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娘心莲的马蹄踏碎枯枝,在漆黑的山林间发出急促的叩响。
人首马身的形态在月光下显得愈发诡谲,她雪白的马身已被鲜血染出大片斑驳,上半身的人类躯体亦微微前倾,呼吸粗重。
我紧随其后,怀中阿花温热的身躯正在变冷,它腿上的伤口深可见骨,每一次颠簸都让牠发出压抑的呜咽。
玉娥伏在师娘心莲背上,肩头的枪伤不断渗出鲜血,将师娘上身素白的衣衫染红大片,她脸色苍白如纸,气息微弱。
红袖勉强坐在玉娥身后,一手环抱着玉娥的腰,另一只手无力地垂着,嘴角血迹未干,脸上的媚态被惨淡与虚弱取代,那双勾魂的眼眸此刻只剩下强撑的坚韧。
我们不敢停歇,身后隐约还有追兵的呼喝与零星的枪声。
山林仿佛无尽的黑暗迷宫,吞噬着我们逃亡的踪迹。
“看,前面……有个地方……”师娘喘息着,她的声音带着人马混合的奇异共鸣,低沉而沙哑,“好像是座废弃的破庙……”
循着她指引的方向,我们艰难地穿过一片几乎无法通行的荆棘丛林,终于在一片山坳的隐蔽处,看到了一座几乎完全被藤蔓和荒草吞噬的破败建筑。
残垣断壁,庙门早已腐朽倒塌,只有正殿还勉强维持着框架,散发出浓重的霉味和尘土气息。
“就……就在这里暂避吧。”师娘前蹄一软,几乎跪倒在地,我连忙上前搀扶,将她背上的玉娥和红袖小心地抱下来。
进得破庙,只见殿内蛛网密布,神像倾颓,只剩半截泥塑的身子,看不清原本供奉的是何方神圣。
我迅速清理出一小块空地,将外衣铺在地上,让玉娥和红袖躺下。阿花则蜷缩在我脚边,舔舐着自己后腿的伤口,发出细弱的哀鸣。
我查看玉娥的伤势,子弹贯穿了肩胛,万幸未伤及要害,但失血过多,加上她原本纯阴之体初愈,此刻元气大伤,已陷入昏迷。
红袖法力耗尽,心神受损,调息便可恢复,但短期内已无再战之力。
师娘心莲马身上的弹痕触目惊心,虽未伤及内脏,但亦流血不止。
最麻烦的是阿花,那军刺造成的伤口极深,且似乎那军刺上有毒,伤口周围开始发黑。
我心中一片冰凉。从未感到如此无力。师父仙逝,家园被毁,如今身边之人皆因我而重伤垂危。
那妖人残魂借军长“赵德柱”之势,手下兵丁众多,行事毫无顾忌,我们几乎陷入了绝境。
“文远……”红袖虚弱地睁开眼,看到我紧绷的神色,勉强扯出一个笑容,“别……别担心,我们还活着……”
师娘心莲已恢复完全的人形,脸色苍白,她撕下衣襟,默默地为玉娥包扎伤口,动作轻柔,看着玉娥昏迷中仍因痛苦而蹙起的眉头,她眼中满是怜惜与自责。
“若非为了救我……你们也不会……”
“师娘莫要如此说。”我打断她,声音干涩,
“倒是我们连累了师娘”
我走到她身边,看着她因失血而苍白的脸,低声怜惜道:“心莲,你先休息会,我来处理阿花的伤口。”
她抬头看了我一眼,那眼神复杂,包含了太多难以言喻的情绪,最终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就在我准备运转阴阳真气,先为阿花逼出伤口污秽之气时,异变突生!
躺在角落的玉娥,身体忽然剧烈地抽搐起来!她原本苍白的脸上,骤然浮现出一缕缕诡异的黑气,那黑气如同活物,在她皮肤下蜿蜒游走,汇聚向肩头的伤口!伤口处流出的鲜血,竟开始变得粘稠发黑,散发出一种令人作呕的腥甜气味!
“怎么回事?!”红袖挣扎着想坐起来。
心莲也脸色大变,上前按住玉娥不受控制的身体。
我心中一沉,伸手搭上玉娥的脉门,一股阴寒刺骨、充满恶毒怨念的气息顺着我的指尖直冲而上!这绝非普通的枪伤!
“是咒毒!”我失声叫道,“子弹上被那妖人残魂下了恶毒的诅咒!或者……开枪的士兵本身就被那妖人动了手脚!” 那“刘德柱”果然狠辣,竟做了两手准备!
玉娥乃纯阴之体,又是活尸之身,对这种阴邪诅咒几乎毫无抵抗力!那黑气正在疯狂吞噬她的生机,侵蚀她的魂魄!
