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岛求生的第三天,我在礁石缝里发现了陈萱。
她蜷缩在阴影里,手腕脚踝全是磨破的血痕,眼睛却亮得吓人。
“这座岛是牢笼,”她哑声说,“东南角有片埋满白骨的沙滩,西北丛林挂着风干的头颅。”
“但我们有个机会——每月十五,游轮靠岸补充‘新货’。”
当夜,我拆了唯一的打火机,用铜丝缠住监控线路。
监控室闪烁警报时,我对着最近的红点轻笑:“游戏开始了。”
整座岛的监控突然同时熄灭,远处传来财阀们惊恐的尖叫。
……
咸腥的海风裹着湿冷,钻进林海破烂的t恤领口,他激灵灵打了个寒颤,从半昏半醒的迷糊状态里挣脱出来。
天已经擦黑了,最后一抹残阳像泼洒的血,淤积在铅灰色的海平线上。身下是粗糙硌人的礁石,海浪不知疲倦地拍打着,碎成一片惨白的泡沫。喉咙干得发紧,像被砂纸磨过,每一次呼吸都带着铁锈味和火辣辣的疼。左臂大概是摔下来时被石头划伤了,一动就是一阵钝痛。
他撑着坐起身,环顾四周。除了他,这片嶙峋的礁石滩上还散落着几个身影。王胖子趴在不远处,哼哼唧唧地试图把卡在石缝里的肥大身躯拔出来;李丹坐在稍高点的石头上,抱着膝盖,肩膀微微耸动,压抑的抽泣声被风撕得断断续续;赵志强不见踪影,可能被冲到了别处。
三天了。
自从那艘该死的观光船在毫无征兆的狂风巨浪中像片树叶般被撕碎,他们这几个侥幸抓住救生筏或是漂浮物的倒霉蛋,就在这片陌生的海域上随波逐流。脱水,暴晒,绝望。最后被一道更大的浪头彻底拍晕,醒来就在这片礁石上了。
这是一座岛。一座被无边无际墨蓝海水包围着的,寂静得令人心慌的孤岛。
“水……妈的,老子要渴死了……”王胖子终于把自己弄了出来,瘫在地上,有气无力地咒骂着,嘴唇干裂起皮。
林海舔了舔自己同样干裂的嘴唇,没说话。求生的本能压过了身体的虚弱和恐惧,他开始手脚并用地在礁石间攀爬搜寻。贝类,哪怕找到几只吸附在石头上的小牡蛎也好。
礁石区域很大,怪石嶙峋,形成许多天然的裂缝和凹陷。就在他扒开一丛茂密的海草,探头望向一道幽深石缝的底部时,动作猛地僵住。
缝隙深处,阴影浓得化不开,但借着外面透进来的最后一点天光,他看见了一双眼睛。
一双骤然睁开,死死盯着他的眼睛。
林海吓得往后一缩,心脏差点从嗓子眼蹦出来。他定了定神,压低声音,带着警惕:“谁?”
没有回应。只有海浪不知疲倦的喧嚣。
他眯起眼,努力适应着黑暗。轮廓渐渐清晰——那是一个蜷缩在石缝最深处的人影,非常瘦小,几乎与阴影融为一体。看身形,是个年轻女人。
“喂,你还好吗?”林海又试探着问了一句,慢慢靠近。
凑得近了,他才看清那女人的惨状。头发脏污打结,粘在脸上、脖子上,身上的衣服破烂不堪,几乎不能蔽体。裸露出的手腕和脚踝处,是触目惊心的磨损伤,皮肉外翻,有些地方已经结痂,有些还渗着血丝,混着污泥和盐渍。她像一只受惊过度的小兽,把自己死死塞进这岩石的庇护所里。
但她的眼睛,在昏暗中,亮得反常,像两簇幽冷的鬼火,里面盛满了极致的恐惧,以及一种近乎疯狂的警惕。
“别过来!”她的声音干涩沙哑,像破旧的风箱,带着显而易见的颤抖,却又有一股狠劲。
林海停下动作,举起双手示意自己没有恶意:“我们也是遇难者,船沉了,被冲上来的。没有武器。”他回头指了指王胖子和李丹的方向,“还有几个朋友在那边。”
女人的目光锐利地在他脸上扫过,又警惕地望了望他指的方向,紧绷的身体似乎略微松弛了一丝丝,但眼中的戒备丝毫未减。
“你们……不该来这里。”她哑声说,每个字都像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
“这是什么地方?”林海趁势追问。
女人的瞳孔猛地收缩了一下,仿佛听到了世界上最恐怖的问题。她下意识地往后又缩了缩,背脊紧紧抵住冰冷的岩石,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诡秘:
