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小天离开杏花村时，孔先生那番话还在耳边打转：“青云宗明面上喊着同门和睦，暗地里拳头硬的才说话算数。宗门揣着明白装糊涂，还把这叫‘汰弱留强’，你小子可得把眼睛擦亮点。”
这话叶小天记牢了。
他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凡人，怀里却揣着进阶版玉舍这等烫手山芋，背后盯着的眼睛怕是能组成个加强连。
院门外传来动静时，叶小天手指头在门闩上顿了顿——情况不明，开什么门？
他摸到门侧巴掌大的小窗口，“咔哒”一声推了条缝。
外头站着个络腮胡大汉，自称“熊爷”，说是为新人引路，唾沫横飞地讲：“小老弟刚入门吧？啥都不懂没关系，熊哥我最乐意帮新人搭把手，开门让哥哥进去聊聊？”
叶小天扒着窗口瞅了眼熊爷那炸开的络腮胡，小脸“唰”地白了，眼泪跟断了线的串珠似的往下砸，抽噎着说不出整话。
熊爷被这阵仗整懵了，挠着胡子道：“我……我这模样咋就吓着你了？”
叶小天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好不容易挤出句：“爷……您这胡子太凶了……我、我今晚指定做噩梦，三天都睡不安稳……您要是真疼我，三天后刮了胡子再来成不？”
熊爷瞅瞅自己胸前能扎人的胡子，又看看哭得快背过气的叶小天，没辙了：“行吧行吧，三天后我再来，你小子可别装睡！”
打发走熊爷，叶小天抹了把脸——眼泪是真的，怕却是装的。
他琢磨着去领基础功法的事，青云宗地盘比杏花村加周边三个山头还大，他这双凡人腿跑断了也未必能到，路上指不定还得被哪个 “同门”拖去“优胜劣汰”了。
思来想去，叶小天还是想到了田大海。
那汉子背着他赶路时脚程飞快，有他在身边，安全系数起码翻三倍。
“就守在览山居等，田大海指定得来。”叶小天打定主意，把自己缩在玉舍里，活像只揣着宝贝的老鳖，门轴都恨不得钉死三层。
第二天白天到夜里，院门外就没消停过。
这个喊“小兄弟我给你带了灵米”，那个叫“我这儿有入门心得想送你”，全是想哄他开门的。
叶小天耳朵贴着门板听着，心里门儿清——这些人眼里的光，跟村口王二看邻村寡妇家鸡的眼神没两样，都惦记着他这玉舍呢。
他愣是装聋作哑，任凭外头喊破喉咙，连个屁都没放。
那帮人磨了半晌，只能骂骂咧咧地走了。
第三天一早，院门外传来个熟悉的大嗓门：“叶小兄弟，醒着没？”
叶小天眼睛一亮——是田大海！
打开小窗口一看，田大海果然拎着个食盒，里头装着热气腾腾的馒头和几颗红果。
叶小天打开院门，接了东西，就倚着门框跟他唠。
眼角余光扫着田大海的脚尖，只要他往院门里多挪半寸，自己就得找个由头把话题岔到天边去。
好在田大海是个懂规矩的，压根没提进门的事，只问：“要不要我带你在宗门里转转？熟悉下地方。”
叶小天心里转了十八个弯：跟着他走，万一被拐到哪个犄角旮旯下黑手咋办？
但话说回来，完全不冒风险，怕不是得在玉舍里待到天荒地老。
而且田大海看着不像坏人，跟着他既能问路，还能趁机再摸摸底，划算。
“正好我要去领基础功法，领完了还想去你那灵庐瞅瞅，沾沾仙气。”叶小天笑得一脸纯良。
田大海乐了，蹲下身：“上来！”
叶小天这才开了门，脚尖一踮就爬了上去。
田大海背着叶小天几个纵跃，就下了石柱山。
玄功阁里，典经执事是个筑基初期的中年人，瞅见叶小天这穿洗白布衣的半大孩子，手里还捏着内门弟子腰牌，眼睛直了：“混沌灵根？这咋成了内门弟子？”
他上下打量着叶小天，“你就是那个叶小天？走通了荆棘之路，还拿走了进阶版的览山居？”
这话跟扔了块肉进狗窝似的，周围弟子“呼啦”一下全围过来了 ——“览山居”这三个字，比师娘做的红烧肉还诱人。
