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漠边陲，黄风城。
街上行人往来，身着各色服饰，有裹着厚重皮毛的北地商人，也有穿着轻便劲装的中原旅者，但最多的，还是那些身披各色袈裟，头顶戒疤，手持念珠的佛门僧人。
他们缓步而行，眉眼间大多带着一种若有若无的慈悲与淡漠，在这片土地上，佛僧的地位显然超然。
杨奕玄一袭普通的青衫，漫步在黄风城的街道上，身形融入人流。目光平静地扫过那些高声宣扬佛法的讲经坛，耳边充斥着诵经声。
他随意寻了一处看起来还算干净的茶楼，在临窗的位置坐下，点了一壶苦茶。
茶楼内人声嘈杂，三教九流汇聚。很快，旁边一桌几个穿着皮袄的汉子吸引了杨奕玄的注意。他们嗓门洪亮，口音带着明显的北地特征。
“听说了吗？北寒那边最近可出了个了不得的人物！”一个满脸络腮胡的大汉灌了一口烈酒，啧啧称奇。
“二哥说的是那个红衣剑修吧？”另一个精瘦的汉子接话，眼中带着敬畏，“据说是个女子，年纪不大，但一手剑法堪称恐怖！尤其是剑上附着的寒气，啧啧，隔着十几丈都能把人冻僵！北寒之地本就苦寒，能在那地方将寒气修炼到如此境界，简直是怪物！”
络腮胡重重点头：“没错！就是她！这段日子，她挑战北寒各路天骄，从无败绩！连几个老牌宗门精心培养的继承人都在她手底下走不过百招！现在北寒年轻一代，听到红衣两个字，腿肚子都打颤！”
“如此人物，不知出自何门何派？北寒那几个顶尖势力，好像没有以剑道和寒气闻名的啊？”精瘦汉子疑惑道。
“嘿，怪就怪在这里！”络腮胡一拍大腿，“不少大势力，包括北寒王府都对她抛出过橄榄枝，许以重利，甚至愿意让她直接担任客卿长老，结果全被她婉拒了！你猜她怎么说？”他卖了个关子，见同伴催促，才压低了些声音道，“她说，‘多谢厚爱，但我已有宗门’！”
“已有宗门？”精瘦汉子瞪大了眼睛，“北寒什么时候藏着这么一条真龙了？难不成……是中州那边来的过江猛龙？”
“极有可能！”络腮胡神色凝重，“也只有中州那些深不可测的古老道统，才能培养出这等惊才绝艳的弟子吧。”
两人又聊了些北寒的传闻，提到最近北方冰原深处有异宝出世的光华冲霄，引得多方强者前去探查，据说连一些闭死关的老怪物都被惊动了。
话题随后转到了西漠。
“要说这西漠，什么都好，就是这帮秃……和尚，忒能装模作样！”络腮胡显然对佛门没什么好感，几杯酒下肚，话语也放肆起来，“整天把慈悲为怀、普度众生挂在嘴边，我看他们敛财收徒，扩张势力的劲头，比谁都狠！瞅着他们那假惺惺的样子就来气，迟早有一天，老子……”
“嘘！二哥慎言！”精瘦汉子脸色一变，急忙拦住他，紧张地四下张望，见并无僧侣注意这边，才松了口气，低声道，“这里可是西漠，佛门的地盘！强龙不压地头蛇，何况咱们……在人家的地盘上，还是低调些，莫要惹祸上身。”
络腮胡也自知失言，悻悻地哼了一声，不再多说，只管埋头喝酒。
杨奕玄静静地品着杯中茶水，将邻桌的对话一字不落地听在耳中。
付了茶钱，他起身离开茶楼，继续在城中漫无目的地闲逛。
不知不觉间，他走到了黄风城的中心广场。这里比城中任何地方都要开阔，地面以青石板铺垫。
广场中央，矗立着一尊高达十丈的石雕佛像。佛像宝相庄严，双目微垂，似在注视着脚下的芸芸众生。
此刻，正有不少信徒跪在佛像前的蒲团上，虔诚叩拜，口中念念有词。
杨奕玄的目光，落在了一个约莫七八岁的男孩身上。
这男孩穿着打满补丁的粗布衣服，小脸被风沙吹得通红皲裂。他与其他信徒不同，并未使用蒲团，而是直接跪在青石板上，小小的身躯挺得笔直。
双手合十，举过头顶，然后缓缓俯身，将额头紧紧贴在石板上，动作十分虔诚。
他低声呢喃着，声音细若蚊蚋，但如何能逃过杨奕玄的感知？
“……佛祖保佑，愿母亲在西方净土，再无病痛，得享安乐……信童思念母亲，望能梦中一见……”
杨奕玄看着这个男孩，目光微动。
然而，就在男孩完成最后一次叩首，抬起头的瞬间。
“咔嚓。”
一声清晰无比的碎裂声，突兀地响起。
声音的来源，正是那尊高大的石佛！
只见那佛像微微低垂的头顶正中央，一道细长的裂缝，凭空出现！裂缝自上而下，蔓延了约莫一尺长短。
这异变发生得极其突然，且毫无道理。
广场上瞬间一静，所有跪拜的信徒都愣住了，茫然地抬起头。当他们看清佛像头顶那道清晰的裂痕时，一个个顿时脸色煞白。
“佛……佛像裂了？！”
“是那孩子！他刚拜完，佛像就裂了！”
“天啊！这是怎么回事？难道是他心不诚，触怒了佛祖？”
“不可能！我方才看他虔诚得很！这……这是不祥之兆啊！”
“佛祖恕罪！佛祖恕罪啊！”有年老的信徒当场涕泪横流，不住地磕头。
男孩自己也吓呆了，看着裂开的佛像，小脸煞白，不知所措。他只是来拜佛思念母亲，怎会引得佛像开裂？
几名原本在附近巡视的黄袍僧人脸色剧变，快步冲了过来，为首一名中年僧人厉声喝道：“怎么回事？！”
他目光锐利，首先便锁定了站在佛像前的小男孩，眼中充满了审视。
整个广场乱作一团，唯有杨奕玄，平静地立在原地。他淡淡地瞥了一眼佛像头顶的裂痕，又看了看那个浑身发抖的小男孩，眼神深邃如古井。
“伪善之佛，确实……不拜也罢。”他心中淡然一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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