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屋内,油灯如豆,火光在李铁心再次昏睡的面容上投下摇曳的阴影,将他眉宇间残留的惊惧与绝望勾勒得愈发深刻。李梓源僵立在床边,父亲那句充满极致恐惧的“快走!”和“噬骨林…坠鹰涧…”如同冰水浇头,让他浑身发冷,却又有一股不甘的火焰自心底窜起。
逃?能逃到哪里去?连父亲这等曾经见过风浪的人都恐惧到不惜让儿子闯入绝境,那隐藏在幕后的势力,其可怕程度远超想象。更何况,父亲状态未稳,他岂能一走了之?
但父亲决绝的态度表明,留下,必然是死路一条,甚至可能生不如死。
必须做出抉择,而且必须快!
李梓源的目光再次落在那块诡异的绢布上,那半睁的邪眼符号仿佛活了过来,冰冷地凝视着他,散发着令人心悸的不祥。他又看向父亲苍白却已恢复些许生机的脸,一个念头逐渐清晰:绝不能被动等待!必须在对方可能再次到来之前,掌握更多的信息,拥有更强的力量!
父亲显然知道内情,但他受刺激过度,再次昏迷,强行唤醒恐伤及神智。那么,线索或许就在这间屋子里,在父亲可能隐藏起来的过去里。
李梓源的眼神变得锐利。他重新点亮一盏油灯,开始以一种前所未有的仔细,搜寻这间他生活了十六年的小屋。不再是简单的整理,而是寸寸摸索,探查每一个可能存在的暗格,回忆父亲每一个可能异常的举动。
墙壁、地面、床榻、橱柜…他敲击每一块砖石,拉动每一根椽子。时间在寂静的搜寻中悄然流逝,窗外夜色愈发深沉。
一无所获。
就在他几乎要怀疑自己的判断时,他的目光无意间扫过墙角那个老旧的火盆。火盆是铁铸的,很沉,平时极少移动。他心中一动,尝试着用力将火盆搬开。
火盆下的地面铺着一层厚厚的灰烬和浮土。他用手仔细地将浮土拂开,指尖忽然触碰到了一块与其他地方质感不同的石砖。这块砖的边缘缝隙似乎更为规整,而且…没有像其他砖那样被灰尘彻底填满。
他心中一动,取出柴刀,小心地将刀尖插入缝隙,轻轻撬动。
“咔哒。”
一声轻微的机括响动,那块石砖竟然微微向上弹起了一丝!李梓源屏住呼吸,小心地将石砖抬起。下面,并非实地,而是一个小小的、黑洞洞的暗格!
暗格不大,里面只放了两样东西。
一件是一枚褪色严重、却依旧能看出材质不凡的深蓝色羽毛,羽毛根部镶嵌着一粒极小的、暗淡无光的银色金属,上面似乎刻着微不可查的纹路。
另一件,则是一块巴掌大小、边缘不规则的黑沉木牌。木牌质地坚硬如铁,入手冰凉,正面刻着一把插入熊熊烈焰中的长剑图案,背面则刻着两个古老的文字。这种文字李梓源从未见过,扭曲而充满力量感,但他脑海中得自《源初道经》的知识却自动浮现出对应的含义——【巡炎】!
深蓝羽毛?巡炎木牌?
这是什么东西?是母亲留下的?还是父亲曾经的物品?它们与那邪眼符号又有什么关联?
李梓源拿起那枚羽毛,仔细端详,除了材质特殊,并无其他感应。但当他的手指触摸到那【巡炎】木牌时,异变陡生!
他体内自行运转的《源初道经》源气,竟然微微躁动起来,与那木牌产生了一丝极其微弱的共鸣!仿佛这木牌之中,蕴含着某种与《源初道经》同源,或者至少是相近层次的力量气息!
同时,他怀中所藏的那枚乳白色碎片,也再次微微发热,似乎对这片木牌也有所反应。
这木牌,绝非凡物!
父亲竟然藏着这样的东西?他到底是什么人?“巡炎”又代表着什么?是一个组织?一个地名?还是一种称号?
就在李梓源全神贯注研究两件物品时,屋外万籁俱寂的夜空中,极其突兀地传来一声尖锐悠长的鹰唳!
这声鹰唳高亢清越,穿透力极强,绝非山中寻常野鹰所能发出!而且,声音的来源,似乎就在小院正上方的高空!
李梓源浑身汗毛瞬间倒竖,想也没想,一口吹熄油灯,身体如同鬼魅般滑到窗边,透过缝隙向外望去。
只见清冷的月光下,一道巨大的黑影正盘旋在小院上空!那是一只神骏异常的黑鹰,翼展惊人,羽毛在月光下闪烁着金属般的冷光,锐利的鹰眼如同两颗寒星,似乎正精准地锁定着这座小院!
