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还没完全散，草坡赛道像被浸过的绿绸，从起点一直铺到远处的山脚下。姜稚踩着马镫翻身坐上“墨影”时，指尖触到的马鬃还带着露水的凉，黑色的马身泛着哑光，唯有那双眼睛亮得像浸在水里的黑曜石，安静地映着她的影子。
这是她第一次骑墨影。昨天傍晚在马厩，陆宴州牵着这匹纯黑的马站在她面前，指尖还沾着梳理马鬃的干草屑：“赤焰爆发力够，但长途竞速还是墨影稳，它耐跑，还懂借坡势，明天带你跑全程。”当时她摸着墨影的脖颈，能感觉到它肌肉里藏着的力量，却又温顺得像块暖玉，不像赤焰总爱用脑袋蹭她手心撒娇。
此刻赛道旁的观众席已经坐满了人，彩色的应援旗在风里招展，欢呼声裹着草叶的气息飘过来，落在姜稚耳中。她调整了下护腰的扣带，又拽了拽缰绳——墨影很配合地轻轻甩了甩尾巴，前蹄在草地上轻轻点了点，没有丝毫躁动。
“各参赛选手请注意，检查装备，五分钟后进入起点线！”裁判的声音透过扩音喇叭传遍赛场，带着清晨特有的清亮。姜稚抬头扫过周围，十几名骑手陆续牵着马向起点聚集，有人在给马腿缠护具，有人在反复检查马鞍，每个人脸上都带着紧绷的专注。
陆宴州骑着赤焰走在她旁边，黑色马术服的领口别着枚银色徽章，是上次慈善赛的纪念章。他侧过头看了眼姜稚的缰绳：“握得太松了，无名指得扣住绳结，不然冲刺时容易滑手。”说着伸手过来，指尖轻轻碰了碰她的手背，帮她调整了下握姿，“墨影发力时会往左侧偏半寸，你重心跟着移就行，不用硬扳。”
姜稚指尖微热，照着他说的重新握好缰绳，果然感觉踏实了不少。“你怎么知道这么清楚？”她问。
“养了它五年，比养自己还上心。”陆宴州笑了笑，伸手摸了摸墨影的耳朵，墨影竟主动蹭了蹭他的手心，“它认人，昨天你喂它胡萝卜时，它没躲，就说明肯带你跑。”
说话间，裁判已经开始引导骑手进入起点线。姜稚跟着陆宴州走到指定位置，墨影正好停在赤焰右侧，两匹马鼻尖对着鼻尖，赤焰甩了甩尾巴，似乎在和墨影打招呼，墨影则轻轻哼了一声，像是回应。
观众席的欢呼声突然拔高，姜稚下意识地抬头，看到大屏幕上正给她和陆宴州特写——她伏在墨影背上，护目镜滑到鼻尖，嘴角还带着点没散开的笑意；陆宴州侧着头，目光落在她手上，指尖还保持着刚才调整缰绳的姿势。弹幕瞬间刷满屏幕：
「救命！这对视谁懂啊！陆总连握缰绳都要手把手教！」
「墨影和赤焰也好配！黑棕cp锁了！」
「姜姐今天状态好轻松啊，看来是有陆总兜底了！」
姜稚没再看屏幕，只是深吸一口气，将注意力重新放回赛道。晨雾渐渐散了，阳光透过云层洒下来，在赛道上投下斑驳的光影，15公里的环坡路线清晰地铺在眼前，前半段是平缓的草甸，后半段则要翻过一个陡坡，据说那个陡坡最考验马的耐力，也最容易拉开差距。
“各就位——”裁判的声音再次响起，手里的发令枪举过头顶。姜稚身体瞬间绷紧，伏得更低，额头几乎要碰到墨影的鬃毛，鼻尖萦绕着马身上淡淡的皮革和干草混合的味道。她能感觉到墨影的呼吸变得平稳，肌肉微微绷紧，像一张拉满的弓，随时准备发力。
周围的声音仿佛瞬间消失了，只剩下自己的心跳和墨影的呼吸，还有陆宴州那边传来的、赤焰轻轻刨地的声音。
“预备——”
“砰！”
尖锐的枪响刺破清晨的宁静，十几匹马同时发力，马蹄踏在草地上，发出震耳欲聋的声响，卷起的尘沙混着草屑扑面而来，瞬间模糊了视线。姜稚只觉得身体猛地向后一仰，又被墨影平稳的节奏拉回，她下意识地收紧膝盖，贴合着马腹的曲线，手指死死扣住缰绳，任由墨影像一道黑色闪电，顺着赛道向前冲去。