“呃啊……”玉娥在昏迷中发出痛苦的呻吟,身体蜷缩,额头渗出冷汗,那黑气甚至开始向她的脸部蔓延,让她清丽的容颜显得狰狞可怖。
我立刻将精纯的阴阳真气渡入她体内,试图驱散那诅咒黑气。然而,那黑气极其顽固狡猾,竟能与我的真气纠缠、消磨,甚至反过来试图侵蚀我的神识!一股暴虐、淫邪、充满负面情绪的意念顺着真气反馈回来,冲击着我的灵台!
“桀桀桀……纯阴之体……活尸之身,真是上好的炉鼎……”一个若有若无的、属于那妖人残魂的狞笑仿佛在我耳边响起。
我闷哼一声,强行稳住心神,加大真气输出。
但玉娥的身体如同一个无底洞,那诅咒黑气仿佛源源不绝,我的真气消耗极快,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却只能勉强延缓黑气的蔓延,无法根除!
“这样下去不行!”红袖焦急道,“玉娥姐姐撑不住的!我的狐火或许……”她试图凝聚法力,却脸色一白,又喷出一口鲜血。
心莲师娘紧紧握着玉娥冰凉的手,美眸中含泪,却束手无策。
就在我们焦头烂额之际,蜷缩在一旁的阿花,忽然挣扎着站了起来。
它拖着受伤的后腿,一步步挪到玉娥身边,低下头,用鼻子轻轻嗅了嗅玉娥伤口处散发出的黑气。
然后,它做出了一个让我们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举动——
它伸出舌头,开始舔舐玉娥肩头那散发着腥臭味的黑色伤口!
“阿花!不可!”我大惊失色,那诅咒黑气连我的阴阳真气都难以化解,阿花怎能……
然而,下一刻,奇异的事情发生了。阿花的舌尖触碰到那黑气时,竟散发出一层极其微弱的、几乎难以察觉的柔和白光。
那充满恶念的黑气,在接触到这白光时,如同冰雪遇到烈阳,竟发出“嗤嗤”的细微声响,开始一点点地消融、净化!
但每净化一丝黑气,阿花身上的气息就衰弱一分,它受伤后腿的颤抖也更加剧烈,那双琥珀色的眼眸中充满了痛苦,却依旧固执地、一遍遍地舔舐着伤口。
“这是……净灵之力?”红袖难以置信地看着阿花,“它……它到底是什么来历?”
我心中震撼莫名,想起阿花多次不凡的表现,以及它体内那沉睡的灵兽血脉。它此刻显然是在消耗自身的本源力量,为玉娥净化诅咒!
在阿花不顾自身的舔舐下,玉娥伤口处的黑气终于被暂时压制下去,虽然未能根除,但蔓延的趋势停止了。
玉娥脸上的痛苦神色也缓和了不少,重新陷入沉睡,只是气息依旧微弱。
而阿花,在做完这一切后,仿佛耗尽了所有力气,软软地倒在地上,连呜咽的力气都没有了,只有胸口微弱的起伏证明它还活着。
我看着倒在地上的阿花,看着昏迷不醒的玉娥,看着虚弱不堪的红袖和心莲,一股巨大的悲怆和无力感几乎将我淹没。
我们虽然暂时逃出了包围,但玉娥身中诡异咒毒,阿花本源受损,红袖和心莲战力大减,而我自身也消耗巨大。
这荒山野岭,破庙残垣,我们如同被困在绝境的伤兽。
而那“赵德柱”,绝不会善罢甘休,他就像隐藏在黑暗中的毒蛇,随时可能再次露出獠牙。
夜风吹过破庙,发出呜咽般的声响,仿佛冤魂的哭泣。
庙外山林隐隐,黑影幢幢,不知隐藏着多少未知的危险。
玉娥体内的咒毒只是被暂时压制,阿花的状况岌岌可危,前路仿佛被浓稠的黑暗彻底笼罩。
我握紧了拳头,指甲深深掐入掌心,带来一丝刺痛,让我保持着清醒。
不能倒下!绝对不能!
我深吸一口带着霉味和血腥气的冰冷空气,眼神重新变得锐利。
必须尽快想办法化解玉娥的咒毒,救治阿花,恢复众人的力量。否则,一旦被那“赵德柱”找到,我们可能真的会全部葬身在这荒庙之中。
我盘膝坐下,不顾自身的消耗,再次将阴阳真气缓缓渡入玉娥体内,巩固阿花以消耗自身元灵换来的成果,同时分出一缕神识,警惕着庙外的一切风吹草动。
长夜漫漫,危机四伏。生存的希望,如同风中残烛,摇曳不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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