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晨，凌曜顶着两个黑眼圈，脑子里还在回响着深海鲛人的邀约和“清道夫”舰队那灰白色的阴影。他打着哈欠走出石屋，正好撞见同样早起的阿图卡酋长。
两人大眼瞪小眼，气氛一时有些尴尬。
“早啊，酋长！”凌曜率先打破沉默，脸上挤出职业假笑，“昨晚休息得怎么样？考虑得如何了？”
阿图卡深深看了他一眼，古铜色的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他没直接回答，而是反问道：“你们昨晚，去了海边？”
凌曜心里咯噔一下。
【我靠！被发现了？】
【这岛上的守卫这么严？】
他面上不动声色，打了个哈哈：“啊，是啊！初来乍到，欣赏一下贵宝地的夜景，海景…挺壮观的哈！”
阿图卡眼神锐利，仿佛能看穿人心：“不仅仅是欣赏夜景吧？我的人看到，你们和‘深海佬’有接触。”
凌曜笑容僵住。得，瞒不住了。
他心一横，决定半真半假地摊牌：“没错！我们见到了海族的人，他叫星礁。酋长，事情可能比我们想象的更复杂。”
他压低声音，将星礁透露的信息选择性地说了一部分——主要是关于“潮汐之心”失控，导致海族家园凋零、并引发整个海域天灾的部分。至于规则碎片、以及海族邀请他们深入核心等关键细节，则含糊带过。
“…所以，你看，这根本不是海神针对谁的诅咒，而是一个影响所有海洋生灵的大麻烦！”凌曜总结道，表情严肃，“海族也是受害者，他们同样想解决这个问题！”
阿图卡沉默地听着，脸上的肌肉微微抽动。海族的悲惨境遇，无疑进一步动摇了“神罚论”。如果海神连世代侍奉他的海族都惩罚，那这神只也未免太不分青红皂白了。
就在这时，一名岛民战士急匆匆跑来汇报：“酋长！外围巡逻队发现那些铁皮船！它们没离开，一直在我们岛屿附近游弋，好像在…测绘什么！”
阿图卡的脸色瞬间阴沉如水。“清道夫”的存在，如同悬在头顶的利剑，提醒着他外部威胁的迫近。
内有无休止的天灾和生存危机，外有虎视眈眈的强敌。怒涛岛，已经到了必须做出抉择的时刻。
他深吸一口气，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目光灼灼地看向凌曜：“你们…真的有办法解决风暴的源头？”
凌曜心里也没底，但此刻绝不能怂！
他挺直腰板，拍着胸脯（这次控制好了力道）：“不敢说百分之百，但至少有希望！我们有处理类似事件的经验，而且…”他指了指苏婉，“苏婉的生命力量对安抚那种狂暴能量有奇效！海族也认可这一点，所以才主动找我们合作！”
他把“合作”两个字咬得很重。
阿图卡的目光在苏婉和凌曜之间来回扫视，最终，他重重一拳砸在旁边粗糙的石壁上！
“好！”他低吼一声，像是挣脱了某种无形的束缚，“我可以给你们提供有限的帮助！我会派最好的向导，带你们到风暴之眼的边缘区域！也会提供更坚固的船只！”
他话锋一转，眼神变得极其严厉，骨矛顿地，发出沉闷的响声：“但是！你们必须保证，无论做什么，都不能损害怒涛岛的利益！如果因为你们的行动，引来了更大的灾难，或者让那些铁皮船有了攻击我们的借口…”
他没有说下去，但那股凛冽的杀气已经说明了一切。
“我以…呃，我以我曜光制卡工坊的信誉担保！”凌曜搜肠刮肚，终于想出一个听起来还算靠谱的抵押品（虽然他的工坊目前负债累累）。
【工坊啊工坊，关键时刻还得靠你顶缸！】
阿图卡显然没听说过什么曜光工坊，但他看到了凌曜眼中的认真（主要是对可能赔钱的肉痛）。他点了点头：“准备一下，下午出发。向导会是‘飞箭’，他最熟悉那片死亡水域。”
短暂的、脆弱的同盟，就在这种内忧外患的压力下，仓促达成。
凌曜刚松了口气，准备回去收拾（本来也没多少）行装，就看见老杰克叼着个烟斗（没点着），晃晃悠悠地走过来。
“谈妥了？”老杰克眯着眼问。
“嗯，下午出发去风暴之眼边缘。”凌曜点头。
老杰克吐出一口（不存在的）烟圈，嘿嘿一笑：“那帮铁棺材，还在外面转悠呢。看样子，不等到你们出来，或者不找到进去的办法，他们是不会走的。”
凌曜心里一沉。这确实是个大麻烦。
“老爷子，您有什么高见？”
“高见？屁的高见！”老杰克骂了一句，“老子就一条破船，可干不过那些铁疙瘩。不过…”他话锋一转，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狡黠，“要是你们在里面闹出的动静够大，说不定能吸引他们的注意力，老子或许能找个机会溜出去，给你们搬点救兵？”
“救兵？”凌曜一愣，“哪儿来的救兵？”
“这你就别管了。”老杰克摆摆手，神秘兮兮地说，“记住，要是看到老子放出的红色信号烟，就是救兵快到了！要是看到绿色的…嗯，那你们就自求多福吧！”
凌曜：“……”
【这老酒鬼，靠不靠谱啊！】
【怎么感觉比我们还像去冒险的？】
下午，一切准备就绪。
向导“飞箭”是个精瘦黝黑、眼神如同猎鹰般锐利的年轻岛民，话不多，但动作极其干练。提供的船只也不再是脆弱的独木舟，而是一艘稍大、加固过的渔船，看起来比破浪号还要结实几分。
阿图卡酋长亲自送到码头，最后叮嘱道：“记住你们的保证！”
凌曜重重拍了拍他的肩膀（差点把对方拍个趔趄）：“放心！等我们的好消息！”
【希望不是坏消息…】
小队四人，加上向导飞箭，乘着加固渔船，再次驶离了怒涛岛，向着那片乌云压顶、电蛇狂舞的风暴之眼核心区域进发。
而在他们身后，怒涛岛如同暴风雨中孤独的礁石。老杰克和他的破浪号留在码头，如同一个不确定的后手。更远处的海面上，那两艘灰白色的“清道夫”战舰，如同耐心的猎食者，依旧在不紧不慢地游弋、测绘。
三方势力，在这片被灾难笼罩的海域，达成了一个极其微妙而脆弱的平衡。
而这平衡，随时可能因为风暴核心的一点涟漪，或被打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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