起初的百米赛道上，几匹爆发力强的马冲在最前，其中一个穿红色马术服的骑手骑着白马，速度快得惊人，很快就拉开了距离。陆宴州骑着赤焰跟在第二，墨影则被夹在中间，周围全是马蹄声和马嘶声，还有骑手们互相提醒避让的喊声。
“别跟太近，保持半马身距离。”陆宴州的声音突然从旁边传来，带着风的凉意，“前半程不用抢速度，保存体力。”
姜稚点了点头，轻轻抖了抖缰绳，示意墨影放缓节奏。墨影很聪明，立刻调整步伐，从冲刺状态切换成稳健的慢跑，灵活地避开前方两匹互相抢道的马，像一把藏在鞘中的刀，悄无声息地滑进队伍中段。它的动作极轻，既不显眼，又能清楚地看到前方的路线，还不会被其他马的躁动影响。
“当前排名第七，与第三名差距80米，与第二名（陆宴州）差距120米。”系统的机械音在脑海里响起，音量压得极低，“前方1公里处有连续弯道，内侧有浅坑，已标注最优路线，注意避让。”
姜稚没有回应，只是轻轻拍了拍墨影的脖颈。她能感觉到墨影的呼吸依旧平稳，心跳也没有明显加快，四蹄踏在地面上，节奏均匀得像钟摆。赛道两侧的观众席越来越近，有人举着写有“姜稚加油”的牌子，也有人对着陆宴州的方向大喊“陆总冲啊”，可这些声音都像是被风过滤过，落在她耳中只剩下模糊的回响——她的全部注意力，都在墨影的动作和前方的赛道上。
跑过第一个补给点时，前方的队伍突然出现混乱。那个穿红色马术服的骑手似乎想一直领跑，故意向右侧偏了偏，挡住了后面骑手的路线。跑在第四的骑手不甘心被挡，猛地加速想从左侧超车，结果两匹马的马身撞在一起，发出沉闷的声响，两匹马可都炸了毛，嘶鸣着互相推挤，蹄子扬起的泥点溅了周围骑手一身。
姜稚瞳孔微缩，立刻拉着墨影向右侧避让。墨影反应极快，前蹄轻轻点地，身体灵活地绕开混乱的区域，甚至借着这个机会，从两匹混乱的马中间穿了过去，拉近了与前方队伍的距离。
“漂亮！”观众席里传来一阵喝彩，连系统都忍不住补充了一句：【墨影反应速度优秀，当前排名升至第五，与第三名差距缩短至50米。】
姜稚心里微松，却没敢掉以轻心。她知道，那个穿红色马术服的骑手明显是故意的，后面的赛道肯定还会有小动作。陆宴州似乎也察觉到了，跑在第二的位置上，始终保持着与第一名的距离，既不超车，也不被拉开，偶尔还会放慢速度，回头确认她的位置，像是在给她护航。
“陆总这也太明显了吧！怕姜姐被欺负，故意压着速度等她！”
“刚才红衣服那下太脏了！幸好姜姐和墨影反应快！”
“磕到了磕到了！这是什么神仙队友啊！”
议论声顺着风飘进姜稚耳中，她的脸颊微微发烫，却没回头，只是轻轻夹了夹马腹，让墨影再快一点。墨影会意，步伐加快了些，蹄子踏在地面上的声音也变得更急促，很快就追上了跑在第五的骑手。那是个年纪不大的男生，看到姜稚追上来，还友好地朝她点了点头，主动让开了一点路线。
姜稚也朝他笑了笑，借着这个机会，再次加速，将排名提到了第四。
就在这时，跑在第二的陆宴州又一次回头，看到姜稚已经追上来，眼底闪过一丝笑意，随即轻轻夹了夹赤焰的马腹，赤焰瞬间加快速度，朝着第一名的位置冲去。“姜小姐，跟上！”他的声音顺着风传来，带着几分鼓励。
姜稚咬了咬下唇，没有犹豫，拉着墨影紧随其后。墨影的速度越来越快，耳边的风声也变得更烈，护目镜上的水雾被风吹散，前方的赛道终于变得清晰——穿红色马术服的骑手察觉到了威胁，也开始加速，三匹马很快形成了“品”字形，在赛道上展开了激烈的追逐。
