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梆子声悠悠荡开,三更天了。
殿内烛火噼啪一声轻响,爆开一点灯花。
沈月凝缓缓松开紧握的手,掌心留下几道深红的月牙印。臂上的伤口还在隐隐渗血,濡湿了袖口,粘腻而刺痛。
她走到梳妆台前,铜镜里映出一张苍白却异常平静的脸。眼神沉静,不见丝毫方才搏杀时的狠戾,也褪去了面对萧绝时冰冷的戒备,只剩下一种近乎麻木的谨慎。
撕开染血的衣袖,一道寸许长的伤口暴露出来,皮肉翻卷,所幸不算太深。她目光扫过妆台上那些华丽的瓷瓶,指尖略一迟疑,最终选了一瓶看起来最普通的白玉膏。
拧开瓶塞,清淡的药香散出。她挖出一块药膏,面无表情地涂抹在伤口上,冰凉的触感暂时压下了灼痛。然后扯过干净的细白布,用牙咬着一端,单手利落地将伤口缠绕包扎好。
动作熟练得不像个养在深闺的太傅千金。
做完这一切,她将染血的破碎嫁衣脱下,团起来塞到妆台最不起眼的角落,只着一身素白的中衣。殿内值钱的器物不少,但她一件未动。此刻任何异常的举动,都可能引来不必要的怀疑。
血腥味似乎还萦绕在鼻端。她走到窗边,将窗户彻底推开,夜风带着凉意涌入,吹动她散落的发丝。
远处的楼阁只剩下模糊的轮廓,巡夜护卫的灯笼光点在深沉的夜色里缓缓移动,如同鬼火。
这座王府,比皇宫更像个吃人的囚笼。萧绝是那头最难以捉摸的猛兽,而她,是意外闯入的猎物,或者说……是他新得的、有些扎手的玩物。
【孟浪了些……】
想起他离去时那恶劣的笑容和荒唐的说辞,沈月凝眼底掠过一丝冷嘲。他是在用这种方式告诉她,在他划定的界限内,她可以蹦跶,但最终解释权,归他所有。
也好。
互相利用的关系,反而更简单。
她现在需要的是时间,是信息,是能在这龙潭虎穴里站稳脚跟、乃至借力反击的资本。
首要之事,是熟悉这“凝辉院”。她吹熄了大部分蜡烛,只留了内室一盏昏暗的灯盏,然后悄无声息地开始探查。
殿宇很大,陈设奢华却冰冷,看不出多少居住的痕迹,更像一个精心布置的牢房。她仔细检查了门窗、帷幔之后、甚至床底和那些巨大的箱柜。没有发现明显的暗道或窥孔,但这并不能让她安心。
那个黑衣刺客能悄无声息地潜入,本身就说明了问题。
最后,她停在靠墙的多宝格前。上面摆满了珍玩玉器,其中一尊半尺高的青玉貔貅镇纸引起了她的注意。玉质温润,雕工精湛,但那重量……似乎有些过于沉手。
她指尖细细摩挲过貔貅的每一处纹路,当按到貔貅微张的口中那颗含着的玉珠时,指尖感到极其细微的松动。
她眼神一凝,没有立刻动作,而是侧耳倾听片刻,确认四周只有更漏和风声,才尝试着左右转动那颗玉珠。
“咔。”
一声极轻微的机括响动。多宝格旁边的一整面墙柜竟无声地向内滑开半尺,露出后面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狭窄暗门,门内是向下的石阶,深不见底,一股阴冷潮湿的气息扑面而来。
沈月凝心脏猛地一跳,瞬间后退,屏住呼吸。
暗门?
萧绝知道吗?这是他留下的?还是……前人所为?
她没有贸然进入,只是借着微弱的光线向内望去。石阶陡峭,向下延伸不过七八级便没入黑暗,看不出通向何处。她仔细听着下面的动静,一片死寂。
半晌,她再次触碰那玉珠,反向轻轻一转。
墙柜又无声地合拢,严丝合缝,仿佛从未被打开过。
沈月凝站在原地,盯着那恢复了原状的多宝格,心绪翻涌。这王府的秘密,比她想象的更多。
此刻绝非探索的时机。
她退回内室,和衣躺在那张巨大的拔步床上,锦被柔软,却带着陌生的熏香味道,让她毫无睡意。
臂上的伤隐隐作痛,脑中纷乱如麻。沈家的血仇,皇宫的阴谋,萧绝诡异的心声,方才的刺杀,还有那意外的暗门……无数线索交织,理不出头绪。
她强迫自己闭上眼,放缓呼吸。
必须休息。明日还有一场硬仗。那个男人绝不会让她好过。
更漏声滴滴答答,如同催命的符咒。
不知过了多久,就在她意识终于有些模糊之际——
【……卯时了……该起了……看看她去……】
一个迷迷糊糊、带着刚睡醒般沙哑慵懒的心声,毫无预兆地撞入她脑海!
沈月凝骤然睁眼,眸底一片清明冷澈。
天光尚未透亮,殿内依旧昏暗。
他来了。
果然。
几乎就在那心声落下的同时,殿外传来了极其轻微、却足以让她听清的脚步声,停在了门外。
紧接着,是两下不轻不重的叩门声。
“爱妃,”萧绝那恢复了清朗、带着惯有慵懒调子的声音在门外响起,穿透门板,“卯时了,该起身用膳了。”
“本王不喜等人。”
最后五个字,说得慢条斯理,威胁意味十足。
沈月凝深吸一口气,坐起身。臂上的伤经过一夜,依旧酸痛,但已不影响活动。
她快速套上一件备在床边的、王府为她准备的浅青色常服,布料柔软,款式简单,恰好合身。走到妆台前,将长发随意挽起,用一根玉簪固定,镜中的人瞬间褪去了昨夜最后的脆弱与狼狈,只余下冰冷的平静。
她走到门边,停顿一息,猛地拉开了殿门。
门外,天光熹微,晨雾未散。
萧绝果然站在那里。他已换上了一身暗紫色绣银螭纹的常服,墨发以玉冠束起,俊美逼人,神采奕奕,哪有一丝一毫“病体未愈”的样子。他身后跟着低眉顺眼的管家和两名捧着洗漱用具的侍女。
见门突然打开,萧绝目光落在她身上,从头到脚快速扫过,尤其是在她挽起的发髻和那根素净的玉簪上停留了一瞬,眼底掠过一丝极淡的诧异,随即化为更深的笑意。
【还真起了?动作挺快。这身素净,比昨日那身嫁衣顺眼。就是脸色白了点,没睡好?啧,伤口疼的?】
“王爷。”沈月凝微微屈膝,行礼的动作标准却毫无温度,“妾身恭候多时。”
萧绝挑眉,显然没料到她是这个反应。他侧身让开:“那就,前厅请吧,爱妃。”
他刻意加重了“爱妃”二字。
沈月凝直起身,目不斜视地迈出门槛,与他擦肩而过,率先朝着前厅的方向走去。晨风拂动她浅青的衣摆,勾勒出清瘦却笔直的背影。
萧绝看着她的背影,眯了眯眼,唇角弯起一个莫测的弧度,抬步跟上。
【有意思。本王倒要看看,你这副冷静样子能装到几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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