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品的顺利运出,像一阵清风,暂时驱散了笼罩在组织核心层的压抑氛围。队员们对“习惯伪装术”的信心大增,训练的积极性也空前高涨。然而,陈朔却并未被这短暂的胜利冲昏头脑。他比任何人都清楚,竹内晋作这样的对手,绝不会在一次失利后就束手无策。
果然,几天后,来自不同渠道的零碎信息,开始拼凑出一幅令人不安的图景。
首先是一名长期潜伏在伪警察系统中的内线传来消息,称梅机关调阅了近半年以来,租界内所有与“西药”、“五金零件”、“印刷耗材”等敏感物资相关的商业登记和货运记录,动作隐蔽,但范围极广。
紧接着,负责在外围观察敌情的“鹰眼”小组报告,发现一些身份不明的人员,开始在一些与我方有间接联系的商铺、报馆甚至慈善机构附近出现。他们不像是执行具体的抓捕任务,更像是在进行某种社会关系的摸排和记录。
这些信息被迅速汇总到陈朔的案头。
密室里,油灯的光晕映照着陈朔凝重的侧脸。沈清河和锋刃坐在他对面,气氛再次变得紧张。
“他们在扩大搜索范围。”陈朔指着情报汇总,声音低沉,“竹内很聪明,他在‘行为预测’上受挫后,立刻转换了思路。他不再仅仅盯着我们‘怎么做’,而是开始深挖我们‘是谁’以及‘依靠什么生存’。”
他拿起那份关于物资调查的情报:“他在回溯我们的物资来源。药品、无线电元件、印刷设备,这些都不是凭空变出来的,必然有采购和运输的渠道。他在试图通过物资流,反向勾勒我们的网络。”
他又指向关于社会关系摸排的报告:“同时,他在调查我们的社会根系。哪些商铺可能为我们提供掩护?哪些社会关系可能被我们利用?哪些慈善机构可能成为我们人员流动的节点?他在试图构建一个更宏观的、关于我们生存环境的地图。”
锋刃一拳砸在桌子上,怒道:“这狗鼻子真他娘的灵!那我们那些采购线和社会关系,岂不是危险了?”
“这正是他的目的。”陈朔冷静地分析,“当他无法通过预测我们的行动来精准抓捕时,他就改用这种更笨、但也更全面的方法,通过压缩我们的生存空间,挤压我们的活动范围,逼迫我们在他划定的区域内活动,或者在他收紧包围圈时,因为我们自身的慌乱而露出破绽。”
沈清河忧心忡忡地接口:“这意味着,斗争的形式又变了。他从一个设伏的猎手,变成了一个拉网清场的樵夫。他要砍掉我们赖以隐蔽的‘树林’。”
“没错。”陈朔站起身,在狭小的空间内踱步,“所以,我们的应对策略也必须调整。我们不能坐视他一步步砍掉我们的‘树林’。”
他停下脚步,目光锐利地看向两人:“首先,社会关系隔离。所有核心成员,必须立刻与那些可能被列入调查范围的、非核心的社会关系进行切割或转为更深度的静默。启用全新的、从未使用过的掩护身份和联络渠道。我们要像壁虎一样,果断断尾,保住主体。”
“其次,物资渠道净化与转移。”他继续部署,“现有的所有采购和运输线,进行全面风险评估。高风险线路立刻废弃。中低风险线路,必须引入更复杂的中间环节和掩护方式,甚至可以考虑通过黑市、利用帮派关系等更隐蔽的渠道进行,增加敌人的追溯难度。同时,要开始着手建立备用的、独立的物资获取渠道,不能把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
“最后,也是最重要的,”陈朔的语气格外严肃,“我们要主动释放烟雾。竹内不是喜欢调查吗?我们就送一些‘线索’给他。可以精心设计几个看似合理、实则无关紧要的物资点或社会关系,让他去耗费人力物力调查,从而掩护我们真正核心的脉络。”
这是一场更为复杂和持久的防御战。敌人改变了打法,从追求“一击致命”变成了“步步紧逼”,试图用资源和体量上的优势,慢慢绞杀他们。
“我立刻去安排社会关系的梳理和隔离。”沈清河感到了巨大的压力,这项工作繁琐且需要极高的警惕性。
“物资渠道这边交给我。”锋刃也站起身,脸色铁青,“我会把现有的线路全部过一遍筛子,该断的立刻断掉!”
命令迅速被传达下去。组织像一部精密的机器,再次高速运转起来,但这一次,是为了“断尾求生”和“金蝉脱壳”。原本因为“疾风”行动成功而稍显轻松的气氛,瞬间又被更深的危机感所取代。
苏婉清在协助陈朔整理需要隔离的社会关系名单时,忍不住轻声问:“我们这样不断地转换、躲避,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陈朔的目光掠过名单上那些可能需要暂时牺牲掉的名字,眼神中没有犹豫,只有冷静的决断:“直到我们强大到不需要躲藏,或者,直到我们找到机会,彻底打断‘樵夫’手中的斧头。而现在,我们要做的,就是先活下去,保住这团火种。”
猎手已经转向,更残酷的围剿即将开始。生存的空间,需要用更深的智慧和更大的牺牲去争夺。
【第九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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