“当前排名第三，与第二名（陆宴州）差距30米，与第一名差距50米。”系统的提示音再次响起，“前方500米处进入上坡段，墨影肌肉耐力优于赤焰，可全力冲刺，预计能在坡顶反超。”
姜稚深吸一口气，将缰绳握得更紧。她能感觉到墨影的身体开始微微紧绷，肌肉在皮下蓄力，每一次迈步都比之前更有力。当第一个上坡的坡度出现在眼前时，她猛地喊了一声“冲”，同时松开了握着缰绳的手，任由墨影全力奔跑。
墨影发出一声低沉的嘶鸣，四蹄同时发力，像一道黑色的箭，沿着上坡赛道向上冲去。姜稚伏在马背上，身体随着马的起伏剧烈晃动，却死死咬住牙关，不让自己有丝毫松懈。她能感觉到身后的马蹄声越来越远，而前方陆宴州的身影越来越近——赤焰虽然跑得快，却不如墨影擅长爬坡，两者的距离正在不断缩短。
观众席的欢呼声达到了顶峰，所有人都站了起来，朝着赛道的方向大喊。有人举着望远镜，有人拿着手机录像，还有人扯着嗓子喊着姜稚和陆宴州的名字。陆宴州似乎察觉到了身后的动静，回头看了一眼，当看到姜稚和墨影即将追上来时，眼底的笑意更浓了，他没有再加速，反而稍稍放慢了速度，像是在等她。
“姜姐加油！超过陆总！”
“墨影好样的！这爬坡速度绝了！”
“陆总别让了！拿出真本事啊！别光顾着看姜姐！”
姜稚没有理会这些声音，她的世界里只剩下墨影的心跳、马蹄的声音，还有前方越来越近的陆宴州。墨影的呼吸越来越急促，却依旧保持着稳定的节奏，每一步都踩得很实，没有丝毫打滑。当墨影的鼻子快要碰到赤焰的尾巴时，陆宴州忽然侧过头，对着她笑了笑：“姜小姐，看来我没选错马。”
他的声音里带着笑意，还夹杂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骄傲，像是在为墨影，也像是在为她。
话音刚落，墨影突然加速，从赤焰的右侧超了过去，瞬间冲到了第二的位置。姜稚回头看了陆宴州一眼，眼底也染上了一丝笑意：“陆先生，承让了。”
陆宴州低笑出声，没有再追，只是骑着赤焰跟在她身后，保持着半马身的距离。阳光透过云层洒下来，落在姜稚和墨影身上，将她们的影子拉得很长，与身后陆宴州的影子重叠在一起，在草坡的赛道上，构成了一幅温暖而热烈的画面。
“当前排名第二，与第一名差距20米。上坡段剩余300米，墨影心率稳定，肌肉状态良好，可继续冲刺。”系统的声音在脑海里响起，带着一丝欣慰，“穿红色马术服骑手的马匹出现呼吸紊乱，预计在100米后会减速。”
姜稚深吸一口气，抬头看向前方——穿红色马术服的骑手果然开始放慢速度，他的马呼吸越来越急促，步伐也变得有些踉跄。胜利的曙光，似乎就在不远处。
她轻轻拍了拍墨影的脖颈，低声说：“再加把劲，我们快到了。”
墨影像是听懂了，再次加快速度，蹄子踏在坡上的声音越来越响，与她的心跳渐渐重合。风从耳边呼啸而过，带着胜利的气息，远处的坡顶已经能看到模糊的轮廓，观众席的欢呼声也越来越近，像是在为她加油，也像是在迎接即将到来的胜利。
陆宴州跟在她身后，看着她的背影，眼底满是温柔。他知道，这场比赛，姜稚已经赢了——不仅是名次，更是赢了那个曾经连马都不敢靠近的自己。而他，愿意做她身后最稳的后盾，看着她一步步向前，走向更耀眼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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