“牢笼……这里是牢笼。”
林海心头一沉。
女人,或者说女孩,看年纪可能比李丹还小点,她艰难地吞咽了一下,仿佛要湿润那干涸得快要冒烟的喉咙,继续用那种破碎的气音说道:“东南边……有一片沙滩,沙子下面是白的……全是骨头,人的骨头……”
林海感到一股寒气从尾椎骨窜上来。
“西北面的林子里……树上……挂着东西,风干了,晃来晃去……是,是头……”她说不下去了,身体开始无法控制地剧烈颤抖,牙齿咯咯作响。
信息像冰锥,一下一下凿击着林海的认知。荒岛求生?不,这听起来更像是闯入了某个地狱的入口。
“谁干的?”他的声音也不自觉地压低了,带着自己都没察觉到的紧绷。
女孩猛地抬起头,那双过份明亮的眼睛里充满了刻骨的恨意和恐惧:“财阀……有钱人……他们从各地骗人来,抓人来……漂亮的,年轻的女孩……关在这里,像牲口……玩腻了,不听话了……就扔去喂鳄鱼……”
鳄鱼?林海想起白天隐约听到的,从岛屿深处传来的某种沉闷叫声,当时还以为是某种大型鸟类。
“岛上……到处都是眼睛……”女孩神经质地指了指头顶,又指了指四周的礁石,“他们看着,一直看着……跑不掉的……跑到林子里,被他们抓回来,当着所有人的面……扔下去……水里,好多鳄鱼……红色的……”
她的描述零碎而混乱,但拼凑出的图景足以让林海浑身发冷。一座精心布置的,用于满足某些人变态欲望的狩猎场?而他们,一群意外闯入的大学生,成了不该存在的目击者。
“但我们……有个机会……”女孩忽然往前凑了凑,一股混合着汗味、血污和海水腥膻的气息扑面而来,她的眼睛死死盯着林海,里面燃起一丝微弱的,近乎赌博般的希望火苗,“每个月……十五,月亮最圆的那天晚上……会有船来,大的,白色的游轮……停在南边那个小码头……送‘新货’……补充物资……”
每月十五?补给船?林海立刻抬头看天,灰蒙蒙的,看不到月亮。今天是多少号?在海上漂流得早已失去了日期概念。
“下次船来,是什么时候?”他急促地问。
女孩的眼神黯淡了一下,透出一种绝望的麻木:“不知道……在这里……早就不知道日子了……但,应该快了……我感觉……快了……”
就在这时,一阵细微但清晰的“滋滋”电流声,从旁边一块礁石上方传来。林海猛地抬头,看到那个不起眼的,伪装成灰色石块的半球形物体,顶端的红色指示灯正对着他们这个方向,规律地闪烁着。
监控。
女孩像被烙铁烫到一样,瞬间缩回石缝最深的阴影里,双手死死捂住嘴巴,连呼吸都屏住了,只有那双眼睛,惊恐万状地瞪着那个红点。
林海也感到后背瞬间被冷汗浸透。他们刚才的对话,被听到了吗?
监控器的红点依旧不疾不徐地闪烁着,像一只冷漠俯视着猎物的眼睛。
不能再待在这里了。
林海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朝石缝里伸出手,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显得平稳可靠:“跟我走,先离开这儿,找个地方躲起来。”
女孩惊恐地看着他的手,又看看监控,剧烈地摇头,身体抖得像秋风中的落叶。
“留在这里更危险!”林海加重了语气,不容置疑,“你想被他们发现吗?”
或许是“被发现”的恐惧压倒了一切,女孩颤抖着,终于伸出那只布满伤痕的手,放在了林海的掌心。冰冷,粗糙,沾满污垢。
林海小心地把她从石缝里拉出来。她的身体轻得吓人,几乎没什么重量,脚步虚浮,全靠林海半扶半抱着。
“你叫什么名字?”他一边搀扶着她,警惕地观察着四周,一边低声问。
“陈……陈萱。”女孩的声音细若游丝。
林海搀着陈萱,回到王胖子和李丹所在的地方。两人看到多出来一个衣衫褴褛、伤痕累累的女孩,都吓了一跳。
“这……这是?”王胖子瞪大眼睛。
“路上说,先离开礁石滩,找地方藏身。”林海打断他,语气急促,“快,帮忙扶着点!”
