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裹着马场特有的干草气息,卷过姜稚垂在身侧的指尖。她站在白色围栏外,目光落在不远处那匹棕红色的马身上——马鬃被打理得顺滑,尾尖偶尔扫过地面,溅起细小的尘土,唯有那双黑亮的眼睛里,藏着不易察觉的躁动。
这是她第三次尝试与这匹名叫“赤焰”的马接触。前两次,赤焰要么甩着脑袋后退,要么用前蹄不安地刨着地面,连靠近马厩都成了难题。可此刻,当姜稚踩着碎石路慢慢走近时,赤焰竟没有表现出抗拒,反而偏过头,鼻腔里发出轻轻的哼声。
姜稚停下脚步,指尖微微蜷缩。她能感觉到胸腔里的心跳比平时快了些,不是因为害怕,而是源于一种陌生的期待。就在这时,她手腕上那枚看似普通的银镯突然泛起极淡的蓝光——这是系统内置的感应装置,只有在开启特定插件时才会有反应。
“检测到骑手心率波动,符合「心率共振」启动条件。”冰冷的机械音在脑海中响起,音量压得极低,像一片羽毛轻轻拂过耳畔,“是否开启插件?”
姜稚没有立刻回答,而是重新抬步,一步一步走向赤焰。距离越来越近,她能清晰看到赤焰马鬃上夹杂的几缕浅棕色毛发,甚至能闻到它身上淡淡的皮革与干草混合的味道。当她的手快要触碰到赤焰脖颈时,赤焰忽然动了——它缓缓低下头,将温热的脸颊蹭向姜稚的肩膀。
那一瞬间,姜稚感觉紧绷的神经突然松了些。她抬手,轻轻落在赤焰的鬃毛上,指尖传来柔软又坚韧的触感。“开启。”她在心里轻声回应。
银镯的蓝光瞬间隐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奇妙的连接感。姜稚能清晰地感觉到赤焰的心跳——沉稳中带着一丝急促,像鼓点般隔着皮毛传递过来;与此同时,她自己的心跳似乎也在慢慢调整节奏,原本略快的频率逐渐放缓,与赤焰的心跳渐渐重合。
“心率共振已激活,同步率78%,持续提升中。”系统的提示音再次响起,“当前赤焰紧张度下降23%,骑手焦虑值降低18%。”
姜稚深吸一口气,松开按在赤焰脖颈上的手,转身走向马鞍。马镫冰凉,她左脚踩上去,右手抓住马鞍边缘,借着力量向上一跃——动作不算流畅,膝盖在起身时不小心蹭到了马鞍边缘,带出一点生涩的滞感,可整个过程没有多余的停顿,干净得让人意外。
当她稳稳坐在马背上时,赤焰没有像前两次那样扭动身体,只是轻轻甩了甩尾巴,前蹄踏在地面上,稳稳地支撑着背上的重量。姜稚握住缰绳,指尖能感觉到缰绳传递过来的细微震动,那是赤焰呼吸时胸腔起伏带来的动静。
“不错嘛,比我想象中顺利。”
一道带着笑意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打破了马场的宁静。姜稚回头,看到陆宴州正骑着他那匹黑色的马,慢悠悠地从围栏另一侧过来。他穿着黑色的马术服,领口系着白色丝巾,下半张脸被一个黑色口罩遮住,只露出一双含笑的眼睛,眼角的弧度里藏着几分揶揄。
陆宴州驱马靠近,两匹马的距离不过一米远。他低头看向姜稚,目光扫过她握着缰绳的手——手指修长,指节微微泛白,却握得很稳,没有丝毫颤抖。“姜小姐,”他顿了顿,声音透过口罩传过来,带着一点模糊的质感,“别忘了我们之前的赌约。”
姜稚的目光落在陆宴州的眼睛上。她记得那个赌约——上周在马术俱乐部的休息室,陆宴州看着她连马都不敢靠近,半开玩笑地说,如果她能在一个月内独立完成一次绕场骑行,他就把自己珍藏的那套限量版马术装备送给她;可如果做不到,她就要答应陪他参加下个月的马术慈善晚宴。