叶小天腰杆挺得笔直，脸上却堆着谦虚：“哎，都是掌门抬爱，非要亲自封我做内门弟子，还让我当场摸了览山居的玉牌，真是…… 惭愧，太惭愧了！”
执事摸着胡子琢磨——掌门平时把“公允”挂在嘴边，合着也是看人下菜碟？
这小子怕不是塞了多少好处，穿成这样估摸着是故意装穷。
周围弟子们的脑子转得更快：掌门钦点的人？这哪是肥肉，分明是带刺的仙人掌，还是掌门亲手栽的那种！谁敢动？
顷刻间，人群“哄”地散了，比来时还快。
田大海在旁边偷偷抹了把汗——还好自己当初没起歪心思，不然现在坟头草怕是都三尺高了。
“金木水火土的功法都在这，选好了我给你登记。”执事态度立马热乎了，这种有靠山的豪门弟子，他见得多了。
新人只能领一本功法，得按灵根属性选。
叶小天对自己的混沌灵根一脸懵，压根不知道该伸哪只手。
但在这么多人跟前，他得装成跟个老行家似的，目光慢悠悠地在功法册上扫来扫去。
扫到木灵功法《草木诀》时，识海里的葫芦突然“咔哒”响了一声，跟生锈的门轴被推了下似的。
“嚯，葫芦先生没死？”叶小天心里一惊，手却跟有自己想法似的，径直抽了《草木诀》。
在场的除了执事，其他人修为都在筑基以下，哪能看穿混沌灵根？连田大海都以为他是木灵根，还暗暗点头——《草木诀》确实适合木灵根入门。
领了功法和两颗下品炼气丹，叶小天催着田大海：“走，去你那灵庐瞧瞧。”
田大海愣了愣——灵庐是宗门里最差的修炼地，跟览山居比起来，就像猪圈比宫殿，这小老弟咋还有这兴致？怕不是从没见过穷人住的地方，图个新鲜？
到了地方，叶小天一看——这不就是个圆顶茅草屋吗？但他眼尖，瞅见那茅草泛着淡淡的灵光，心里有数了：“这是灵茅吧？比我们杏花村的杂草金贵多了。”
灵庐就两平方丈大小，田大海推门时毫无防备，直接把他往里让：“随便看。”
里头就两间小破屋，一间练功，一间睡觉，家徒四壁都算夸它。
叶小天心里暗点头：“这关算过了，田师兄对我没设防。”
嘴上却问：“你说是租的，咋不买一套？”
田大海苦笑：“八十万中品灵石，我把骨头敲碎了卖也凑不齐啊。”
“那租贵不贵？”叶小天心里的小算盘噼啪响——自己那览山居有两间练功房，要是租出去一间……
“月租五块下品灵石，一年六十块。虽然不便宜，但接点宗门任务总能赚回来。”
叶小天眼睛亮了：“玉舍灵气不是比灵庐浓两倍多吗？咋不租玉舍？”
田大海用看外星人的眼神瞅他：“小老弟，你是真不知人间疾苦啊。玉舍本来就少，租的更是一号难求，月租十块中品灵石——那可是一千块下品灵石！除了那些大家族出来的，谁租得起？”
他顿了顿，眼里冒光：“像你那进阶版玉舍，灵气浓度是灵庐三倍多，租金得翻番，还压根抢不到。”
叶小天心里“咚咚”跳——好家伙，自己这玉舍比村里地主的粮仓还值钱？难怪熊爷盯着不放。
他掏出《草木诀》，摆出苦恼样：“田师兄，不瞒你说，九长老给了我一年观察期，得修炼到入门才肯收我做记名弟子呢。”
这话半真半假——一年观察期是真的，入门才收徒是他编的，他压根就不知道，九长老葫里究竟卖的是什么药。
他估摸着，一年入门总不至于太难。
果然，田大海拍着胸脯：“九长老对你够宽松了！一年入门还不简单？包在我身上！”
叶小天等的就是这句，立马逮着他问木灵根特性、《草木诀》修炼窍门，恨不得把田大海脑子里的东西全挖出来。
一问就问到了中午，叶小天肚子“咕咕”叫。
田大海跑去买了堆吃食，笑得憨厚：“尝尝仙山的味道。”
“嗯，比村里的糙米饭香多了。”叶小天扒着饭，嘴里没停，接着问东问西，跟只刨根的小老鼠似的。
田大海只当他在开玩笑。
对于叶小天而言，他是故意这么干的——一来是真要恶补修炼知识，回去好埋头苦修；二来是试探田大海，看他烦不烦。
没想到田大海半点没嫌烦，有问必答，恨不得把自己修炼十年的心得全倒给他。
“嗯，考验过了一大半。”叶小天心里踏实了许多。
吃饱喝足，他催着田大海：“送我回去吧，我走的太慢了。”
田大海看了看日头：“正好，送你回去我就去接任务。”
