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仿佛被按下了某种重复键。每天走进校门,那股熟悉的、混合着廉价烟草、粉笔灰和青春期汗液的味道便扑面而来。我照例先去厕所隔间抽根烟,王天宇他们通常已经在那儿等着了。烟雾缭绕中,我们会胡乱聊几句,内容无非是昨晚的游戏,或者对某个老师的吐槽。这种晨间仪式,让我觉得自己和那些规规矩矩直接进教室的好学生,已经活在不同的世界里。
上课铃响,我才慢悠悠地晃回教室。坐在最后一排靠窗的位置,这是我的“地盘”。老师在上面讲什么,我大半是听不进去的,脑子里盘算着下课去哪晃荡,或者琢磨着刘强他们最近会不会有什么动作。
我的同桌,林薇,那个曾经的校花,现在对我而言似乎也失去了最初那种遥远的光环。她依然漂亮,但那种漂亮,不再让我感到自惭形秽或紧张。有时上课无聊,我会用笔帽轻轻捅捅她的胳膊。她会转过头,用那双大眼睛瞪我一下,眼神里带着点嗔怪,但更多的是一种无奈的默许。
“干嘛?”她会压低声音问,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没什么,字写错了。”我会随便指指她的笔记本,信口胡诌。
她撇撇嘴,明显不信,但还是会转回去,耳根有时会有点泛红。
我甚至会趁老师转身写板书时,凑近她低声说些无关紧要的废话,比如“下课小卖部去不去?”或者“这老师领带真丑。”她很少回应,最多是轻轻“嗯”一声,或者用胳膊肘不动声色地把我顶开一点。但这种程度的互动,在几个月前是根本无法想象的。那时她看我像看垃圾,现在,至少把我当成了一个需要小心应付的、讨厌的同桌。
我知道,这种变化不是因为我有什么魅力,而是因为我额角可能还隐约可见的疤痕,因为王天宇他们跟在我身后的样子,更因为学校里流传的关于我和初二那些人“有关系”的风声。这是一种建立在畏惧和流言之上的“和平”。
有一回数学课,我实在无聊,点了根烟,就夹在手指间,没敢大口吸,只是让青烟袅袅升起。周围的同学都看见了,有人露出厌恶的表情,有人偷偷打量老师,林薇的身体明显僵了一下,往另一边缩了缩,但没人敢出声制止我,连看都不敢多看。数学老师是个戴眼镜的老头,视力不太好,直到烟味飘过去,他才吸吸鼻子,狐疑地往我们这边看了几眼,最终也没发现源头。
那一刻,一种扭曲的成就感涌上心头。看,我已经可以无视一些规则了。虽然这“规则”微不足道,但这种凌驾于普通学生之上的感觉,让人上瘾。
下课铃响,我把烟头踩灭,起身招呼王天宇他们出去。经过刘强座位时,他正低头假装看书,但我能感觉到他全身肌肉都绷紧了。我故意放慢脚步,在他桌边停了一秒,什么都没说,只是轻笑了一声,然后才走出去。我能想象他此刻脸上的表情。
走在走廊上,阳光透过脏兮兮的玻璃窗照进来。我享受着周围人或明或暗的注目礼。我知道,很多人怕我,讨厌我,但我不在乎。这种用恐惧和强硬换来的“存在感”,比当初那个缩在角落、无人问津的“怪胎”要强得多。
只是偶尔,在夜深人静独自回家的时候,看着城里远处璀璨的霓虹灯光,再对比城中村这里永远杂乱昏暗的街道,心里会闪过一丝极快的、连自己都抓不住的茫然。我现在走的这条路,通往哪里?曼姨给的钱,孙晴给的“名分”,黑龙带来的威慑,这些借来的东西,真的能支撑我一直这样“威风”下去吗?
但这种念头总是转瞬即逝。第二天太阳升起,当我再次踏进校门,被那熟悉的气味和目光包围时,那点茫然就会被更直接的生存法则压下去:在这里,要么让人怕你,要么被人欺负。我选前一条。温云影,如果你是我,你也会这么选,对吧?这个假设,像一道阴影,始终跟随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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