当时她只当是玩笑,随口应了下来,却没想到自己会真的走到这一步。此刻听到陆宴州提起赌约,姜稚没有开口回答,只是抬手,将挂在脖子上的黑色护目镜慢慢拉下,遮住了半张脸。护目镜的镜片反射着天空的淡蓝色,也挡住了她眼底的情绪,只留下一个沉默却坚定的背影。
陆宴州看着她的动作,眼底的笑意更深了些。他轻轻夹了夹马腹,黑色的马向前走了两步,与赤焰并排。“既然准备好了,那就开始吧。”他的声音里没有催促,反而带着几分期待,“绕场一周,不算难。”
姜稚没有回头,只是轻轻抖了抖缰绳。赤焰似乎接收到了信号,慢慢抬起前蹄,开始向前走。起初的几步还有些小心翼翼,马身偶尔会有轻微的晃动,可随着时间推移,赤焰的步伐越来越稳,呼吸也变得更加均匀。
姜稚坐在马背上,身体随着马的步伐轻轻起伏。她能清晰地感觉到心率共振带来的效果——赤焰的心跳已经完全与她同步,沉稳而有力,像钟摆般规律;她自己也没有了最初的紧张,连握着缰绳的手都放松了些。
风从耳边吹过,带着远处树林的清香。姜稚微微抬头,透过护目镜的镜片看向前方——马场的跑道是环形的,铺着细密的沙子,阳光洒在上面,泛着温暖的金色。跑道两侧的围栏上挂着彩色的小旗子,随着风轻轻飘动,发出细微的声响。
就在这时,赤焰突然加快了速度。不是那种失控的狂奔,而是平稳地从走步切换到小跑,马身的起伏变得更大些,却依旧稳定。姜稚下意识地调整身体重心,腰背挺直,膝盖轻轻夹着马腹,保持着平衡。她没有拉缰绳减速,而是选择相信赤焰——相信这种通过心率共振建立起来的信任。
陆宴州骑着黑马跟在后面,目光一直落在姜稚的背影上。他能看到她的动作虽然还有些生涩,比如在转弯时身体倾斜的角度还不够精准,握着缰绳的力度偶尔会偏大,但每一个动作都很干净,没有多余的犹豫。
“同步率已提升至92%,赤焰紧张度降至5%,进入最佳状态。”系统的提示音在姜稚脑海中响起,“当前剩余绕场距离800米,建议保持当前速度。”
姜稚没有理会系统的提示,只是专注地感受着赤焰的动作。她能感觉到赤焰的每一次呼吸,每一次迈步,甚至能隐约猜到它接下来的动作。当跑到跑道的第一个弯道时,赤焰自动放慢了速度,身体微微向内侧倾斜,恰好避开了围栏的拐角。
这一幕让陆宴州挑了挑眉。他知道赤焰的性子——平时在跑道上总爱耍些小脾气,尤其是在转弯时,要么跑得太急,要么故意放慢速度,很少像现在这样配合。“看来你们相处得不错。”他对着姜稚的背影开口,声音被风吹得有些散,“比我和它第一次合作时强多了。”
姜稚依旧没有回头,只是轻轻抖了抖缰绳,示意赤焰加快速度。赤焰像是听懂了她的意思,鼻腔里哼了一声,步伐再次加快,从小跑变成了慢跑。风的速度也随之变快,吹得马鬃向后扬起,姜稚的发丝也从护目镜边缘漏出来,贴在脸颊上,带着一丝凉意。
她低头看了一眼手腕上的银镯——此刻它已经恢复了原本的银色,看不出任何异常,可那股与赤焰心跳同步的感觉却真实存在着。姜稚忽然想起系统之前说过的话,「心率共振」不仅能降低双方的紧张度,还能建立一种深层的信任连接,让骑手和马形成一种无形的默契。
原来这就是这种默契的感觉。不是靠反复的训练,也不是靠严厉的指令,而是通过心跳的同步,让彼此的情绪相互传递,相互理解。
就在姜稚走神的瞬间,赤焰突然轻轻晃了晃脑袋,像是在提醒她集中注意力。姜稚立刻回过神,重新握紧缰绳,目光专注地看着前方的跑道。距离终点越来越近,她能看到围栏外站着的工作人员,甚至能听到他们低声的议论声。
“那不是陆先生的赤焰吗?怎么让那位小姐骑了?”
“之前赤焰不是很抗拒陌生人吗?今天怎么这么乖?”