叶小天没多问——修士任务哪能随便打听？万一撞破什么秘密，被灭口了都不知道。
田大海背起他飞奔，半柱香就到了石柱山下，几个纵跃蹿上山顶。
刚落地，就听见个嘶哑的嗓门在院门外喊：“屋里有人吗？新鲜灵果，上门服务咯……”
叶小天低头一瞅，那矮个子光头的篮子里装着几颗青果，干不拉叽的，跟被霜打了三天似的——这哪是卖果，分明是来踩点的。
没等叶小天开口，田大海吼了一嗓子，声如炸雷：“卖个狗屁果子！骗到我兄弟头上来了？滚！”
光头扭头一看，见田大海块头比自己三个加起来还壮，修为深不见底（其实是他看不透），屁都没敢放一个，灰溜溜地走了，眼里却憋着股怨毒。
“他啥修为？”叶小天问。
“估计也就炼气七到八重，就这修为还好意思到处敲诈新人，我呸！” 田大海啐了一口。
叶小天点头，又问：“那师兄你现在啥境界？”
“炼气十重后期，卡在这坎上好几年了，愁人！”田大海一脸无奈。
“难怪他怕你，多谢师兄了。”叶小天打开院门，往旁边让了让，“要不进来喝口水再走？”
田大海眼睛亮了亮，明显有些激动，但还是摇了头：“不了，任务急，以后再说。”话音刚落，几个腾跃就没影了。
叶小天望着他的背影，心里那杆秤“哐当”一声落了地——这兄弟，能处，信任度百分百。
回到屋里，叶小天按捺住激动，直奔西侧练功房。
房中间有圈八卦图案，不用想也知道是聚灵阵——听说每个练功房都有这玩意儿。
他在阵中心盘腿坐下，将两颗下品炼气丹拿了出来，摊在手心观看，色泽黄亮，上面有几处若隐若现的细微纹路。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丹纹，但这些纹路也太细了吧。
拿起来嗅嗅，有一丝淡淡的轻香，不禁让人为之一振——这大概就是传说中的丹香吧。
叶小天一知半解，消化着从田大海那里听来的只言片语。
田大海告诉过他，丹药对于修炼是很有帮助的。
田大海还告诉过他，丹药最好的摄取方式是炼化，这需要运转相应的功法，可叶小天目前并没有修炼任何功法。
吞服的话，丹药的效能将会大幅度降低，大概只能吸收到三分之一这样的程度，因此浪费极大，如果丹药不纯的话，还有丹毒。
除了丹药，还有不少天材地宝蕴含丰富的灵能。
但那些东西只能靠炼化，比如灵石，这东西十分坚硬，不是一般修士能够咬得碎的，如果囫囵吞下去的话，不仅无法吸收，还会对修士的肚腹造成很大伤害。
“不管了，没有功法，先吞一颗试试。”叶小天虽然谨慎，但也不是胆小怕事之人。
一颗吞了下去，等了数个呼吸，没有等到田大海说的，会有一股暖流往下直达丹田。
暖流是有了，但这股暖流没有向下，而是沿着身体中轴，也就是脊柱的中脉，逆流向上，到达了识海。
他感觉到了，原来是有一股吸力在加持，让这些暖流改变了方向和路径。
与此同时，葫芦在识海轻微颤动了起来。
很快，这枚丹药融化完毕，它所产生的暖流全被吸走了。
“就这？”叶小天感觉，这药效也太短暂了吧，丹田还没有一丝热乎劲呢。
不行！叶小天又将另一颗下品炼气丹吞了下去。
效果也一样，丹药融化后，它发出的灵流全都逆流而上，被识海的某个东西吸走了。
葫芦在识海的颤动，变得更加明显了。
这让叶小天终于意识到：难道是葫芦在吸收丹药的灵能？
他有些郁闷，炼个功，还没开始，这灵能就被葫芦给吸走了，自己还炼个屁。
不过，田大海说过，玉舍的灵气十分浓郁，只要学会了功法，完全不需要丹药，就可以天天修炼，这才是修仙的常态。
也罢，还是老老实实练功吧。
想到这里，叶小天摸向怀里。
刚从怀里掏出《草木诀》，正准备翻开第一页，“嗡”的一声，有个东西突然从识海里飞出来，悬浮在他面前，还散出股吸力，把他的目光牢牢拽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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