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区第七废弃地铁枢纽，深处地下近百米的旧日防核掩体。空气带着陈旧的金属和尘埃气味，只有应急灯提供着微弱的光源，将兄弟两人的影子在冰冷的水泥墙上拉得忽长忽短。
林枫将林影安置在一张简陋的行军床上，递过去一瓶水和一支营养剂。林影机械地接过，却没有动作，只是眼神空洞地望着头顶昏暗的灯管，仿佛那里面藏着宇宙所有的答案，或者……虚无。
“哥，”林枫打破沉默，声音在空旷的掩体里显得格外清晰，“我们需要谈谈。”
林影的眼珠缓缓转动，聚焦在林枫脸上，嘴角扯出一个苦涩的弧度：“谈什么？谈我多么愚蠢？谈我信奉的真理何等可笑？还是谈……你准备怎么处置我这个……叛徒兼兄长？”他的声音沙哑，带着自暴自弃的嘲弄。
“我带你回来，不是要处置你。”林枫在他对面坐下，目光平静而深邃，“我想知道，‘归寂教团’真正的结构，你们……不，他们，接下来可能的行动。还有，关于‘观测者’，你知道多少？”
“观测者？”林影眼中闪过一丝极细微的波动，快得让人难以捕捉，随即又恢复了死寂，“呵……那是连‘主祭’们都讳莫如深的存在，传说中……凌驾于轮回之上的眼睛。我只在古老的禁忌文献里见过零星记载，以为是虚无缥缈的传说。直到……直到那钟声响起……”他身体不易察觉地颤抖了一下，纪元之钟带来的震撼与恐惧依旧残留。
他避重就轻，没有直接回答关于教团结构的问题。
林枫没有逼迫，只是静静地看着他。混沌之心赋予他的感知异常敏锐，他能感觉到兄长精神世界的支离破碎，也能感觉到那破碎之下，似乎还隐藏着什么东西——一种更深沉的、几乎与绝望融为一体的戒备，或者说……某种未尽的执念？
“小婉她……”林影忽然低声开口，提到了那个他们之间无法绕开的名字，“……很抱歉。”这三个字轻得几乎听不见，却仿佛用尽了他全部的力气。
林枫的心猛地一揪，沉默了片刻，才缓缓道：“她直到最后，想的都是守护。”他没有说原谅，有些伤痕，不是一句道歉能够抹平。
就在这时，格里芬的加密通讯再次接入，语气更加焦急：“林枫，情况不妙！霍克他们不知道从哪里得到了更‘确凿’的证据——一段经过处理的音频，模拟了你和‘归寂祭司’（指林影）达成某种协议的对话！虽然技术分析能看出伪造痕迹，但在眼下这种情绪下，足以煽动大部分人！”
“他现在正在总部会议室，要求启动‘紧急状态协议’，暂时解除你的指挥权，并由他组建临时委员会！支持他的人比预想的还要多！雷烈昏迷，苏小婉牺牲，你不在场……我们的话语权在快速流失！”
林枫的眼神彻底冷了下来。霍克的动作比他预想的更快，也更狠辣。这已经不是简单的质疑，而是赤裸裸的权力争夺了。
“能稳住多少是多少，格里芬。”林枫沉声道，“保护好雷烈，必要时……可以动用‘伏羲’的最高权限，封锁医疗区的访问。”
“明白！但这不是长久之计……”
通讯暂时中断。
掩体内再次陷入寂静，只剩下兄弟两人沉重的呼吸声。
林影忽然低低地笑了起来，笑声在空旷中回荡，带着令人毛骨悚然的凄凉：“看到了吗？弟弟……这就是‘人性’。猜忌、争夺、在恐惧中抱团并寻找替罪羊……即便没有‘归寂’，文明内部的腐朽也从未停止。你守护的，就是这样一种东西？”
“我守护的，是其中闪耀的部分。”林枫站起身，走到掩体的合金大门前，手掌按在冰冷的金属上，感受着外界隐约传来的、城市地脉的微弱波动，“就像她一样。”
他不能再待在这里了。内部不稳比外部强敌更具破坏性。他必须回去，直面霍克，平息这场内乱。
然而，就在林枫准备强行空间穿梭返回总部的那一刻——
异变陡生！
掩体内部的空气毫无征兆地剧烈扭曲起来！并非是林枫催动力量，而是某种来自外部的、更高层级的力量强行介入了这片空间！
嗡——！
一道无法形容其色彩的流光，仿佛从虚无中渗透而出，在掩体中央迅速凝聚、拉伸、变形！
林枫瞳孔骤缩，混沌之心传来强烈的预警！他瞬间将林影护在身后，原初混沌之力在周身凝聚成坚实的壁垒。
那流光很快定型，化作了一个人形轮廓。它没有清晰的五官，通体仿佛由流动的水银构成，表面不断折射着周围微弱的光线，散发出一种冰冷、精确、不带任何生命气息的能量波动。
最让林枫心悸的是，这个人形轮廓散发出的能量频谱，竟然在飞速地模拟、复制着他自身混沌之力的某些特性！虽然远不及他本源的浩瀚与灵动，却带着一种极其讨厌的、如同镜像般的精准！
【试炼镜像：已定位目标单位林枫。开始执行适应性模拟与压力测试。】一道没有任何情感的信息流，直接在场中两个具备高阶感知的存在（林枫和林影）意识中响起。
是观测者！祂们的干预，竟然是以这种形式降临！
那“试炼镜像”没有任何废话，成型瞬间，手臂抬起，流动的水银手臂瞬间凝聚成一柄散发着混沌波动、形态却更加棱角分明的能量长枪，带着刺耳的尖啸，直刺林枫面门！
攻击方式，赫然是林枫曾经使用过的、混沌之力的某种基础应用形态，但速度更快，能量更凝聚，带着一种纯粹为了“测试”与“破坏”而存在的冷酷效率！
“轰！”
林枫挥拳迎上，原初混沌之力与那镜像长枪狠狠撞在一起！剧烈的能量冲击波在狭小的掩体内爆发，将周围的杂物瞬间震为齑粉，坚固的合金墙壁都出现了细微的凹陷！
林枫身形微晃，眼中闪过一丝惊愕。这镜像的力量层次似乎并不比他高，但其能量的“质”极其特殊，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穿透性”和“适应性”，竟然能一定程度上抵消甚至模拟他的混沌特性！
而且，它似乎……在战斗中学习，在适应他的战斗风格！
“这东西……是冲你来的！”林影躲在林枫身后，看着那诡异的镜像，眼中残留的麻木被一丝惊惧取代，“观测者的‘试炼’……它们把你当成了实验品！”
镜像一击不成，身形如鬼魅般闪烁，瞬间出现在林枫侧翼，手臂化作利刃，带着撕裂空间的锐响，横斩而来！攻击角度刁钻狠辣，完全是针对林枫之前战斗中暴露出的某个细微习惯！
林枫格挡，反击，暗混沌色的能量与镜像的水银流光在掩体内疯狂碰撞、爆裂！战斗余波让整个地下空间都在微微震颤。
他必须尽快解决这个东西，然后赶回总部！
但眼前这个打不死、还在不断学习和适应的“试炼镜像”，显然不是能轻易摆脱的对手。
内部的权力斗争，外部的观测试炼。
林枫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内外交困之境。
而在他身后，林影看着这场超越理解范畴的战斗，看着弟弟沉稳应对的背影，那双空洞的眼眸深处，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极其缓慢地……重新凝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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