“你看她骑得还挺稳的,不像第一次啊……”
议论声断断续续地传来,姜稚却没有放在心上。她的世界里只剩下赤焰的心跳、马蹄踏在地面上的声音,还有风拂过耳畔的动静。这三种声音交织在一起,形成了一种奇妙的韵律,安静却充满力量,像一场无声的风暴,在她的心里慢慢席卷开来。
当赤焰的蹄子踏过终点线的那一刻,姜稚轻轻拉了拉缰绳。赤焰缓缓停下脚步,鼻腔里发出满足的哼声,还不忘转过头,用脑袋蹭了蹭姜稚的膝盖。
姜稚松开缰绳,抬手摸了摸赤焰的马鬃,眼底终于露出一丝笑意。“做得好。”她轻声说,声音里带着不易察觉的温柔。
“看来,我得提前准备好那套装备了。”陆宴州的声音从旁边传来,他已经下了马,正靠在围栏上看着她,口罩不知何时摘了下来,露出一张轮廓分明的脸,嘴角的笑意比刚才更浓了些,“姜小姐,真是让我意外。”
姜稚从马背上下来,动作依旧有些生涩,却比上马时熟练了不少。她走到陆宴州身边,目光落在他身后的黑色马身上,又转头看了看身边的赤焰,轻声说:“不是我厉害,是赤焰愿意相信我。”
陆宴州挑了挑眉,没有反驳,只是从口袋里掏出一块薄荷糖,递到姜稚面前:“尝尝?缓解一下紧张。”
姜稚愣了一下,伸手接过。糖纸是淡绿色的,拆开时发出轻微的响声。薄荷的清凉瞬间在口腔里散开,压下了刚才运动后的燥热。她抬头看向陆宴州,发现他正看着赤焰,眼神里带着几分复杂的情绪——有欣慰,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羡慕。
“其实,赤焰之前是我朋友的马。”陆宴州忽然开口,声音比刚才低了些,“三年前,我朋友在一场马术比赛中出了意外,再也不能骑马了,就把赤焰交给了我。”
姜稚停下咀嚼的动作,看向陆宴州。她能感觉到他语气里的沉重,像是在说一件很久远却又刻骨铭心的事。
“赤焰从那以后就变得很抗拒陌生人,尤其是骑手。”陆宴州继续说,目光落在赤焰身上,“我试过很多方法,带它去看兽医,找专业的驯马师,可它还是老样子。直到今天,我看到它对你的态度,才知道它不是不愿意相信别人,只是还没遇到那个能让它放下戒备的人。”
姜稚沉默着,没有说话。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银镯,又看了看身边正悠闲甩着尾巴的赤焰,忽然明白,「心率共振」或许只是一个契机,真正让赤焰放下戒备的,是彼此之间毫无保留的信任——她愿意相信赤焰不会伤害她,赤焰也愿意相信她会保护它。
风再次吹过马场,卷起地上的干草,在空中打着旋儿。远处的夕阳渐渐沉了下去,把天空染成了橘红色,余晖落在赤焰和黑马身上,给它们镀上了一层温暖的光晕。
陆宴州看了一眼天色,转头对姜稚说:“时间不早了,我送你回去吧。”
姜稚点了点头,转身又摸了摸赤焰的脖颈:“明天我还能来看它吗?”
陆宴州看着她眼底的期待,笑着点头:“当然可以,不过下次,或许你可以试试不用那个‘小助手’,靠自己和它沟通。”
姜稚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说的“小助手”是指系统的「心率共振」插件。她低头看了看银镯,又抬头看向赤焰,轻轻点头:“好,我试试。”
两人牵着马,慢慢走向马厩。马蹄踏在碎石路上,发出清脆的“嗒嗒”声,与远处的风声交织在一起,形成了一首安静却温暖的曲子。姜稚走在陆宴州身边,偶尔侧过头,能看到他轮廓分明的侧脸在夕阳下显得格外柔和。
她忽然觉得,这场看似普通的马术尝试,或许不仅仅是为了那个赌约,更像是一场无声的相遇——她与赤焰的相遇,与陆宴州的相遇,还有与那个敢于尝试新事物的自己的相遇。
马厩里,陆宴州帮着姜稚把赤焰牵进隔间,又拿出刷子,递给她:“要不要试试给它刷毛?”
姜稚接过刷子,指尖传来木质手柄的温热。她站在赤焰身边,轻轻挥动刷子,从脖颈刷到脊背,动作小心翼翼,生怕弄疼它。赤焰很配合,乖乖地站着,偶尔还会转过头,用脑袋蹭蹭她的手臂。
陆宴州靠在隔间门口,看着这一幕,嘴角的笑意一直没有消失。他忽然觉得,或许这场“静音风暴”,才刚刚开始——不是指马场里的风,而是指藏在每个人心里的,那些无声却汹涌的改变。
当姜稚刷完最后一下,把刷子递给陆宴州时,窗外的夕阳已经只剩下最后一点余晖。“谢谢你。”姜稚轻声说,语气里带着真诚的感激。
陆宴州笑了笑,把刷子放回架子上:“不用谢,毕竟,我还等着看你下个月在慈善晚宴上的表现呢。”
姜稚愣了一下,才想起赌约里还有“输了要陪他参加晚宴”这一条。她瞪了陆宴州一眼,却没忍住笑了出来:“放心,我不会输的。”
陆宴州看着她眼底的笑意,也笑了起来。马厩里的灯光柔和,照在两人身上,把影子拉得很长。风从窗外吹进来,带着夜晚的凉意,却没有吹散空气中的温暖。
姜稚走出马厩时,回头看了一眼赤焰的隔间——赤焰正趴在干草上,闭着眼睛,像是已经睡着了。她轻轻挥了挥手,像是在和赤焰告别,也像是在和今天的自己告别。
“走吧,我送你回家。”陆宴州的声音在身边响起。
姜稚点了点头,跟着陆宴州走向停车场。夜色渐浓,星星开始在天空中闪烁,马场里的风渐渐停了,只剩下马蹄声消失后留下的寂静。可姜稚知道,这场“静音风暴”并没有结束,它只是以另一种方式,藏在了每个人的心里,等待着下一次,以更热烈的姿态,重新席卷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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