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嘉尔的工作室之夜像一道分水岭。之后几天的团队合练，气氛依旧专业、高效，但某些东西已然不同。
他依旧会精准地指出每个人的问题，语气不容置疑。但轮到凌玥时，他的点评会多停留几秒，内容不再是单纯的技术校正，更像是一种带着期待的引导：“凌玥，这里的情绪，可以再给多一点‘不确定感’。” 他在邀请她共同塑造作品的血肉。
凌玥承接住他的目光，用更精湛的“理解”予以回应。他们之间建立起一种无声的、仅存在于音乐与舞蹈层面的密语。团队成员看在眼里，心照不宣。凌玥的地位，已然超脱了“优秀舞者”的范畴，成为了一个特殊的、被Jackson另眼相看的存在。
一场大型拼盘演唱会的后台，混乱得像一场战役。不同团队的艺人、工作人员、设备挤满了有限的空间，空气里弥漫着发胶、汗水和各种语言的嘈杂。
王嘉尔的团队在专属休息室做最后准备。他闭着眼，任由化妆师补妆，手指在膝盖上无声敲击着今晚的表演曲目节奏。凌玥在一旁进行着最后的热身拉伸，身体柔软得像没有骨头，眼神却锐利地扫过环境，这是她多年习惯性的警惕。
登台时间迫近，众人穿过拥挤的通道，走向候场区。人流推搡，各种线缆在地上蜿蜒如蛇。一个挂着其他团队工牌、步履匆忙的工作人员，扛着沉重的摄影器材三脚架，一边回头喊着什么，一边倒退着行走，完全没注意到身后正在移动的team wang队伍。
他沉重的金属三脚架，正直直地、毫无缓冲地撞向正低头检查耳返的王嘉尔的后脑！
电光石火之间，几乎没人反应过来。
除了凌玥。
她的身体比大脑更快。没有惊呼，没有犹豫，只是一个快到极致的侧步滑移，如同演练过千百遍的舞台走位，精准地插入了王嘉尔与那危险之间。
“砰！”
一声闷响。
三脚架的沉重底座狠狠撞在了凌玥及时抬起格挡的左臂外侧，骨头与金属的撞击声让人牙酸。巨大的冲力让她整个人踉跄了一下，却硬生生稳住了，将王嘉尔完全护在了自己与墙壁形成的安全三角区内。
时间仿佛凝固了一瞬。
周围嘈杂的声音戛然而止。
王嘉尔被身后的动静惊动，猛地回头。映入他眼帘的，是凌玥近在咫尺的、微微蹙起的眉心，和她迅速放下、却明显在微微颤抖的左臂。以及，那个惊惶失措连连道歉的工作人员。
瞬间，王嘉尔的脸色沉了下去。不是舞台上的那种酷飒，而是一种冰冷的、近乎暴戾的怒意，如同被侵犯了领地的头狼。他一把抓住凌玥受伤的手臂，动作快得惊人，力道之大，让她疼得轻轻抽了口气。
“你怎么样？！”他的声音又低又急，眼神像是要噬人，紧紧盯着她瞬间泛红肿胀的小臂。那关切，那愤怒，远远超出了老板对员工的范畴。
“没事。”凌玥想抽回手，却被他攥得更紧。他的指尖滚烫，透过皮肤，传递来一种失控的力道。
“what the hell are you doing?! watch your damn step!”（你他妈的在干什么？！看着点路！）他猛地转向那个工作人员，厉声吼道，是纯然的美式腔调，带着毫不掩饰的戾气。整个通道瞬间安静，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怒火震慑。
team wang的团队成员立刻上前隔开那人，处理后续。
王嘉尔不再理会那边的骚动，他的全部注意力都回到了凌玥的手臂上。他低头仔细查看那处迅速肿起的淤青，手指想碰又不敢碰，呼吸急促。
“你……”他抬头，看向凌玥平静的脸，那双总是盛满音乐和野心的眼睛里，此刻翻涌着后怕、愤怒，还有一种更深沉的、几乎要破笼而出的东西，“谁让你挡上来的？！”
这句话几乎是吼出来的，带着一种他自己都无法理解的恐慌。如果那一下撞到的是他的头……如果是她因为保护他而受了更重的伤……
凌玥看着他眼中毫不掩饰的惊怒与心疼，感受着他攥住自己手臂的、微微颤抖的力道，平静地回答：“本能反应。”
是的，保护攻略目标，是执行官深入骨髓的本能。但此刻，看着他为她失控的模样，凌玥清楚，这不再仅仅是任务。
王嘉尔死死盯着她，胸膛剧烈起伏。那双总是引导着节奏、创造着世界的手，此刻却因为她的伤，显出一种无措的僵硬。
通道的广播里传来他们即将登台的提示音。
团队的催促声在耳边响起。
王嘉尔深吸一口气，像是用尽了极大的力气，才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松开她的手臂，但目光依旧锁在她脸上，声音沙哑，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你，现在立刻跟助理去处理伤。后面的表演，不许上。”
“boss，我……”
“我说，不许上！”他打断她，眼神是前所未有的严厉，甚至带着一丝恳求，“听话。”
最后两个字，轻得几乎被广播淹没，却重重砸在凌玥心上。
他不再看她，猛地转身，在团队簇拥下大步走向舞台入口。他的背影紧绷得像一张拉满的弓，所有的情绪被强行压下，准备投入到接下来的狂热表演中。
凌玥站在原地，左臂传来阵阵钝痛。助理焦急地拿着冰袋过来。
她看着那个消失在炫目灯光下的背影，知道有些东西，已经彻底失控了。
无论是他，还是她。
——第五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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