是巧合?还是…
李梓源的心脏骤然收紧。他想起父亲昏迷前极度恐惧的模样,想起那邪异的符号。追踪?监视?
几乎就在同时,远处镇子的方向,隐约传来了几声犬吠,但很快又诡异地戛然而止,仿佛被什么东西强行扼住。紧接着,一股极其淡薄、却与土地庙中同源、更加阴冷诡异的气息,如同潮水般悄然弥漫开来,缓缓笼罩向小镇的东头!
他们来了!而且来的速度远超想象!
不是从地面,而是从空中!那黑鹰,是他们的眼睛!
不能再等了!
李梓源毫不犹豫,瞬间做出决定。他迅速将羽毛和【巡炎】木牌贴身藏好,与那枚乳白色碎片和异丹放在一起。然后,他回到床边,深深地看了一眼昏睡的父亲。
“爹,恕孩儿不孝,不能此刻带您走。但孩儿向您发誓,必尽快拥有足够的力量,回来接您,查明一切!”
他咬咬牙,用最快的速度将父亲连同被褥一起,小心地转移到床底最深处,并用一些杂物巧妙遮掩,尽可能掩盖其生机气息。做完这一切,他最后扫视了一眼生活了十六年的小屋,眼中闪过决绝。
他不能从门走,也不能从院墙走,上空有鹰监视!
他的目光投向屋内那处被刘虎掌力轰出的墙洞。洞外是屋后一条狭窄潮湿、堆满杂物的死胡同,平日极少有人经过。
就是那里!
李梓源深吸一口气,体内源气运转到极致,整个人气息内敛,如同融入阴影。他如同狸猫般,悄无声息地从那墙洞钻出,落入死胡同的阴影之中。
他紧贴着冰冷潮湿的墙壁,屏息凝神。高空之中,那黑鹰依旧在盘旋,锐利的目光不断扫视着小院和周围的街道。那股阴冷的气息也越来越近,已经可以隐约听到极其轻微、如同鬼魅飘行般的脚步声,正从数个方向,向着小院合围而来。
完美的包围圈!
若非他提前警觉,此刻已是瓮中之鳖!
李梓源的心跳到了嗓子眼,但他的大脑却异常冷静。他计算着脚步声的远近,观察着黑鹰盘旋的轨迹。
就是现在!
在黑鹰又一次转向,视线暂时偏离这条死胡同的刹那!在那些合围的脚步声距离院门还有十数丈的瞬间!
李梓源动了!他没有向镇外跑,而是如同离弦之箭,向着死胡同的深处、镇子更核心的方向冲去!同时,他从怀中抓出一把早就准备好的、从刘蟒那些混混身上搜来的铜钱,用足力气,向着相反方向的屋顶猛地抛洒而去!
“噼里啪啦!”铜钱砸在瓦片上,在寂静的夜里发出清脆而响亮的噪音!
“在那边!” “屋顶!追!”
瞬间,合围而来的脚步声猛地一滞,随即大部分都被吸引向了噪音传来的方向。高空的的黑鹰也发出一声尖锐的唳鸣,似乎有些疑惑地转向那边。
而李梓源,则利用这争分夺秒创造出的空隙,将速度提升到极致,身影在狭窄巷道间几个闪掠,便已消失在一处堆放柴薪的院落阴影之后,彻底脱离了小院周围的包围圈。
他没有回头,认准了一个方向,将全身力量用于奔逃。那里是镇子的南边,是通往黑云山脉的方向,也是父亲昏迷前最后提到的——“噬骨林”、“坠鹰涧”所在的方向!
虽然那可能是绝地,但父亲绝不会无的放矢!那里,或许藏着一线真正的生机!
夜风在耳边呼啸,两旁的房屋飞速倒退。他能听到身后远处传来的气急败坏的呼喝声,以及黑鹰重新定位后发出的、愈发尖锐急促的唳鸣!
追兵并未放弃!
李梓源咬紧牙关,将源气灌注双腿,速度再快三分。然而,就在他即将冲出小镇边缘,一头扎进黑黝黝的山林时,眼角的余光猛地瞥见,侧前方不远处的一座矮屋顶上,不知何时,竟然无声无息地立着一个模糊的黑色身影!那身影仿佛完全融于夜色,唯有手中提着的一盏惨白色的灯笼,散发着幽幽的光芒,灯笼上,似乎画着一个熟悉的、令人心悸的符号!那身影正静静地“看”着他逃离的方向,似乎…早已料到他会出现于此!一股比之前所有气息加起来还要阴冷恐怖的威压,如同冰网般悄然撒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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