李丹止住了哭泣,虽然害怕,还是上前帮忙扶住了陈萱的另一只胳膊。王胖子虽然满肚子疑问,但也知道情况不对劲,赶紧跟了上来。
四人深一脚浅一脚地离开礁石区,钻进岛屿边缘茂密的棕榈林。林海选择了一个植被特别浓密,上方枝叶交错几乎不透光的地方,示意大家停下。
“到底怎么回事?这姑娘哪来的?她说的‘牢笼’、‘骨头’、‘人头’是什么意思?”王胖子一屁股坐在地上,迫不及待地追问,脸上肥肉都在抖动。
李丹也紧张地看着陈萱。
林海简要把从陈萱那里得到的信息说了一遍。随着他的叙述,王胖子的脸色从疑惑变成震惊,最后是惨白。李丹则用手死死捂住嘴,才没让自己尖叫出来,眼泪无声地流淌。
“皮……皮肉买卖?喂鳄鱼?”王胖子声音发颤,“妈的……我们这是掉进魔窟了?”
“岛上到处都是监控。”林海补充道,指了指树林外隐约可见的礁石滩方向,“我们刚才可能已经被拍到了。”
这句话让所有人的心都沉到了谷底。
“那……那我们怎么办?等死吗?”李丹带着哭腔问。
陈萱蜷缩在一棵大树下,抱着膝盖,把脸埋进去,身体微微发抖,似乎对外界的讨论毫无反应,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恐惧里。
林海沉默着,从自己湿漉漉的牛仔裤口袋里,掏出了几样东西。一个进水的手机,屏幕碎裂,显然已经报废。一个被海水泡得胀鼓鼓的皮夹。最后,是一个廉价的塑料打火机,里面还有小半罐液体。
这是他身上仅存的“物资”。
他摩挲着那个打火机,冰凉的塑料外壳。火光,在这座黑暗的岛屿上,意味着温暖,熟食,也可能意味着……信号,或者,破坏。
他的目光抬起,透过层层叠叠的棕榈树叶的缝隙,望向岛屿更深、更黑暗的方向。那里,隐约可见一些人工建筑的轮廓,以及更高的地方,几个缓慢转动着的,带着红色指示灯的——监控探头。
那些红点,像悬在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冰冷地宣告着他们无处遁形。
一个疯狂的念头,在他心底破土而出。
他低头,开始拆卸那个廉价的打火机。塑料外壳被笨拙地掰开,里面的压电打火器、小气箱、调节阀……一一暴露出来。最后,他扯出了那圈用来防止气体泄漏的细铜丝。
“海哥……你,你干嘛呢?”王胖子看着他莫名其妙的行为,忍不住问。
林海没有回答。他的动作很慢,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专注。他用指甲抠掉铜丝两端的绝缘漆,然后将裸露的铜丝,小心翼翼地缠绕在自己左手食指和拇指上,形成一个简陋的接触点。
他的心跳得很快,撞击着胸腔,血液在耳膜里鼓噪。
他抬起头,再次望向最近的那个监控探头。红点稳定地闪烁着,仿佛在嘲笑他们的徒劳。
他对着那个方向,嘴角极其轻微地扯动了一下,形成一个冰冷到没有任何温度的弧度。
然后,他用缠着铜丝的手指,猛地将打火机残余的塑料外壳和零件捏在一起,用力挤压,短路!
“噼啪!”一声轻微的爆响,一缕微不足道的青烟从他指缝冒出。
几乎就在同时——
“呜——!!!”
尖锐刺耳的警报声,猛地从岛屿深处,那片人工建筑的方向炸响!撕裂了寂静的夜幕!
更令人骇然的是,视野所及之处,所有监控探头的红色指示灯,先是剧烈地、混乱地闪烁了几下,然后,像被一只无形的手同时掐断了电源,“噗”地一下,齐齐熄灭!
整片区域,瞬间陷入了只有自然星光和远处警报红光的、诡异的“黑暗”!
“卧槽!”王胖子吓得一蹦而起。
李丹失声惊呼,又赶紧自己捂住嘴。
连一直蜷缩着的陈萱,都惊愕地抬起了头,难以置信地看着周围瞬间“失明”的监控。
林海站在原地,指间还残留着短路的灼热感和塑料融化的轻微臭味。远处财阀享乐区传来的惊慌尖叫隐约可闻,与凄厉的警报声混杂在一起。
他缓缓抬起眼,目光仿佛穿透了层层密林,落在了那片刚刚陷入混乱的区域。
他对着最近那个已经黯淡无光的监控探头,用一种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冰冷而清晰的声音,轻轻说道:
“游戏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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