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9 大会终于在一片喧闹和期待中拉开了序幕。学校那个简陋的礼堂里挤满了人，灯光打在不怎么平整的舞台上，空气里混合着汗水、灰尘和劣质化妆品的气味。各班的学生叽叽喳喳，老师们在过道里维持着秩序，气氛热烈又混乱。
我坐在我们班靠过道的位子，心里像揣了只兔子，七上八下。手里捏着那张抄满歌词的、已经被汗水浸得有些模糊的纸，一遍遍在心里默唱着那些早已烂熟的调子。王天宇他们坐在我后面，比我还紧张，李小斌不停地搓着手，瘦高个的腿一直在抖。
节目一个个进行着，有诗朗诵，有民族舞，有小品。说实话，大多水平一般，但台下照样报以热烈的掌声和哄笑，图个热闹。我没什么心思仔细看，只顾着紧张了。
就在这时，报幕员念出了下一个节目：“下面请欣赏，由初二年级孙晴等同学带来的吉他弹唱——《时光》。”
我猛地抬起头，愣住了。我干姐竟然也上去表演？还弹吉他？
只见孙晴抱着一把木吉他，和“七朵玫瑰”里的另外两个女生一起走上了舞台。她今天没穿校服，换了一件简单的白色连衣裙，头发松松地扎在脑后，脸上化了淡妆，在舞台灯光下，竟然有种我从未见过的清纯和安静。她平时那股子江湖气消失得无影无踪。
她坐在舞台中央的高脚凳上，调整了一下麦克风，手指轻轻拨动了琴弦。清脆的吉他声像溪流一样流淌出来，瞬间让嘈杂的礼堂安静了不少。
然后，她开口唱了。
她的声音和我平时听到的完全不同，不是那种带着烟嗓的沙哑，而是清澈、干净，带着一点点少女的忧伤和空灵。歌词是关于流逝的时光、懵懂的心事和遥远的梦想。她唱得很投入，眼神望着远方，仿佛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她唱的十分的好听。 好听到什么程度呢？全场入醉。 刚才还吵吵嚷嚷的礼堂，此刻鸦雀无声，所有人都被她的歌声吸引住了。连我们班最捣蛋的几个男生，都停止了打闹，呆呆地看着台上。我甚至看到有几个女生在偷偷抹眼泪。
我坐在台下，心里翻江倒海。我从未见过这样的孙晴，仿佛揭开了那层“大姐大”的面具，露出了里面一个完全不同的、会弹吉他、会唱温柔歌曲的普通女孩。这画面冲击力太强，让我一时无法将她和平日里那个叼着烟、眼神彪悍的“晴姐”联系起来。她这首歌，足足唱了有五分钟，像一场短暂的魔法，笼罩了整个礼堂。
直到她鞠躬下台，雷鸣般的掌声才猛然爆发出来，久久不息。我跟着鼓掌，手心拍得发红，心里却乱糟糟的。
“下面请欣赏，由初一年级温庭言等同学带来的歌曲——《奔跑》。”报幕员的声音把我拉回现实。
到我了。
我深吸一口气，带着李小斌他们走上了舞台。灯光打在脸上，有些刺眼，台下黑压压的人头让我一阵眩晕。音乐前奏响起，是李小斌弹的电子琴，虽然有几个音飘了，但好歹没掉链子。
我握紧话筒，开口唱了起来。声音因为紧张有点发颤，但很快就稳住了。我努力想着歌词，想着排练时的感觉，想着姐姐可能在台下看着我，想着……也许林薇也在看。
唱的还行吧，水准大概在八点五到九分之间徘徊。 跟孙晴那种专业级别的没法比，但至少没跑调，没忘词，气势也够。王天宇在后台角落跟着吼和声，虽然经常抢拍，但那股子热情倒是带动了气氛。瘦高个的鼓点敲得震天响，虽然节奏时而快时而慢，但好歹把场子撑住了。
对于我来说，这已经很不错了。 能完整地在这么多人面前表演完，没出大洋相，我已经谢天谢地了。唱到高潮部分，我甚至有点投入，闭着眼吼了出来，感觉把这段时间所有的憋闷和挣扎都吼了出去。
一曲终了，台下也响起了还算热烈的掌声，夹杂着一些善意的哄笑（估计是笑王天宇的破锣嗓子）。我松了口气，带着乐队成员鞠躬下台，后背已经被汗水湿透。
回到座位，心脏还在砰砰狂跳。王天宇兴奋地搂着我的肩膀：“言哥！牛逼！没掉链子！”李小斌也激动得脸通红。我笑了笑，没说话，心里却有种虚脱般的轻松和一丝微小的成就感。
我听说学校唱歌好像除了我俩的节目，其他像小品那些的也都很好看。 整场汇演在一片热闹中结束。我们班的节目最终没拿到一等奖，得了个“鼓励奖”，但对我来说，已经足够了。
第二天，运动会就开始了。 操场上一片沸腾，加油声、哨声响成一片。但我对体育项目没什么兴趣，也不干什么。我们班同学在跑道上挥洒汗水，为班级荣誉拼搏的时候，我就整天跟我干姐他们混在一起。
孙晴又恢复了平时那副样子，和“七朵玫瑰”的几个人坐在看台角落，抽烟、聊天、对运动场上的男生评头论足。我凑过去，坐在她们旁边，听着她们嬉笑打闹，看着操场上的喧嚣，感觉自己像个局外人。
我又不管我们班整个体育活动怎么样，我就天天跟干姐她们待在一起。 班级的集体荣誉感，在我心里淡得像水。我更喜欢这种游离在边缘、带着点叛逆和疏离的状态。或许，在我心底，依然觉得和孙晴她们混在一起，比和班里那些“好学生”在一起，更自在，也更“安全”。
运动会的气氛热烈，阳光明媚，但我却感觉自己和那片充满活力的赛场之间，隔着一层无形的膜。温庭言，你刚刚在舞台上短暂地触摸了一下“正常”的光，转眼又退回到了熟悉的阴影里。这条在光明与黑暗之间摇摆的路，你还要走多久？运动会之后，等待我的，又将是怎样的风波？看着孙晴侧脸在阳光下明暗交错的线条，我心里没有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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