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像教室窗外那棵老槐树掉下的叶子,看似每天一样,却在不知不觉中铺满了地面,然后被扫走,换上新绿。我才读初一耶,心里总还觉得自己是个刚脱离小学屁孩身份的新丁,但日历一页页翻过,那么现在已经是初一下册了。黑板旁边不知道被哪个好事的班干部贴上了一张崭新的A4纸,上面用红色马克笔写着醒目的“距离期末考试还有xxx天”,虽然那个数字还很大,但鲜红的颜色像滴进清水里的墨,瞬间让整个教室的气氛都绷紧了些。
初一又没有假可以打,这句话现在听起来有点可笑。刘强(林疯子)那伙人彻底蔫了,见了我跟见了鬼似的躲着走,初一年级呈现出一种以我为核心的、诡异的风平浪静。但这种平静,反而让人心里发空。
我的生活似乎固定成了三点一线:教室、厕所、网吧。上课时,大部分时间依旧听天书,但身边坐着林薇,偶尔在课桌下偷偷碰碰她的手,或者看她认真记笔记的侧脸,时间就好像没那么难熬。下课铃一响,我、天仔、青子还是会默契地溜到老地方抽烟,躲在厕所隔间或者操场看台后面,吞云吐雾,听天仔唾沫横飞地讲着不知从哪听来的八卦。放学后,去后街那家烟雾缭绕、键盘被盘出包浆的黑网吧打几局游戏,成了雷打不动的节目。在虚拟世界的砍杀里,能暂时忘掉现实里那点说不清道不明的烦躁。
但这种“安逸”像一层薄冰,下面涌动着不安。那天下午,又是两节让人眼皮打架的地理课,我看着窗外灰蒙蒙的天,心里那股想逃离的冲动又冒了上来。我给旁边的天仔使了个眼色,他立刻心领神会,我们俩默契地弓起身子,准备从后门溜出去,直奔网吧。
刚挪到门口,一直沉默地跟在后面的青子却突然伸手,拦在了我们面前。
他眉头微蹙,看着我和天仔,声音压得很低,却带着一种不同于往常的严肃:“言哥,天仔,”他顿了顿,目光扫过教室里那些埋头背书或偷偷玩手机的同学,最后定格在我脸上,“又旷课?”
天仔满不在乎地搂住青子的肩膀,嬉皮笑脸地说:“哎哟青子,你咋越来越像老太太了?地理老师念经有啥好听的?走走走,哥们儿请客,网吧包时,新出的副本爽得很!”
青子没理会天仔的插科打诨,目光依旧直直地看着我,像是在等我一个答案。他没像以前那样直接说“不能旷课”,而是反问了一句,语气平静却像石头投入死水:
“为什么?”
我愣了一下,没明白他的意思:“什么为什么?没意思就溜呗,老规矩。”
青子摇了摇头,下巴朝黑板旁边那张刺眼的红色倒计时抬了抬:“才初一,就打算这么混到初三?然后呢?”
“然后?”我被问住了,天仔也收起了嬉笑。
“老是旷课,以后怎么办?” 青子的声音依旧不高,却每个字都砸在我心上,“真等到那张红纸上的数字变成个位数,你拿什么去考试?考不上高中,你去哪?”
“混社会?” 青子嘴角扯出一丝极淡的、近乎嘲讽的弧度,“像明波子那样?还是像……我们这样?”
他最后这句话,像一根冰冷的针,猛地刺破了我用“老大”名头、网吧游戏和与林薇那点偷偷摸摸的甜蜜编织起来的泡沫。我才读初一耶……这个借口,在“初一下册”这个现实和“以后怎么办”这个终极问题面前,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网吧里炫目的技能特效、尼古丁的辛辣刺激、还有虚张声势的“江湖地位”,在这一刻,突然失去了所有吸引力。我看着青子那双沉静却仿佛能看透一切的眼睛,又瞥见教室里那些虽然无趣却至少在翻着课本的同学,一种巨大的、前所未有的迷茫和恐慌,像冰冷的潮水,缓缓淹没了上来。
期末考试的倒计时,像悬在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虽然还远,但剑尖的寒光,已经让我这个躲在“混日子”壳里的蜗牛,感到了刺骨的寒意。
温庭言,你还能混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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