尽快处理完股份。”
苏晴沉默了片刻，转头对陈磊说：“陈磊，你先别管退股的事，李娟那边更紧急。30 万手术费，我来凑。我手里有 12 万积蓄，再跟我爸借 18 万，今天之内一定凑齐，先给李娟父亲做手术。”
“苏晴，这……” 陈磊的声音带着哽咽，“已经麻烦你太多了，我不能再……”
“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 苏晴打断他，眼神温柔却坚定，“李娟父亲的病不能等，林浩宇的阴谋也不能得逞。钱的事你不用操心，我现在就给我爸打电话。退股的事，我们再想办法，总有解决的办法。”
她拿出手机，立刻拨通了父亲的电话，语气急切却条理清晰地说明了情况。挂了电话后，她对陈磊说：“我爸同意了，钱今天下午就能打到我卡上，我已经让朋友帮忙联系临江城的医院，先把手术费付了，让医院立刻安排手术。”
陈磊看着苏晴，心里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有感激，有愧疚，还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依赖。在他最绝望、最无助的时候，是苏晴一次次伸出援手，像一道光，照亮了他黑暗的前路。他不知道自己何德何能，能遇到这样的朋友。
“谢谢你，苏晴。” 他的声音带着哽咽，“这份恩情，我一辈子都还不清。”
“我们是合作伙伴，更是朋友。” 苏晴笑了笑，眼底的光芒像寒冬里的暖阳，“合作社是你和李娟姐的心血，李娟姐的父亲也是我们的长辈，我们不能眼睁睁看着他们被盛远集团和林浩宇欺负。退股的 350 万，我也会帮你想办法，我爸认识一些做天使投资的朋友，我可以帮你对接，看看能不能找到愿意投资合作社的人。”
陈磊点点头，心里的绝望渐渐被一丝希望取代。他知道，350 万的退股款依然是一座大山，盛远集团的打压也不会停止，但他不再是孤军奋战。有苏晴的帮助，有农户们的支持，有李娟的坚守，他相信，一定能度过这次难关。
他弯腰捡起地上的资料，重新整理好，眼神里渐渐恢复了往日的坚定。他看着赵总，语气平静却带着一丝决绝：“赵总，350 万一个月，我确实做不到。但我可以给您写一份详细的还款计划，分两年还清，每年支付 175 万，另外支付 10% 的利息。如果您不同意，那我只能走法律程序，让法院来判定合作社的估值和退股金额。我相信，法律会给我们一个公正的判决。”
赵总的脸色变了变，没有立刻回答。
陈磊不再等他回应，转身对苏晴说：“苏晴，我们走，去临江城。”
走出赵总的公司，临江城的秋风依旧寒冷，但陈磊的心里却不再是一片冰封。他知道，接下来的路会更加艰难，350 万的退股压力，盛远集团的持续打压，李娟那边的复杂情况，每一件事都充满了挑战。但他不再畏惧，因为他知道，他不是一个人在战斗。
他从口袋里掏出笔记本，借着路边的路灯，写下：“临江城，谈判破裂，赵总坚持 350 万一个月内退股；李娟父亲病危，需 30 万手术费，林浩宇逼婚。双重打击，几近崩溃，幸得苏晴挺身而出，垫付手术费，承诺帮忙对接投资。自责、无力、绝望交织，却在绝境中看到微光。我欠苏晴的太多，欠李娟的太多，唯有咬牙坚持，拼尽全力，才能对得起所有信任我的人，才能守护好我在乎的一切。”
写完，他合上笔记本，抬头看向苏晴：“我们走吧，去救娟娟的父亲。”
苏晴点点头，两人并肩走向停车场。路灯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像两条坚韧的线，在黑暗的道路上，紧紧相依。
而此刻的临江城医院里，李娟被母亲和林浩宇围在中间，手里拿着一份结婚登记申请表，眼泪掉得像断了线的珠子。“娟娟，快签字吧，医生说再晚就来不及了。” 母亲的声音带着哭腔，“林先生已经把手术费交了，你爸马上就能进手术室了。”
林浩宇站在一旁，脸上带着得意的笑容：“娟娟，别再等陈磊了，他根本拿不出 30 万。只有我能救你爸，只有我能给你幸福。”
李娟看着病床上昏迷不醒的父亲，又想起陈磊的承诺，心里像被撕裂成了两半。她不知道陈磊能不能来，不知道手术费能不能凑齐，可她真的不想嫁给林浩宇。她拿着笔，迟迟不肯落下，心里默默念着：“陈磊，你快来，我等你。”
而盛远集团的办公室里，高振海看着林浩宇发来的消息，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笑容：“陈磊，我倒要看看，你怎么应对这 380 万的窟窿。这一次，我一定要让你彻底垮掉，让你永远也抬不起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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